23 白風獸

蜿蜒百米長的隊伍，站在隊尾很難看到隊頭，尤其是顧遠和張弓兩個，坐在矮了大馬一頭的騾子上，被前面腰板挺直的護衛，擋的死死的。

天大亮時，隊伍行至肅州城南門，葉開陽在馬車內握着衛氏的手，又是一番細細囑咐。

衛氏依依不舍，最終還是緊咬牙關，把葉開陽送下了馬車。

葉開陽走至葉玉書的馬車前，問車廂前坐着的丫鬟小雲，“你家主子怎麽樣了？”

小雲回話：“大小姐還在睡覺。”

葉開陽又是點頭又是搖頭，“能睡是好，能睡是福。直管讓你家主子睡吧，別吵醒她了。”

“是。”

顧遠耳朵一動，睜大了眼睛，剛才他聽到了什麽？“大小姐”，那不就是指書兒嗎？

這邊葉開陽接過葉符遞過來的缰繩，翻身上馬，交代道：“你要盡心盡力，護送她們到滁州，這一路，要勞累你了。”

“老爺放心！這是屬下的職責！”葉符雙手抱拳，在馬上行了一禮。

“恩！”葉開陽和撩開車簾的衛氏對視一眼，轉身，催馬入城。

蜿蜒的車隊繼續向前，葉開陽向後，兩相交叉，叫他看到了“尾随”在隊伍後頭的，騎着騾子的張弓和顧遠。

“這兩人是？”

葉符道：“禀告大人，這是衛管事衛富貴托付的人。此二人是衛管事的好友，說是正巧上京有事。那年紀大的叫張弓，以前在陽關從過軍，身手不凡，所以小的就同意他們跟着車隊走了。”

“哦？從過軍？你把兩人叫來我看看。”葉開陽捋了把胡子。

“是。”葉符調轉馬頭，喊道：“張兄弟，顧小兄弟，我家老爺有請，還請過來一趟。”

張弓喊住顧遠，“走，阿遠，跟我去見見咱肅州牧葉大人去，別緊張。”

顧遠哪裏能不緊張，醜媳婦兒見公婆的心情他總算是深刻體會到了。心裏七上八下的，生怕這葉大人看自己不順眼。不過顧遠轉念一想，他是哪門子的緊張？人家葉大人恐怕根本不知道有自己這一號人吧。

但是，總歸是書兒的父親。

顧遠漸漸走近，入目便是一個面容清隽的中年人，他身姿挺拔的坐在高頭大馬上，雖然面無表情，但面容中卻滿是和善。一頭長發一絲不茍的束縛在頭頂木冠之中，胡須漆黑捋順，衣着樸素無華。倒不像是朝廷從二品的大員，反而更像是顧林書院裏的教書先生。

顧遠在打量葉開陽，葉開陽也在打量他們二人。

只是顧遠這個普通的農家小子，自然沒有受到重視。葉開陽只掃了他一眼，就盯着一身軍旅氣息的張弓看。

“你是哪年從的軍？”葉開陽問道。

張弓抱拳，“回大人，小的是十五年于陽關從的軍。”

葉開陽了然的嘆了口氣，“哦，果然是一身正直氣概！這一路上，還請張兄弟多多照拂了。”

“不敢！是小的該請大人多多照拂才是。”

葉開陽對于張弓的态度很是滿意，“這位是？”他看向顧遠。

張弓回道：“這位是小的認的侄兒，叫顧遠。”

“嗯。”葉開陽只點點頭，又對張弓道：“如此，我就不耽誤行程了，張兄弟快快上路吧。”

“是。”張弓拉了顧遠一把，兩人騎着騾子，跟上快要走遠的隊伍。

顧遠又一次回頭，看了眼葉開陽的背影。書兒的長相與這位葉大人有三分相似，看到葉大人，顧遠突然很想見書兒一面。這麽長的時間，真不知他是瘦了，還是胖了呢？

……

漸漸的日頭高升，車廂裏的葉玉書打了個哈欠，終于清醒過來。他揉揉眼睛，一把撩開車簾，望向外面成片的樹木。肅州城南，小山坡一個連着一個，有些地方的官道，彎彎曲曲的，從兩個山坡間繞了一圈。

小花連忙勸道：“大小姐，不可以這樣，若是被外人看到怎麽辦？”

葉玉書抿抿嘴，丢下車簾，“都是樹，有什麽啊。我餓了。”

小花低頭從車廂裏翻出幾匣子糕點，一一打開，放在車廂中央的小臺子上。

葉玉書懶散的吃了幾口，就讓小花收了起來。

“大小姐今兒胃口怎麽不好了？是不是想吃些別的？”

葉玉書眼睛瞥着窗外：“不知道為什麽，一點兒也不想離開肅州城。娘回滁州姥姥家，為什麽一定要帶着我啊。”

小花安慰道：“聽說滁州山清水秀，各種各樣的花兒都有。而且滁州靠海，聽說還有許多稀奇古代的玩意兒呢……”

小花說的再多，也安慰不了葉玉書失落的心。他透過薄紗車簾看向外面，總覺得心裏被挖了一塊，空落落的，怪難受的。

前面車廂裏的衛氏聽說葉玉書醒了，不放心，立刻叫停了車馬，自己要去書兒的車廂裏去。

馬車外候着的婆子得了命令，從車上骨碌了下來，一路小跑，到葉符馬邊上喊道：“葉管事，夫人說先停下車馬。”

葉符揮揮手，一個灰衣護衛騎馬從後往前，把命令一一傳達了下去。

顧遠停了騾子，按捺住自己不安的心，沒有沖動上前。

不一會兒，車隊又開始繼續前行。

灰衣護衛中，成豹、趙森放慢馬速，與張弓的騾子平行，攀談起來。

顧遠張了張口，想到張叔的交代，沒有把心中的問題問出來。

正在這時，護衛中幾個灰衣衛突然搭弓上箭，高喊，“什麽人！出來！”

葉符眉頭一擰，伸手比劃了幾下。立即，灰衣衛分散開來，将整個車隊圍成一個圈，顧遠趁機跑到了隊伍前方，張弓伸出去的手也沒能拉住了人。

前方的幾輛大馬車一模一樣，顧遠無法分辨出自己的書兒是在哪輛上，他又怕精神力傷到書兒和岳母大人，便只好舉棋不定。

“咻——”的一聲，一個灰衣護衛射出手中長箭，立即，山林裏響起一聲虎嘯。

顧遠一驚，心道一聲不好，翻身下了騾子，擡腳就往山林裏跑去。

葉符連聲高喊，“顧小兄弟，快回來！”

張弓謹慎的把弓箭刀具綁縛到身上，“葉管事，我去會會那老虎。”

野獸出沒于官道附近，葉符怎會放任不管。他點了幾個護衛，一把扯下馬背上綁縛的□□，帶人進了山林。

葉玉書的馬車上，衛氏一把抱着他，撫着他的後背安慰，“不怕不怕，葉管事一定會把這老虎給殺掉。”

葉玉書掙開衛氏，“娘，摟着怪熱的。能不能別殺老虎啊？”

“那怎麽行？老虎都是吃人的。這老虎還跑到這裏來，這官道上，每天來來往往多少人，要是一不小心，那老虎把人家的小孩子拖到山裏吃了，人家父母得多傷心。”

“哦。”葉玉書洩氣的點點頭，“可是，我覺得這只老虎是好的。娘你看，有好人，有壞人。那一定有好老虎，也有壞老虎的。”

“傻孩子，你吃西瓜，難道還分好西瓜壞西瓜？你吃羊肉，難道還分好羊壞羊？”

葉玉書被堵的啞口無言，抿着嘴，撩開車簾，下巴擱在車窗上，向林子裏望去。

衛氏知道他心裏不痛快，就沒管他。

一進山林，顧遠放開精神力，立刻找到了白風。這可憐的老虎，躲在一棵大腿粗的樹後面，那樹幹上，赫然是一根入木三分的箭。

白風委屈的蹭了過來，把大腦袋靠在顧遠懷裏，傾訴自己受到的一場驚吓。

顧遠學着劉氏，擰着白風的耳朵責怪它，“叫你不聽話，你看，差點一命嗚呼了吧？山裏多好玩，你可是大王。結果你非要跑出來，小心自己成了桌子上的一盤菜……”

張弓拎着刀跑過來時，看到顧遠坐在石頭上，懷裏抱着一只白虎的頭，嘴裏唠唠叨叨的不知在說些什麽。

那白虎萎靡在地，張弓以為老虎已經被顧遠幹掉了，笑着上前，“好樣的阿遠，哇，這是白虎吧，這皮子可老值錢了。”

白風一惱，掙脫出顧遠的懷抱，立在顧遠身旁，沖着張弓就是一聲震懾山林的虎嘯。

不說殺傷力如何，就是這氣勢，也是十分驚人的。張弓兩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了一層。他小心的退了一步，看了看白虎，又看了看顧遠，驀然驚醒，“阿遠，這白老虎，難不成是你養的？”

顧遠剛要點頭，一枚箭矢破風而來，直指白風額頭正中。顧遠雙目瞬間放空，精神力如光如電，一張精神力網須臾間在顧遠與白虎前織成。

只是三級的精神力，精神力網的網眼只能壓縮至碗口大小。并不能将這枚細箭完全擋住。好在，這枚箭矢在破穿精神力網時，立即被其上的力量卸去五分的力。接着顧遠眼疾手快，終在這箭射到白風的腦門之前，一把抓住了它。

在外人看來，可就是顧遠徒手抓住了由精弓射出去的箭矢。

葉符放下□□，遠遠看着白虎旁的顧遠，突然笑了。

是他看走了眼。

張弓見顧遠抓住箭矢，拍拍胸脯，馬上回頭，擺手道：“葉管事，還望海涵。這老虎，是我這不懂事的侄兒養的。”

“啥？這老虎是人養的？”

“這是白虎啊，祥瑞啊。”

“這老虎看着可真威猛，不會突然撲出來咬人吧？”

“聽說京城裏就有人養，但是人家那是一般的老虎，可不是這白虎。你看這老虎，比我見到的要大兩圈不止。”

“确實要大很多，跟個小牛犢子一樣。”

……

葉符擡手，議論聲戛然而止。他笑道：“不礙事，只是顧小兄弟，真乃奇人也。”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把我家二貓崽子給暫停了。

不過大家放心，大貓崽子的大綱是完整的（雖然已經是第六版了，未來不知道還有幾版）。

但是保證，日更到完結（需要排除斷網斷電的意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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