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半是案件

苗旭有點精神恍惚。

毛毛到家後，招招活潑了很多，鴨子在面前跑，他在後面追，玩得不亦樂乎。

這只鴨子跟普通大黃鴨不一樣，大腦袋短腿，羽毛是雪白的，油光水滑，這種品種的鴨子，叫做柯爾鴨。

鴨子漂亮倒是漂亮，像一團白雪，唯一讓苗旭不習慣的是，叫起來嗓門超大……

而且毛毛一叫就眯起眼睛，仿佛是在“嘎嘎”笑。

苗旭和王寅一坐在客廳裏，聽着毛毛“嘎嘎嘎”的叫聲和招招“噠噠噠”的腳步聲，相顧無言。

“因為招招膽子小又不說話，所以我想有只小動物陪着他比較好。”王寅一對苗旭解釋，“貓和狗不太方便，從一顆蛋開始養，才能培養出感情。”

苗旭可以理解，只是他還處在寵物是只鴨子的震驚中。

王寅一見他不說話，試探着問：“你不喜歡？是不喜歡動物還是不喜歡鴨子？”

苗旭會喂流浪貓，會看貓吃東西的視頻，應該不讨厭動物吧……

苗旭搖搖頭，說：“沒有不喜歡。”正好相反。

他扭過頭看了眼遠處和鴨子追得到處跑的招招，說：“挺好的，挺熱鬧的。”

這是他小時候最希冀的家庭模式，大人和小孩，還有一只毛絨絨的寵物，似乎這樣的家才算完整。

只不過現在毛絨絨的寵物這個角色，産生了偏差。

“你說工作的時候，接觸了貓咖？”王寅一試着轉移話題，“出了什麽問題嗎？”

苗旭把視線落回他身上，說：“案件機密。”

王寅一笑了：“抱歉，我忘了。”

“也沒什麽，就是案發地旁邊有家貓咖，店主很有愛心，幫助那些流浪貓找領養。”苗旭望着王寅一說，“是我想領養一只支持一下，家裏有鴨子就算了。”

王寅一眯起眼睛，似乎在想什麽。

王寅一曾經說過幫助這些貓有別的方式，苗旭沒有放在心上，他一個無業家庭煮夫有什麽方法啊。

苗旭說着說着，又偷偷瞄了眼毛毛和招招。

鴨子也不錯，找個機會摸兩把。

總體來說，苗旭的心情還是挺好的，他抿着唇角對王寅一說：“招招答應了跟我一起吃飯。”

王寅一點點頭，也跟着笑：“馬上就開飯。”

他說着，往兒子那邊看了一眼，差點魂都被吓出來。

王英招小朋友幹脆變成了小老虎，用鼻子去頂毛毛的鴨胸。

王寅一的臉都綠了，苗旭感覺奇怪，以為招招出了什麽事，順着他的目光扭頭往後看，王寅一迅速伸手，兩只手捧着苗旭的臉，把他的腦袋固定住，不讓他回頭。

苗旭不明白王寅一在幹嘛，問：“怎麽了？”

王寅一扶着他的臉，裝模作樣地觀察他，說：“我突然發現你長得挺好看的。”

苗旭一愣。

王寅一趁機給後面的招招使眼色，招招聽話地叼住鴨子，轉身跑回房間裏去。

王寅一這才松開苗旭，沖他笑笑，說：“我把飯熱熱。”

苗旭瞪着他，看他去往廚房，擡手搓搓自己泛紅的臉皮。

等到吃飯的時候，王英招答應得好好的，臨到上桌子卻有點想反悔。

王寅一板着臉教育兒子：“男孩子要說話算話，你答應苗叔叔的事就要做到，如果不講信用的話，會長不高的。”

招招個子比別的孩子長得慢，最怕以後會長不高，一聽這話趕緊爬上椅子，乖乖坐到飯桌邊。

但他還是怕，在苗旭落座的時候，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苗旭覺得自己像欺負小孩兒的惡霸，越是這樣越是想揪揪小孩兒的臉。

他不動聲色地接過王寅一盛的飯，三個人開始吃。

王英招在吃飯途中，時刻關注苗旭的一舉一動，苗旭伸個筷子他都會驚得發抖。

小孩到底經歷過什麽啊，怕成這樣。

招招完全沒有在好好吃飯，兩個大人都沒有做聲，苗旭知道這種事只能慢慢習慣。

苗旭先一步飽了，但招招還在慢吞吞扒飯，苗旭繼續挑着菜吃，也不慌着下桌。

等招招終于吃完了，苗旭這才放下筷子，問小朋友：“吃飽了嗎？”

招招條件反射抖了抖，擡起小臉，望着苗旭，過了半天，點點頭。

苗旭微微揚起嘴角，說：“那就好，我也吃飽了。”

說完，他就站起來，主動收拾碗筷。

在苗旭去洗碗的時候，王寅一抱起兒子，讓他坐到自己的大腿上，對招招說：“你看，和苗叔叔一起吃飯也沒什麽，他也不會把你吃掉。”

王英招呆了呆，消化着這句話的含義。

苗旭洗完碗，在桌子上放了幾個他買的橘子，對父子二人說：“餐後水果。”

王寅一微笑着剝橘子皮，把橘子分成兩半，一半給招招，一半給苗旭。

苗旭接過來丢進嘴巴裏，邊吃邊說：“挺甜的。”

招招看了看兩個大人，學着苗旭把橘子瓣放進嘴，嚼啊嚼地吃起來。

雖然沒有肉好吃，但是甜甜的還不錯。

王寅一看兒子吃橘子，繼而擡起頭和苗旭對視一眼，兩人相視一笑。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傳來，打破了溫馨的時光，苗旭掏出手機接電話。

他跟電話那邊說了幾句，挂了之後對王寅一說：“我要去出任務，晚上可能不回來了。”

王寅一抱着孩子愣了愣，說：“你去吧，小心點。”

苗旭點點頭，進屋換了警服，沖大小王打了個招呼就走出門去。

這還是王寅一第一次在家裏看苗旭穿警服，腰細腿長的青年身形挺拔，蘊含着溫潤的力量，穿着制服的樣子像一棵青青的樹。

在王寅一眼裏，這樣的青年，看起來很美味。

大小王目送苗旭離開，王英招再次意識到苗旭是個警察，緊張地發抖，王寅一低下頭對兒子說：“不要害怕，警察是去抓壞人，是保護你的。”

招招抓着橘子瓣，似懂非懂。

苗旭飛速趕往城南，到了地方之後，了解了情況。

蹲守的民警今天有了收獲，他們發現有三兩個人在現場有踩點行為，暗中圍攏觀察，誰知那些人警惕性極高，立即原地逃竄，反而落實了心中有鬼。

民警們立即去抓人，可惜那些人跑得很快，身體素質跟運動員一樣，一下子就跑沒影。

唯一有一個眼見着就要抓到，等拐個彎就消失了，只在地上留下一套衣服。

苗旭在派出所皺着眉頭看那衣服，連內衣都在，從裏到外全脫光了。

那條街的盡頭是護城河，苗旭的第一反應是那人脫光衣服跳河逃走。

可是那人消失的地方根本不在河邊。

那些人到底是什麽身份，總覺得不是普通人。

本來一個普通的治安案件，變得越來越奇怪，派出所的人同樣也很困惑，他們常用的排查蹲點抓人一套流程，怎麽就不管用了。

苗旭問旁邊的民警：“衣服裏有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嗎？”

民警說：“沒有，什麽證件都沒有，手機也沒有。”

苗旭動手翻了翻衣服，感覺到一絲異樣，搓搓手指，捏着手指上的東西問：“這是什麽？”

民警湊過來看，奇怪地說：“這是……毛發？”

苗旭撚着從衣服裏找到的幾根短毛，說：“不是人的頭發。”

可能是動物毛，也可能是刷子上的人造毛。

警察們把衣服上的毛發收集起來，好歹有了一個方向，說不定通過這個線索，可以找到那些人的來源地。

苗旭瞬間就想到了那家貓咖，這附近只有那裏會有大量的動物毛。

苗旭跟民警交換了這個訊息，讓他們盯緊貓咖，此時派出所裏有在這片轄區待了很久的老民警開口說話了。

“那家貓咖頭兩年的時候出了點小風波。”

苗旭揚起眉毛，讓老民警繼續說。

“那個店主姑娘人挺好的，平時總照顧流浪貓，在這一片越來越出名，漸漸的附近的貓越來越多，甚至有人專門在她的店門口遺棄寵物貓。”

不負責任的寵物主人欺負好心的老實人。

老民警說道：“因為貓太多，有人投訴她開那家貓店擾民，接着有人聯系那姑娘，讓她清退店面，不要再開貓咖了。店主姑娘曾經報警說受到騷擾，我們安排了巡邏，大概是起到了震懾作用，後來沒什麽事發生，那姑娘還特意來謝過我們。”

從那以後，街上風平浪靜，店主繼續照顧着她的貓，日子很平和地過，直到這次群體性鬥毆發生。

“因為事情有點久了，也沒什麽實質性的損失，我一時沒有把那件事跟眼下聯系起來。”民警說着，“所以這次的事情跟那姑娘有關嗎？”

苗旭聽取這些情況，隐隐抓到了事情的苗頭，但也無法下結論，只能讓派出所盯緊點。

他想了想，前往事發地的那條街再去看看。

街上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甚至因為這些天沒有人打架，漸漸熱鬧起來。

苗旭穿着制服走在道路上，邊走邊看。

他總有種被人盯着的感覺，扭頭去看的時候，在街的陰暗處，看到了貓。

這條街上的貓真的很多。

苗旭往貓咖那邊走去，剛走到門口，撞見一個外賣員拎着食品包裝袋從裏面出來。

那人看見警察一愣，微微低下頭，側着身體想避開。

苗旭見過他，上次在貓咖遇到的也是他，于是抓住小哥的胳臂把他攔住。

外賣小哥吓了一跳，伸手去扯苗旭：“你幹嘛？”

苗旭本來想盤問他，突然被他手上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問：“你這傷是怎麽回事？”

小哥的手腕上有一道陳年的傷疤，看起來很猙獰。

他聽了苗旭的話，迅速地縮回手，說：“關你什麽事。”

苗旭拉着他不放，說：“我是警察，你說關不關我的事。”

“警察又不是什麽都管。”小哥嘟嘟囔囔地抱怨，最後才說，“以前狗咬的，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