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衛骁是一路跑回去的, 一蹦三跳上樓梯，就差哼小曲了。

大廳遇到越文樂，老越盯着他, 背後靈似的：“你今晚留下嗎？”

他一問，衛骁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現在已經晚上八點了, 他和陸封Solo四小時就是十二點了, 這個時間想回去也不容易了。

“基地這麽大，還缺我個睡覺的地方？”論自覺, 誰比得過衛骁骁。

越文樂陰森森地笑了, 好帥一張小白臉愣是給他笑出了SJB的味道：“那就好, 我等你。”

衛骁抖了個激靈：“Close找我，我先上去了。”

越文樂：“去吧。”

衛骁低頭給老白發微信：“老白，今晚你一定要保護我！”

白才：“咋？”

一手牽狗子, 一手打字很吃力了。

衛骁：“我怕我貞操不保！”

白才一驚：“你他媽還有貞操？”

衛骁：“滾，老子的處男之身還幹幹淨淨香香噴噴呢！”

白才：“………………”

他一點都不想聽這個，真的, 他想洗洗耳朵和腦子，怕被盜賊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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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骁振振有詞：“我就說你們樂神愛好為男, 他剛才看我那眼神, 真叫一個含情脈脈，還問我留不留宿。我尋思着我和Close幹到那麽晚, 怎麽也回不去了，就說留下, 你猜他怎麽的？他要等我！淩晨十二點, 他等我幹嘛？怕不就是要爬我床了。”

白才聽完這段語音，腦子直抽抽：“衛骁。”

衛骁：“？”

白才：“你給我滾啊啊啊！”

衛骁：“你這有了新隊友忘了老隊友的負心漢，你不管我拉倒, 我今晚和Close睡。”

白才：“？？？”

衛骁越想越有理：“再見，你沒用了，我去鑽Close被窩了！”

白才：“……………………”

一時間，菜哥也不知道該心疼誰了。

他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他隊長對這小畜生沒那個方面的意思，否則……

媽的，這什麽人間疾苦。

喜歡一個人得擦亮眼睛，看上一個畜生，前途未蔔啊！

另一邊，越文樂連打好幾個噴嚏。

寧哲涵憂心道：“樂哥你感冒了？”

越文樂搖頭：“沒，可能是太興奮了。”

寧哲涵：“興奮？”

越文樂進了單人訓練室，深沉道：“四小時後我要和一燈Solo，今天，2021年1月21，将是我越文樂一雪前恥之日！”

一年了，他終于有機會證明自己了！

寧哲涵：“……”

真、真的是一雪前恥，不是恥上加恥嗎？

奶奶灰心地善良，攥拳鼓勵：“加油！”

衛骁推門進到雙人1號訓練室，陸封已經在了。

衛骁眼睛一彎，坐到他對面：“來吧！”

陸封擡眸看他：“跑上來的？”少年面頰泛紅，聲音有些喘。

衛骁沖他眨眼：“哪舍得讓你等久了。”

陸封頓了下。

衛骁一邊登錄游戲一邊道：“我都想你兩年了，那必須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耽誤。”

陸封：“這兩年我沒換手機號。”

當初衛骁是留了他的聯系方式的。

衛骁想想自己的不告而別，沒臉道：“我哪好意思聯系你。”

陸封盯着屏幕：“哦。”

衛骁正想說：“來叭……”

讓我們大戰三百回合還沒說出口，就聽陸封幽幽道：“看來還是不夠想我。”

衛骁：“！”

騷話漫天，過嘴就忘的衛骁骁，難得撞到鐵板了。

還是塊不動聲色，輕描淡寫就讓他卡殼的硬家夥！

“邀請你了。”

陸封已經登入游戲，向他發送了對戰邀請。

衛骁立馬被轉移注意力：“好嘞！”

兩年了！

他心心念念了兩年的Solo，終于來了！

衛骁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在這狹長的峽谷裏見到Close了。

但現在……

操，心跳得好快！

這莫非是傳說中的小別勝新婚？

衛骁最想玩什麽，陸封閉着眼都知道。

難得的是，他順了他的意，也拿下了暗賊。

Solo是可以兩人拿同職業同天賦的，但在與Close的Solo中，極少有人會想不開去拿暗賊。

一來這個天賦并不是Solo最強，二來Close手裏的暗賊有魔性。

和他Solo拿暗賊，這得頭多鐵。

衛骁兩年前有個外號就叫頭鐵衛。

帶着缺胳膊斷腿的青訓營隊挑戰各大俱樂部，論頭鐵誰敢和他比！

看到陸封的暗賊，衛骁血脈贲張：“拜托你一件事。”

陸封望進少年亮晶晶的眸子：“嗯？”

“請你務必……”衛骁嘴角彎着，“不要手下留情！”

陸封冷淡的眸子裏溢出幾不可察的笑意，他輕聲道：“好。”

的确是一點都沒手下留情。

闊別兩年，衛骁體會到的是比兩年前還要頭皮發麻的興奮刺激。

衛骁這兩年雖然沒打職業，卻始終在和職業選手Solo，他的成長是顯而易見的，絕對比兩年前的自己更強更穩健，可是……

他成長了，陸封也在成長！

兩年前已經是榮光天花板的大魔王，如今更強了！

之前陸封用越文樂的號，還不怎麽認真，這會完全認真起來後，實力爆炸！

短短五分鐘，衛骁感受到了強烈的壓迫感，在狹長的峽谷裏，對面的暗賊猶如籠罩一切的黑霧，狂壓過來的威勢讓衛骁……興奮得指尖微顫。

果然……

Close最強。

果然……

誰都比不過世界第一人。

果然……

他最喜歡Close了！

一局結束，衛骁毫無疑問地輸了。

可是他很開心，這種開心是其他職業選手無論如何都給不了他的。

“刺激！”衛骁輕籲口氣，道：“再來！”

四小時他連一秒鐘都不舍得浪費。

陸封道：“我拿短兵槍械師。”

衛骁瞬間懂了：“好，我拿神戰！”

FTW和L&P最後一局訓練賽中，對面的元澤拿的是短兵槍械師，衛骁拿的是神光戰士。

對局時衛骁被元澤壓着打，被摘了十個人頭。

如今陸封在Solo中還原了那場對弈。

理論上短兵槍械師是絕對Solo不過神戰的。

神戰也算單挑王者了，對付急需發育的短兵雞，猶如切瓜剁菜。

當然……

英雄的強弱，更看用他們的人。

陸封手裏的短兵雞，和元澤的一樣精髓。

5V5裏還有諸多變數，Solo裏卻只有兩人對着剛。

拼不拼得過，全看個人操作。

衛骁全神貫注，不知不覺兩人便Solo了三個小時。

除了第一局，之後陸封全拿的是短兵雞，而衛骁也一直在用神戰。

兩人重複着相同的英雄，一次又一次的對抗着。

直到最後一局，衛骁一套連招打上去……

First blood！

衛骁拿下了一血。

他率先殺死了Close的短兵槍械師！

陸封嘴角微揚：“可以。”

衛骁更興奮了：“下一局，下一局我能贏你！”

陸封看了眼時間：“十二點了。”

衛骁：“啊？”

他茫然擡頭，側面巨大的電子鐘上，數字精準無誤——12：00：00。

猶如參加舞會的灰姑娘，衛骁還沒跳夠，就得離開舞會了！

衛骁哪裏能甘心，趕忙道：“一局，再來一局就好。”

陸封退出房間：“累了。”

衛骁從椅子上蹦起來：“怎麽就累了！”

還不等陸封說什麽，衛骁幾步繞到他身後：“脖子累了？肩膀累了？後背累了？我給你捶捶！”

說罷，微涼的手落在陸封的脖頸上。

陸封一把抓住衛骁的手腕。

衛骁一愣。

陸封手立刻松了，他轉過椅子看他：“衛骁。”

衛骁有些驚訝，陸封手勁好大，那一下竟勒得他手腕略痛：“嗯？”

陸封看着他眼睛道：“想贏嗎？”

衛骁不知為何，竟有些不敢和他對視：“想。”

陸封：“只是想贏我？”

衛骁一下子說不出話了。

陸封站起來，他比他高了六七公分，平日裏又氣場冷冽，垂眸看人時，鮮少有人能招架住。

衛骁皮歸皮，也有天生慫的人。

比如小時候特別怕奶奶，奶奶真生氣了，他大氣不敢出一聲，只會低頭認錯。

比如現在面對着陸封，衛骁也有些慫。

原因無他，他心虛。

無論是兩年前，還是兩年後，陸封都待他特別好。

可他卻……

衛骁不怕別人待他好，因為他會加倍還回去，唯獨陸封這裏，他還不了。

陸封想要的，他給不了。

平日裏張揚恣意的少年，變得這樣垂頭喪氣，陸封心軟了。

“下午的訓練賽很不甘心吧？”他聲音放輕了。

衛骁點頭。

陸封又道：“元澤很強吧。”

衛骁攥緊了拳頭：“嗯。”

陸封：“比他強的人還有，但他們都不會參加單人賽。”

曾經的FTW神之隊，首發選手五人，各個都強得逆天。

Close是當時隊裏的老幺，被認為實力偏弱的一位。

但如今的Close是單人賽三連冠。

有人說Close能奪冠是因為那四個人放棄了單人賽。

如果他們報名參加，誰勝誰負猶未可知。

也有人說Close成長很快，早就壓過了那四人，是當之無愧的世界第一人。

這些都是沒法論證的。

因為想遇到那四個人，只有在實力相當的5V5賽場。

而FTW，始終無法沖進全球總決賽。

到底留在FTW的Close更強，還是離開FTW的那四人更強，誰都不知道。

陸封又問衛骁：“你只是想要贏了我嗎？”

衛骁死命攥緊了拳頭，說不出話。

陸封繼續道：“還是說你想贏下所有人。”

一字一句像重錘一般砸在了衛骁的心上。

他和Close真正相識的時間很短，兩年前的三天三夜，今天的不到十小時。

可是Close了解他，比誰都了解他。

衛骁死咬着牙，聲音微顫：“對不起，我答應了一個人，絕對不會……”

他話沒說完，陸封道：“我去過你家。”

衛骁猛地擡頭，眼睛睜得大大的，裏面裝的全是不安。

陸封心揪了下，溫聲道：“你的奶奶很愛你，那麽愛你的她，不會阻止你做任何事。”

衛骁嘴唇動了動，眼眶唰地紅了。

奶奶……

他聽不得一切和奶奶相關的事。

陸封握住他的手，帶他出了訓練室，往樓上走去：“她希望你不要像你父親一樣，不是阻止你做喜歡的事，而是希望你能看到更多，她希望的是你不要為了一件事而忽略了全部人生。”

衛骁木木的，兩年，整整兩年，沒人和他聊過這個，他也絕對不會和任何人說這個。

他以為聽到奶奶的事，自己會勃然大怒。

可現在……

他沒生氣，牽着他的手很熱，有着薄薄的繭，讓他想起了小時候。

奶奶的手很粗糙，可是很熱乎，每次他從外面回來，她會捧着他的手，一邊揉搓一邊道：“小小真乖，這麽小就能幫奶奶買東西了。”

衛骁覺得那是最滿足的時候。

無論跑得多累，無論摔得多疼，無論別人怎樣笑他，只要回到家裏，奶奶握着他的手，對他笑，他就覺得一切都沒什麽。

沒有爸爸媽媽又如何。

他有奶奶。

奶奶比誰都愛他。

陸封把衛骁媽媽交給他的東西，給了衛骁。

衛骁打開箱子的瞬間，眼淚繃不住了。

紙箱裏有一幅畫，是一副肖像畫，畫得是尚且年輕的奶奶，署名衛全。

這是衛骁爸爸17歲時畫的，奶奶當寶貝一樣珍藏了三十年。

衛骁小時候經常看到，那時候奶奶總是驕傲的告訴他：“你爸爸呀，畫畫可厲害了，你看他畫的奶奶，是不是很像，是不是很好看？”

長大後衛骁再也沒看到過了，他以為傷心的奶奶把這幅畫扔了，可其實她一直放着着，始終當寶貝一樣仔細藏着。

畫的旁邊是一個厚厚的筆記本。

這本子衛骁很熟悉。

他小學一年級時，老師要求家長給孩子建一個成長手冊。

奶奶年紀大了，哪裏懂這個，跑去學校裏問老師。

老師說得敷衍，老人卻記住了，原來就是給孫兒記日記。

從那開始，認字不多的衛奶奶，一邊翻着字典一邊寫着衛骁的成長手冊。

衛骁小學畢業時看到過，他以為從那之後奶奶沒再記了，如今翻開……

密密麻麻全是猶如小學生一般的可愛字跡。

奶奶一直在記，一直在寫，寫着衛骁的點點滴滴。

2018年2月9日。

小小去打比賽了，原來游戲也有比賽。小小真厲害，次次都能贏。小小真能幹，什麽都不怕！

2018年2月13日。

快除夕了，小小一周沒回來，哎，到底是父子倆，碰上喜歡的事都是一根筋。

2018年2月15日。

好大只龍蝦，打比賽還有錢賺，小小真能幹！

2018年2月18日。

隔壁老楊嘴真碎，電競怎麽了，才不是只知道打游戲，我們小小要當冠軍的！

2018年2月20日。

小小，奶奶想你，不過沒事，孩子長大了總要離開家。

2018年2月22日。

小小啊，奶奶可能陪不了你太久了。

2018年2月23日。

別像你爸一樣，奶奶希望你做喜歡的事，但是別忘了人生不是只有一件事，多看看身邊的人，多交朋友，找個愛自己的人，簡單快樂得好好活着。

2018年2月24日。

再見，小小。

翻到最後，衛骁死死抱着筆記本。

站在旁邊的陸封，将他按到自己胸前。

眼前一黑後，衛骁沒了顧忌，泣不成聲。

“是我的錯，”衛骁說得斷斷續續，“我一個寒假都沒怎麽回家。”

陸封輕輕拍着他的後背。

衛骁并不需要人回答，他只是需要把壓在心口的話全部說出來：“我奶奶太辛苦了，她一直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留給我，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想盡辦法供我念書，我想報答她，我想把賺到的錢全給她，我想讓她過上好日子，可是……”

他就要拿到簽約的二百萬了，他的奶奶卻走了。

他的奶奶，每天被病魔折磨得痛不欲生，卻因為舍不得花錢，連醫院都不肯去。

他的奶奶，被一個只要及時治療就能控制的病奪走了生命。

他什麽都不知道，他甚至沒能陪在她身邊。

他匆忙趕回家。

見到的是彌留之際的奶奶。

意識模糊的奶奶只是喊着他的名字，告訴他……別像你爸一樣，別那樣痛苦，要快樂啊小小。

做自己喜歡的事，但也別因為執念，忽略了無限的人生。

自始至終，奶奶留給他的只有無限的愛。

陸封一直陪着他。

衛骁從十二點哭到了兩點，他不斷說着自己小時候的事，不斷說着奶奶，不斷回憶着。

陸封低聲應着，是最好的傾聽者。

衛骁積壓在心頭兩年的負擔，在這一夜卸下了。

淩晨三點時，衛骁回憶起的只有和奶奶的開心事。

他哭着哭着開始笑，笑着笑着又開始哭。

十九歲的少年，堅強了十九年。

頭一次像個孩子一樣，任性得又哭又笑。

太陽從天邊升起時，衛骁也沐浴在新生的朝陽裏。

意識到自己這一晚上的傻逼樣，衛骁尴尬道：“抱歉……你的衣服……”

操，他是水做的嗎，怎麽這麽能哭，陸封這衣服被他哭成什麽熊樣了！

陸封在他額間點了下：“不哭了？”

衛骁：“……”

尬死算了！

陸封笑了下，溫聲喚他：“衛骁。”

衛骁滿身不自在：“嗯？”

陸封望進他眼中：“要不要來FTW，做我的隊友。”

衛骁：“…………”

拒絕是不可能拒絕的。

但是……

衛骁努力緩解尴尬：“陸神，你這語調，怎麽這麽像求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