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情|欲

“希孟?”李詩詩一怔,映着搖曳燭光的淚水早已在眼眶中盈盈閃爍,低聲道,“這裏……是個苦海啊……”

“姐姐?”希孟一雙澄澈的明眸認真地望着姐姐,問道,“姐姐在這裏苦嗎?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吧?”

“說什麽傻話呢?”李詩詩抹去雙頰的淚水,笑道,“好了,你先待在這裏,一會兒聽到什麽都別吱聲,姐姐自會應付的。”

“姐姐!”希孟撲騰到床邊,一把拉住李詩詩的五彩绫羅裙擺,“姐姐,姐姐在這裏不開心,希孟一定會幫姐姐離開這裏!”

李詩詩回頭輕輕一笑,點點頭:“好,姐姐等希孟幫姐姐離開這裏。姐姐等着……”

希孟緊緊抓着手中的绫羅裙擺,心底亂成了一團麻,腦海中一會兒是自己當年與姐姐在家中後院裏沐浴着陽光的歡笑,一會兒是姐姐今夜映着燭光的淚水,一會兒是自己三年來與後爹和母親的周旋……沒有能力保護自己,談何保護姐姐?希孟不覺輕輕松開了手,低下頭說不出話來。

“姐姐得去梳妝了,一會兒有個貴客要來,姐姐沒叫你你千萬不要出聲,更不要出來讓人看見。”李詩詩道,“今夜李媽媽她看得緊,明日街上人多眼雜,姐姐再想辦法送你出去。”

“嗯……”剛說的要幫姐姐出去,卻成了姐姐幫自己出去,希孟點了點頭,心想着出去以後定要好好努力,救姐姐早日脫離苦海。

李詩詩将床幔放下,到梳妝臺前坐下,讓翠兒伺候着薄施粉黛,只绾了一個簡單的倭堕髻,随意斜插一支雙燕紫玉釵,便半露香肩慵慵靠在了榻上,等待客人到來。

燈下的美人面若桃李,膚如凝脂,眉若遠山,氣如幽蘭,盈柔款款,顧盼生姿。生于煙花柳巷之間,眉目間蕩漾風月無限;登于宮殿廟堂之上,氣度足以冠絕群芳。

若說這般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世上無雙,細細看時,她眉目間卻竟與希孟生得有七分相似,只是一生為女,一生作男。

謹記着姐姐的吩咐,希孟獨自坐在床上連輕輕動彈一下都不敢,只是隔着淡黃的床幔往床外看。

只見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從門外的方向進了房間,姐姐的身影從榻上翩然而起,似是在迎接來客。

“鄭官人,請坐。”李詩詩起身相迎,給剛進門的客人倒了一杯清茶。

客人一身繡銀白衣,素雅不失華貴,腰間玉帶上鑲嵌的白玉雕作九條蟠龍,一舉一動大氣從容,一看就是富可敵國的大人物。

他雖然揮金如土一擲千金,卻絕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大富商。李詩詩和院裏的人心裏都明白,卻也沒人敢胡亂猜測。

客人點點頭,在雕花木桌旁坐下,微笑道:“詩詩多日不見,不知都在研習什麽技藝?”

“官人取笑了,詩詩哪裏是研習。”李詩詩笑道,“多虧了官人細心指導琴藝,詩詩才能在琴藝上摸得一星半點門道。最近雖然練了幾日,終歸是難登大雅之堂,更不敢在官人面前賣弄……”

“诶,這是什麽話?”鄭官人道,“朕……鄭某第一次見詩詩姑娘,就覺得姑娘天資聰穎絕非常人,又對琴藝深有感悟,只是缺乏一人點破玄機。以姑娘的資質,稍加練習定能在琴藝上有所突破,何不為鄭某展示一二?”

“那,詩詩獻醜了。”畢竟風塵中人,推三阻四拂了客人本是大忌,李詩詩推脫了幾句,見她還是堅持,只好起身去取琴。

李詩詩起身,方欲去牆上取下瑤琴,那鄭官人突然起身道:“詩詩且慢!”

“嗯?”李詩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擡進來。”鄭官人正了聲色,對門外命令道。

兩個下人擡着一張古色古香的瑤琴進了房間,放在琴桌上,連忙頭也不敢擡地退出門去。

“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鄭官人打開手中折扇從容地搖動,笑道,“此琴名曰九霄環佩,乃唐代玄宗時琴,至今三百餘年。鄭某看詩詩對琴頗為喜愛,特意命人輾轉尋求而來。”

“九霄環佩……”李詩詩驚訝地看着桌上的琴,半晌才輕聲道:“如此貴重之物,怎麽能……”

“世間最貴重的,是真情二字。”鄭官人收起折扇,輕輕走近詩詩,在她耳邊柔聲道,“我與詩詩真情無價,切莫相疑。其他的,不足為貴。”

“官人……”李詩詩聽得耳根發赤,羞怯地低下了頭,“詩詩也一直将官人當做知己。詩詩生于青樓之中,能有幾人像官人這般真心相待,詩詩不勝感激……”

鄭官人将琴身一翻,琴背面镌刻四個大字:九霄環佩。旁邊是當朝大才子蘇子瞻用小楷書寫的一首小詩: “霭霭春風細,琅琅環佩音。垂簾新燕語,蒼海老龍吟。”

鄭官人将折扇一抖,展開的折扇似乎将心意相通的兩人與外界的無關風月的世事隔絕,貼着詩詩耳根輕笑道:“不知鄭某今晚是否有幸聽聞詩詩的‘垂簾新燕語’?”

李詩詩羞澀地一笑,點了點頭:“官人請坐下品茶,小女子獻醜了。”

“好!”鄭官人合上折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細細聆聽。

李詩詩朱唇輕啓,和着琴聲唱道:“濃緒凝眸輕掩面,對月無眠頻頻嘆。柔情似水君不知,心絲亂,結成繭,軟語俚歌聽不慣。 長恨西風悲畫扇,眉鎖易舒情難斷。算來無計可銷愁,青燭暗,臨窗看,昨夜飛花飛滿院。”

鄭官人一邊聆聽,折扇在手心輕輕打着節拍,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李詩詩一曲唱畢,鄭官人竟然愁眉深鎖,起身問道:“今夜良辰美景,詩詩何故出此悲涼之語?”

“鄭官人……”風月場中賣的是歡笑,怎能将客人帶入愁緒之中?李詩詩這才發覺自己方才一時真情流露,憂思難收,竟然惹得鄭官人也憂愁起來,連忙笑道,“詩詩方才胡亂唱的,竟然惹官人煩惱了,該罰該罰。”

李詩詩笑着去桌上倒了一杯酒,自己一飲而盡:“詩詩自己罰酒三杯,給官人重新唱一曲。”

看着詩詩輕車熟路的接客方式,鄭官人的眼中竟有一絲心痛,上前一把奪下她手中的酒杯,認真道:“詩詩,鄭某并非輕薄之人。我們既心意相通,互相引為知己,有什麽話不可以說?你有何憂愁在心中,盡可以告訴朕……鄭某,鄭某一定會盡力想辦法幫助你。”

“官人,您說的哪裏話?”李詩詩笑道,“能遇見您詩詩已經不勝榮幸,能與您相知詩詩已經不勝快樂,哪有憂愁之理?這就是一首尋常閨怨曲子,凄婉了一些,驚擾了官人真是詩詩的罪過了。”

“哈哈,原來如此。”鄭官人雖然不信,然而見她有意隐瞞,便點點頭,笑道,“詩詩唱曲果然是一絕,竟然能如此入情入景感人肺腑,是我多慮了。”

“官人,當此良辰美景,詩詩敬官人一杯吧。”李詩詩往桌上斟一杯酒,遞到鄭官人面前。

“好。”鄭官人接過銀杯一飲而盡,将酒盞放回桌上,只見李詩詩雙頰通紅,眼色迷離,忙問道:“詩詩你怎麽了?”

“鄭官人,我……”剛才飲下一杯酒後,李詩詩便突然覺得渾身燥熱難耐,起初以為只是酒力太猛沒有在意,可現在這股莫名的感覺卻變本加厲,竟令她意識有些恍惚,“鄭官人,我想要……”

“你想要什麽?”鄭官人看着詩詩這反常的舉動微微一怔,自己也猛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詩詩,莫非這酒裏有藥?”

“嗯……”李詩詩的意識半昏半醒,只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一定是媽媽……嗯……一定是媽媽她……”

藥力作用下,鄭官人下|身一挺,頓覺欲|火|焚身,忍不住一把摟住了李詩詩柔軟的身軀,将她按倒在榻上:“詩詩……”

“嗯……”李詩詩伸手摟住了鄭官人的脖頸,柔軟的手指尖輕輕摩挲着對方細膩的肌膚,“官人……我要……”

“嗯。”鄭官人答應一聲,“呲啦——”一把撕開了詩詩柔軟的衣裳。

希孟坐在床上驚得目瞪口呆,顧不得姐姐之前的囑咐,一把拉開了窗幔,沖上前拽住那鄭官人的衣襟,将他重重推開。

藥性的作用下,鄭官人本就昏昏沉沉,被希孟猛然一推,一個踉跄跌倒在地,出了一頭冷汗,不禁清醒了幾分。

李詩詩躺在榻上翻來扭去,喉間輕輕呻|吟着,緊緊抓住了希孟的手:“嗯……希孟……你別管我……啊……”

“姐姐,你怎麽了了?”希孟從沒見過姐姐這般模樣,連忙拉過一旁的錦被遮蓋住她赤|裸的上身,去桌上為她倒了一杯涼水遞給她,輕聲道,“姐姐,喝口水吧。”

李詩詩接過水杯一飲而盡,“呯”一聲砸在了地上,還是覺得幹渴難耐,一把将希孟推遠:“你別過來,你千萬別過來……啊……”

“姐姐!”

鄭官人的眼神直直盯着希孟,怔怔地從地上爬起來。突然,他瞳孔一縮,似乎想起了什麽,沖上前一把将希孟抱住。

“啊?你幹什麽?放開我!”

希孟掙紮着伸手去推開那鄭官人,鄭官人卻着了魔一般将希孟打橫抱起,一腳踹開房門,大步往外沖去。

“放開我,放開……”

任憑希孟怎麽在懷裏掙紮踢打,鄭官人都毫無反應,竟然當着無數妓|女小厮和王孫公子們的面,抱着希孟大搖大擺地出了青樓的大門。

“呃……”門口侯着的張公公吓了一身冷汗,連忙取出一千兩銀子,回頭和李媽媽陪笑道,“我們家官人就這樣一陣風似的愛自由,這裏是一千兩銀子,媽媽你拿去用吧。”

“呵呵呵,哪裏哪裏。”李媽媽接了銀子揣在懷裏,樂得合不攏嘴,“鄭大官人哪就是有眼光,那個小妮子是我們今天剛買來的,長得很标致,而且一次都沒有用過呢。”

“嘿嘿,是麽。”張公公和李媽媽笑了笑,剛想道個別,只聽門外喊了一聲“起轎”,便什麽話也沒來得及說,趕緊追了出去。

李媽媽笑呵呵地揣着錢到了李詩詩房中,只見她痛苦地倒在榻上翻來覆去,口中還絮絮叨叨地呻|吟着。顯然是今晚沒有得到鄭大官人的寵幸,藥力完全沒解。

“這個鄭官人真是奇怪,這麽喜歡來看我們家詩詩,兩年了碰都不碰她。今天老娘都給他做到這份上了,竟然還走了。”李媽媽随意地甩了甩手帕,笑道,“外面那個蔡太師家的蔡大公子不是要求見詩詩麽?今晚可是詩詩頭一回呢,真是便宜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姨媽疼,更新慢了點,請大家諒解。過段時間更新就會穩定了,謝謝大家的理解【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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