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牽爪爪

因為明天是周末, 苗旭下班的時候特意去了菜市場一趟，買了三只雞, 又買了一些菜。

他拎着大大小小的菜袋子回來的時候, 王寅一依舊在廚房裏做飯，招招坐在餐桌邊，已經洗好手, 乖乖等開飯。

這個情景讓他一愣，感覺和平時沒什麽區別。

王寅一聞聲出來迎接他，見他拿了滿手的東西，連忙接過來，說：“怎麽買了這麽多。”

苗旭回答：“明天休息, 我來做飯。”

“好。”王寅一現在已經接受他和苗旭廚藝有差異的現實，能淡定地享受苗旭偶爾做出的美食。

說完, 他就拎着菜走進廚房, 把東西放進冰箱裏，繼續做飯。

苗旭走進餐廳，和王英招同學面對面坐着。招招還是那樣，不主動跟苗旭打招呼, 但也不再發抖。

苗旭主動跟他搭話：“昨天很抱歉，那些貓薄荷是我放的。”

招招睜着大眼睛, 望着他不說話。

苗旭說：“我買了雞, 明天燒給你吃，當作我的賠禮。”

招招還是不說話，在心裏把苗叔叔與騙小孩的巫婆畫上等號。

每次都說燒雞吃, 都說了三遍了，還是沒能吃到嘴巴裏。

苗旭見他不吭聲，以為他不是那麽愛吃雞，愣了愣，想起今天看的視頻，老虎在動物園裏吃的都是活雞，于是問：“難道你喜歡吃生肉？”

王英招跟着一愣，頭搖得像撥浪鼓。

就在這時候，王寅一端着盤子出來，笑眯眯地插話：“我們不吃生肉，飲食上跟普通人一樣。”他把碗碟布置好，說，“開飯吧。”

今天的晚餐比平時更加沉默，招招低頭扒飯，幾乎不擡頭，王寅一默默地吃飯，苗旭觀察他們兩個吃東西，除了偏愛肉食，其餘的如同王寅一所說，跟普通人一樣。

這氣氛甚至不如早上，王寅一肯定私底下教育過招招，讓他不要亂變身。

苗旭上揚了一天的心情冷靜下來，跟着一起無聲地吃飯。

吃完飯後，王寅一帶招招在房間裏邊玩邊學，苗旭沒有回屋，而是在外面徘徊，蹲下來跟毛毛玩。

鴨子完全不知道這個家發生了什麽事，嘎嘎地沖苗旭叫，伸長脖子讓苗旭方便地上下其手。

苗旭一邊摸鴨子毛，一邊想，如果由奢入儉難，現在rua鴨脖子已經無法滿足他了，他還想rua老虎。

可憐的毛毛絲毫沒有察覺到此刻當了替身，依舊快活地撅着屁股，讓苗旭摸它胖乎乎的鴨胸。

結果鴨子毛都快被苗旭撸禿了，王寅一和招招還是沒有從房間裏出來。

他只能無奈地回去自己的房間。

王寅一給招招念完英語，讓他自己在卧室裏玩拼圖，沒有放他出去找毛毛。

因為王寅一知道苗旭在鴨子那裏。

等到了時間，王寅一給孩子洗澡，安排他睡覺。

自從招招在三歲時出事後，王寅一在帶孩子這件事上親力親為。以前就是因為他覺得培育箱裏出來的孩子，用處是負責堵住上一輩的嘴，對招招不管不顧，才會讓這個孩子遭遇可怕的事。

王寅一非常後悔，他迅速離婚，辭去公司的實際職務，将財産進行交割，之後一直在家裏全職帶崽。

外界都說他這麽做是腦子被門夾了，造成財産大幅度縮水，可王寅一願意用所有錢換回孩子的健康。

招招安靜地在床上睡着，和平時一樣乖順，連呼吸都淺淺的，臉頰鼓鼓像個包子。

王寅一瞅着兒子小扇子一樣的眼睫毛有點發愁，乖得跟個小姑娘似的，上小學被人欺負怎麽辦。

王寅一陷入幾乎每一個父親都會有的困擾，希望孩子快點長大，又希望他不要長大。

他伸手輕輕戳了戳兒子的包子臉，招招翕動嘴唇，翻了個身，繼續睡覺，王寅一起身，聽見外面沒動靜，想着苗旭應該回去了，才敢走出房門。

他去倒杯水，剛走向客廳就被苗旭堵在走廊裏。

王寅一：“……你還沒睡呢。”

苗旭打量他，說：“你不也沒睡嗎？”

王寅一點點頭，說：“那晚安。”說完他就轉身想走。

苗旭比他快一步，伸出胳臂攔下來他，苗旭一向快人快語，直接說：“你在躲着我。”

王寅一無可奈何地說：“我是想給你留點空間，畢竟你剛接受新的事物，需要消化。”

“太小看我了。”苗旭說道，“不用。”

他沖王寅一勾勾手指，說：“每日例行烤牛排，來不來？”

王寅一看着苗旭，苗旭穿着他那套居家運動服，年輕健康，跟大學生似的，王寅一想起他昨天氣勢洶洶的樣子，自己也有點想笑，頓時緩和了表情，柔聲說：“你都邀請我了，是男人當然不會拒絕。”

話是這麽說，當王寅一跟着苗旭走進他房間的時候，一眼就看到放在桌子上的防暴叉。

王寅一的臉瞬間像刷了黑漆一樣，指着那柄叉子，說：“能把這玩意收起來麽。”

“哦。”為了照顧老虎的情緒，苗旭将防暴叉拿起來，塞到床鋪底下，說，“這樣可以了吧？”

王寅一：“……”是要我睡在曾經鞭打我的兇器上嗎？

苗旭無辜地看着他，王寅一放棄跟鋼鐵直男抗議，說：“行吧，休息吧。”

兩個人齊刷刷躺到床上。

其實時間還比較早，明天又是周末，睡肯定是睡不着的。苗旭平時晚上喜歡刷視頻，有時候還嫌棄王寅一，因為王寅一會妨礙他看網紅貓貓。

如今吸貓貓的視頻吸引力下降，苗旭一心只想着旁邊躺着的人。

可以摸到真老虎，就不用雲共享了。

以前都是王寅一主動，時不時過來搭話，偷偷摸摸動手動腳，可今天王寅一反倒變得保守，睡衣扣子系到最上面，本本分分地躺着，動都不動。

快靠近點啊，快找話題啊。

苗旭繃着臉，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等待身邊的老王，等了半天老王還是沒有動靜，苗旭有點着急。

苗旭的人設在這裏，他做不出主動蹭蹭抱抱的舉動，思索片刻，扭過頭問王寅一：“你們晚上會睡不着覺嗎？”

王寅一也沒睡着，聽他這麽問，愣了愣，說：“為什麽會睡不着？”

苗旭：“因為老虎不是夜裏出來找吃的嗎？”

王寅一無語，說：“說了我們是人，只是有些習慣跟動物一樣，大家還要上班的，怎麽可能都晚上不睡覺。”

有道理，白天還要起床賣房子，苗旭在心裏對王寅一的同情再上一層樓，王寅一為了賣房子，努力克服自己種族的生物鐘，早睡早起，令人敬佩。

“那你們什麽時候會變成老虎？每個月固定變身出去跑嗎？”苗旭又問。

王寅一不知道苗旭為什麽會有這種腦洞，有點崩潰，說：“并不用每個月都出去跑，沒有必要的話可以一直不變，我說過吧，有的人一輩子都過着普通人的生活，從來沒變身過。”

苗旭對這個回答不滿意：“那為什麽招招喜歡變成老虎。”

王寅一噎了一下，說：“因為小孩子愛玩。”他悶悶地說，“大人會覺得麻煩，因為變過來變過去，要穿脫衣服很煩。”

特別是大冬天的，在戶外變回人形很冷的。

苗旭來勁了，翻個身沖着王寅一，繼續問：“為什麽衣服不能跟着人一起變，你們不是有皮毛嗎？”

“說了我們不是妖怪，不會變法術。”王寅一徹底瘋了，同樣翻身，支起身體，從上方罩住苗旭，雙手撐在他的頭兩側，居高臨下地俯視躺着的好奇寶寶。

苗旭剛好動了動，變成了平躺，于是兩個人一上一下，互相對視。

兩個大男人，在同一張床上，用這種姿勢湊在一起，實在是有點危險。

王寅一凝視着苗旭，平日認真而精力充沛的人，此時靜靜地回望他。夜色有點撩人，落在王寅一的眼皮子上，讓他看一切都像鍍了層濾鏡，此時此刻他眼裏的苗旭安靜又美好，一雙眼睛像寶石一樣。

他心裏癢，心裏癢膽子就開始變肥，他慢慢地收緊手臂，身體越來越下，向苗旭靠近。

苗旭擡起腿，膝蓋抵住王寅一的腰腹，用力把他往上推，讓王寅一遠離。

王寅一心裏苦笑，散打警告。

可苗旭推到一半，突然停下，說：“變成老虎，咱們就睡近點。”

王寅一忍不住說：“太雙标了吧。”

苗旭找了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說：“因為人形的話，我會緊張，會很在意你，如果變成動物就不一樣，可以把你當成寵物之類的，會放松一些。”

王寅一滿腦子他說的那句“很在意你”，被灌了迷魂湯，認為苗旭的話有道理，便從回到旁邊的床鋪上，變成了老虎。

苗旭果然如他所說，湊到老虎身邊，滿足地看着威武的大老虎，很想學習白天看到的視頻那樣，撲上去跟老虎抱在一起打滾。

但他怕吓到王寅一，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便一手握住老虎毛絨絨的爪子，另一只手拍拍，說：“好了，可以安心睡覺了。”

老虎的爪子可以伸縮，在不需要進行攻擊的時候，會縮回去，苗旭抓着王寅一的爪子感覺像握着玩偶的手，前端覆蓋着白色的毛，整潔幹淨，掌心裏的肉墊，柔軟暖和。

王寅一簡直受寵若驚，爪子搭在苗旭的手心裏，悄悄把頭湊過去，苗旭擡眼就能看見老虎金色的眼睛，他笑着捏捏老虎爪子，說：“乖。”

王寅一從沒見過這樣的苗旭，心裏有點異樣的情緒，他甚至不好意思起來，畢竟剛才苗旭還不讓他碰，變成老虎後居然會沖他笑。于是王寅一扭捏着将頭靠在苗旭旁邊，一人一虎枕着同一個枕頭，手牽着手。

王寅一心想，他可能反應過度，看來苗旭适應得很好。

這是兩塊牛排結婚之後最靠近的一次，貓科動物的體溫高，大老虎像一只大暖爐。苗旭心滿意足，王寅一同樣安下心來，兩個人一起緩緩進入夢鄉。

王寅一睡了個好覺，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難得旁邊的苗旭還睡着。

他低頭看了一會苗旭的睡顏，然後輕輕地把爪子從苗旭的手裏抽出來，變回人，在一邊輕手輕腳的穿衣服。

雖然他動作輕柔，但苗旭警覺性高，不可避免的還是驚擾到身邊人。苗旭睜開眼睛，望了王寅一一眼，人還沒醒，似乎還沒從睡夢中緩過來。

王寅一正想對他說早安，就聽見苗旭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句：“啧，怎麽又變回來了。”

王寅一：“……”為什麽是這種遺憾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