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他深處局中, 遠沒旁人看得清楚。

是啊……

隊長喜歡打野位嗎？

隊長是為了打野而堅守榮光嗎？

衛骁：“操！”

隊長說了要找他談談，結果他躲到現在！

衛骁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手機都沒拿便奪門而出, 跑回客房。

客房和訓練室在同樓層，他幾步便跑到了。

這麽短路程按理說沒什麽好喘的, 可是衛骁心跳得太快, 導致呼吸也不均勻了。

隊長應該睡了吧。

還是說在等他。

媽的！

一想到雷打不動十二點睡覺的隊長可能在等他，衛骁就想錘自己！

他從口袋裏掏出房卡, 嘀的一聲刷開門。

按住門把手的那一刻, 衛骁閉了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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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 入目是一片昏暗。

睡了？

衛骁松了口氣，又有一絲絲失落。

沒事！他想通了，不鑽牛角尖了, 不管隊長是為什麽做出這個決定，他都該和他好好談談。

一個人悶着是最愚蠢的行為！

衛骁雖然着急，但也不忍心吵醒陸封, 他輕手輕腳地進來。

客房有地燈感應，幾乎是在他落腳時就亮起了一圈暈黃色的地燈。

衛骁：“！”

陸封：“我以為你今晚不打算回來了。”

因為熬夜而略顯低啞的嗓音響在昏暗的屋子裏。

衛骁差點蹦起來：“隊隊隊長！”

因為是度假酒店, 房間都有着巨大的落地窗, 此時在窗前的高背沙發上有個模糊的身影。

背後是浪漫的深海月夜，銀色的光落在他肩膀上, 勾出冷凝的輪廓。

陸封手動了下，開了旁邊的落地燈。

橘黃的燈光拂去了月光, 帶來了溫暖。

衛骁慚愧道：“你還沒睡。”

他想起陸封離開訓練時留下的那句話：“我在屋裏等你。”

所以隊長等了他四小時。

衛骁不是想錘自己, 是想錘死（重讀）自己了！

陸封看向他：“過來。”

衛骁挪過去，坐到他旁邊。

看着眼前束手束腳的年輕人，陸封心軟得一塌糊塗, 聲音也不由自主得放輕了：“在訓練室人太多，有些話我不方便說。”

陸封換路這件事，其實沒必要向誰交代。

辰風說的那些已經是客觀事實。

衛骁可以做得更好，為什麽不能換路。

哪怕FTW的負責人是陸封，但FTW卻是大家的。

有了更加明朗的路途，為什麽不向前走。

他之所以把衛骁叫出來，是因為一些私人原因。

一些不想告訴其他人，卻想讓衛骁知道的原因。

這牽扯到了曾經的FTW。

哪怕曾經的FTW以那樣慘烈的結局收場，哪怕曾經的隊友都棄他而去，陸封也無意将過去的事宣揚出去。

衛骁心裏全是老板給他發的信息，他擡頭看陸封，直白問道：“隊長，你喜歡打野嗎？”

陸封給他的答案是：“不讨厭。”

衛骁微怔。

不讨厭不等于喜歡。

不讨厭只是不讨厭而已。

陸封慢慢說道：“我入隊的時候，FTW缺一個打野位……”

四年前，FTW的打野位是辰風。

網羅了一批天才選手的FTW，在去年已經拿下了極其優秀的成績，可惜辰風始終跟不上隊伍的節奏。

教練組當時希望元澤或者晏江換路。

這倆是絕對可以勝任打野位的。

但是元澤拒絕打野，他只想走上路。

晏江給出的回答更加冷漠：“既然FTW不需要輔助，我可以轉會。”

FTW惹不起這倆，只能趕緊安撫住。

這時Close入隊，一個全能的選手，哪個位置都能玩且十分出色的新人。

教練組想都沒想便說：“那就讓Close打野吧。”

沒人問過Close想玩什麽位置。

也沒人在意過他想要打什麽。

隊裏缺的是打野，Close就成為了FTW的打野。

聽到這裏，衛骁急了：“怎麽可以這樣！”

說完他又意識到這是‘正常’的，多少職業選手在入隊時都沒有選擇權，尤其是沒有徹底固定的新人，俱樂部想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這是常态。

陸封看向衛骁：“一直沒來得及問你……”

衛骁心一顫。

陸封溫聲問他：“加入FTW，你想玩什麽職業。”

不問是約定俗成的，尤其對于哪一路都可以的選手。

但陸封要問衛骁。

不止衛骁，他問過所有加入FTW的選手。

越文樂、寧哲涵、白才……

無論他們在之前的戰隊走的是哪一路，來到FTW後他都有認真和他們談過。

不讨厭是一碼事。

喜歡是另一回事。

做自己喜歡的事是不一樣的。

之前一直沒來得及問衛骁，一來是他了解衛骁，知道他喜歡什麽；二來是換路的事還不宜聲張，所以壓住了。

現在他很正式地問衛骁：“你喜歡打野嗎？”

衛骁：“……”

陸封：“不要有壓力，也不需要想任何其他的，只要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就行。”

衛骁眼眶紅了。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從來沒有人問過他心裏在想什麽，從來沒有人向隊長這樣……

他的爸媽不要他了，他的奶奶能夠維持兩人的生計已經很難了。

衛骁沒有資格去喜歡什麽，更沒有底氣去要求什麽。

衛骁深吸口氣，道：“我喜歡打野。”

他喜歡打野，喜歡這個職業。

這份喜歡是因Close而起，卻在兩年間密密麻麻覆蓋了他整個人。

他喜歡自由自在，喜歡無拘無束，喜歡無所顧忌。

喜歡在峽谷裏肆意馳騁的打野位，喜歡如風般自由的暗賊！

陸封擡手擦掉他眼角的淚，柔聲道：“喜歡的話，就別放棄，別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而放棄。”

衛骁擡起胳膊，擦了下自己不争氣的眼睛，急聲問：“可是……”

陸封知道他想問什麽：“我不勉強。”

“準确點說，”陸封望進他水洗般透亮的眼睛道，“從你加入FTW那天起，我就不想再勉強自己。”

平淡的聲調，是Close獨有的金屬感嗓音，可從這無機質的冷漠中，溢出了一份釋然。

是将枷鎖放下，是将羽翼解散，是渴望翺翔天空的暢快。

初入隊的陸封，為了團隊選擇了打野。

他不讨厭打野，但也沒人知道他喜歡的是上單——

孤獨地鎮守一半峽谷、守護着隊伍後方、像一柄鋒銳的長槍切斷敵軍的上路戰士。

他不擅于安慰人，更加無法調動團隊的情緒。

他能做的只是把自己能夠做到的，做到最好。

而上單就是這樣一個位置。

一個适合他的位置。

“四年前，團隊需要一個打野，所以我成為打野；三年前FTW需要Close，所以我繼續打野；現在你歸隊了，我可以不打野了嗎？”陸封輕聲問衛骁。

衛骁心跳得極快：“你真的喜歡上單。”

陸封眼帶笑意：“對。”

衛骁：“而我喜歡打野。”

陸封：“嗯。”

衛骁怔了怔，他平日裏轉得飛快的小腦袋，此刻有些過載。

他出現之前，Close一直在勉強自己；他出現後，Close不再勉強自己。

他沒有搶走Close一直堅持的東西，他的到來是在解放Close，是在給他渴望的自由！

是啊。

就像老板說的，Close一直以來堅持的是什麽？

一個打野位？

一個最強打野的榮耀？

不！

全都不是！

Close堅持的是FTW，是這個團隊，是屬于他們的榮光！

衛骁眼睛亮了，他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瘋漲的快樂。

無法言語的快樂，巨大的快樂，恨不得告訴全世界的快樂！

“所以說……”

衛骁開心炸了：“你喜歡上單卻走了打野，我喜歡打野卻走了上單，現在我們換過來，是皆大歡喜！”

陸封也被他的開心感染了：“沒錯。”

衛骁的小腦袋瓜又活了！

“操，”他發現了，“我們居然如此般配！”

陸封：“…………”

有點不好的預感。

果然興奮起來的衛骁，這嘴是沒救了：“隊長，原來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陸封：“…………………………”

衛骁心裏美絕了，他必須找人炫耀下。

哦……

淩晨三點半，全世界估計就他和隊長沒睡了。

那他……

就跟隊長炫耀下吧。

衛骁盯着陸封：“我和Close是天生一隊！”

陸封：“……”

陸封起身。

衛骁還在哔哔哔：“咱們是天生一隊，天造地設的一隊，羨煞旁人的一隊……”

說着說着，衛骁有點詞窮，問陸封：“還有什麽好詞嗎？”

陸封關了落地燈道：“有。”

衛骁眼前黑了下，看不太清陸風的面容：“說來聽聽！”

陸封慢聲道：“比翼雙飛的一對，喜結連理的一對，琴瑟和鳴的一對，白頭……”

沒臉沒皮的衛骁骁驚了：“等下！”

陸封：“怎麽。”

衛骁心直打顫顫：“隊長你說得這是哪個對！”

陸封太懂了他了，淡定道：“隊長的對。”

衛骁松口氣，拍拍胸口道：“您是要吓死我。”

陸封問他：“怕什麽？”

衛骁口無遮攔：“我以為你想和我比翼雙飛喜結連理琴瑟和鳴白頭偕老呢！”

陸封：“……”

衛骁又皮上了，他裝模作樣道：“嗨呀，您不會真的……”

陸封：“衛骁。”

衛骁骁：“嗯？”

大魔王火了：“要麽去洗澡，要麽滾去訓練室補兵到天亮。”

衛骁：“…………”抱起浴袍沖向浴室。

洗澡澡的時候，衛骁還在美滋滋。

他輕聲哼着小曲，暢想着美好的未來。

真是萬萬沒想到，Close最想玩的是上單路；真是萬萬沒想到，他的到來解放了Close。

想到後者，衛骁心裏像化了塊糖，甜得不行。

隊長真好。

隊長怎麽可以這麽好！

懵懂的少年心裏裝滿了一個人，可惜還不懂這份感情的真正色彩。

洗完澡出來，陸封已經睡了。

這次他是平躺的睡姿，看得出他很疲倦，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唇色也比平時更淡。

衛骁托着腮看他半天。

看着看着……

操！老板！

衛骁這才想起自己把手機落在訓練室。

順便放了老板鴿子。

這深更半夜的，老板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麽，心情不好找他聊天，結果他一個勁哔哔自己，還多虧老板開解了他。

結果他那邊剛想通，就把老板抛之腦後，扔在訓練室了！

這都……

快四點了！

衛骁心裏實在過意不去，裹緊浴袍又沖回訓練室找手機。

重新拿起手機，看到消息時他愣了下。

之前只顧着隊長了，這會兒再看……

emmm。

老板說的話有點怪啊。

前面那句還有‘可能’這種詞彙，後頭兩句直接篤定的說他不喜歡打野？說他沒有放棄？說他堅持的不是一個打野位？

這口吻。

衛骁被自己的想法驚呆了——

怎麽這麽像隊長自己說的！

老板是隊長？

隊長是老板？

怎麽可能！

衛骁腦子瘋狂旋轉，翻着從初遇老板到最近的聊天記錄。

——吹Close。

——吹隊長。

——吹完隊長吹Close。

這些無所謂，衛骁現實中也天天吹，沒再慫的。

可是……

衛骁想起了自己的“現充”人設，想起了分手費200萬的女朋友。

如果老板是隊長，那他……

衛骁呻吟一聲，想死。

他翻到聊天記錄的最後一條。

LU：“當然這些只是我的猜測，通過和你聊天，我覺得你的隊長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所以去和他談談吧。”

這是衛骁離開訓練室後，LU發給他的最後一條消息。

衛骁盯着這條看了許久……

嗯，好像也有道理。

說來也是，老板怎麽可能是隊長。

毫無邏輯的事，他腦中怎麽會憑空冒出這樣的念頭。

老板和隊長有什麽相似之處嗎？

一個游戲小白，一個游戲天神。

一個事業有成大老板，一個事業有成世界第一。

一個不把二百萬當錢，一個錢多到蓋城堡。

一個對他很好，一個對他更好……

操！

相似點不少啊！

除了游戲這個，吻合度高得有點驚人。

而且……衛骁終于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個ID了。

LU……都姓陸……

不會吧！

衛骁拿着手機回客房，盯着睡着的隊長又看了三四分鐘。

隊長的手機就在床頭櫃……

衛骁瘋狂搖頭，怎麽可以動別人的私人物品，太無恥了！

衛骁按下心中的躁動，努力給自己催眠。

睡吧睡吧，隊長不是老板，老板不是隊長。

睡吧睡吧，隊長真是老板，老板真是隊長又怎樣？

睡吧睡吧，他不過是把隊長當女朋友，又把老板當女朋友而已！

衛骁唰地睜開眼——睡個鬼啊！

天色大亮後衛骁才睡着，這一覺就到了中午十二點。

門鈴聲喚醒了他。

衛骁轉頭發現隊長出去了。

衛骁抓抓頭發去開門。

白才頂着個黑眼圈，看到衛骁眼下更大的黑眼圈。

兩個黑眼圈對望：“……”

衛骁：“老白，你失戀了？”

白才：“…………”

衛骁安慰他：“天下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白才一宿沒睡踏實，生怕這小子犯渾，誰知一覺醒來……

老禽獸又回來了？！

這麽快就被哄好了？

隊長牛逼啊！

白才探頭看了看屋裏。

衛骁打個哈欠：“隊長不在。”

白才狐疑道：“你們昨晚……”

“來，”衛骁勾他肩膀道：“哥跟你說個秘密。”

白才：“？？？”

衛骁眨眨眼：“自從我加入FTW，隊長發現了自己的真愛。”

陸封不願提當年FTW的事，衛骁也不會說出去。

白才驚了：“什、什麽！”

衛骁嘿笑：“隊長發現自己喜歡上路，而我喜歡打野，所以……”

衛骁把秘密告訴了自己的好兄弟：“Quiet和Close是天生一隊！”

白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