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活着才能複仇

陸錦棠好整以暇的看着方氏,“我是這會兒往梧桐苑裏去呢?還是改日再去?”

方氏臉色一僵,“沒眼色的臭丫頭!讓她滾!二小姐要她掌嘴,她只能受着!”

方氏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陸錦棠聽了滿意,從容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褶子,“我還是這會兒就往梧桐苑裏去一趟吧,免得小山當真不知輕重,在王爺面前說錯了話。”

陸錦棠提步出門,跪在地上的紅梅立時挪着膝蓋,蹭到門邊,離她遠遠的。

在薔/薇院裏,她那一巴掌,當真把紅梅給打怕了,膽都吓破了。

“做人要會審時度勢。”陸錦棠看着紅梅說道。

她話音響亮,連屋裏的方氏都聽得清清楚楚。

她出了主院,方氏立即砸了茶碗在地上,“她這是說給我聽呢!打紅梅的臉,是借着打我的臉給她自己立威呢!這小賤人!”

說着她又要砸手邊的茶碗。

劉嬷嬷趕緊道,“那是前朝汝窯出的粉瓷!”

方氏吸了一口氣,立即心疼的放下茶碗,一口銀牙都快咬爛了。

梧桐苑偏僻,院裏院外都十分安靜。

院子裏有一棵碩大碩大的梧桐樹,樹幹有兩人合抱那麽粗,少說樹齡也有百年了。

院子裏有三個小厮,帽子歪斜,正坐在廊下曬着太陽,呼啦啦的猜着骰子。

院子裏只有一條青磚鋪的小路,青磚殘破不堪,卻被掃的很幹淨。

只是有個地方缺了一塊青磚,被紅磚填補了。

這會兒的紅磚不常見,這填補的一塊,看起來格外的紮眼。

陸錦棠提步走到那塊紅磚旁,用腳尖在那磚塊上摩挲。

“姐姐,姐姐!”一個四歲多的小豆丁從青石路那頭快跑過來,仰着笑臉看着她,滿目欣喜的看着她,“謝謝姐姐送來的點心,小山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點心!楚嬷嬷說,你是我的親姐姐,我長大的要保護姐姐!”

那一雙稚嫩的眼睛裏,滿是親昵和信任,滿是歡喜。

就好像一個被冷落久了,孤單久了的孩子,忽然尋到了親昵的玩伴。

“這是我烤的甘薯,給姐姐吃。”四歲多的小豆丁雙手捧着一只烤的軟糯,香氣撲鼻的小小甘薯,仰臉看她。

“誰稀罕你的甘薯!滾!”九歲的小姑娘一把打落男孩子手裏的甘薯。

那甘薯骨碌碌滾向路旁。

男孩子心疼不已,慌忙去撿。

女孩子卻猛的一推,男孩子不防備,且本就比她年幼。一把被推在地上,額頭恰磕在翹起的磚塊兒上。

稚嫩的額頭當即便流了血,蜿蜒的血水,像一條小溪一樣爬過男孩兒的眉骨臉頰,啪嗒啪嗒的往下滴落。

女孩子卻還不解氣,上前騎在幼小的男童身上,拳頭巴掌沒頭沒腦的落在男孩兒的頭上臉上身上……

“誰是你親姐姐?誰需要你保護?你能保護你自己就了不起了!我從沒給你點心吃!再亂說話,我撕了你的嘴!”

女孩子一面打,一面哭……

“二小姐怎麽到梧桐院來了?”冷冰冰的一句話,讓陸錦棠瞬間從回憶裏醒過神來。

她擡眼看,燕玉正握着掃把,站在她兩步之外,眼神冷漠排斥的望着她。

燕玉身後的回廊下頭,站着神色更冷的陸依山。

陸錦棠眯眼向陸依山的額頭上看去。

她五點二的眼,隐約能看清陸依山的額角上,留着一個三角形的疤。

當年他才四五歲的年紀,無依無靠,以為自己的親姐姐會比旁人和自己親近。

沒曾想,他拿出一個珍藏舍不得吃的甘薯,卻招來姐姐一頓毒打。

他臉上留下了一個不能愈合的疤,他心裏是不是也有一個永遠無法抹平的疤痕?

陸錦棠望着那塊紅磚,長長嘆息。陸二小姐留給她的爛攤子,真夠叫人頭疼的。

“對不起,小山。”陸錦棠說道。

親疏不分毆打自己親弟弟這種事情,陸錦棠無論是如何是做不出來的,可如今她占據了這副身體,不是她做的,她也該低頭道歉。

“對不起?”廊下的陸依山笑着走來,“陸二小姐跟誰說對不起呢?這天底下還有你對不起的人?只有旁人對不起你吧?”

“這是那塊磚嗎?”陸錦棠問道。

陸依山神情一怔。

“你故意換成了紅的磚,就是為了提醒自己,永遠不要原諒我麽?”陸錦棠擡眼看着他。

陸依山神情一怔,輕嗤一聲将臉轉向一旁,“我沒有那麽閑。”

“當年的我不懂事,對不起。”陸錦棠十分鄭重的再次說道。

陸依山輕哼一聲。

“這裏不歡迎二小姐,二小姐請回吧!”燕玉拿着掃把,擋在陸依山前頭。

“我有事情和小山說。”陸錦棠道,“方便屋裏說話嗎?”

廊下猜骰子賭博的三個小厮,像是沒看見這邊的主子一般,根本沒打算過來請安。他們仍舊玩兒的熱鬧。

陸家規定下人不得賭博,可他們肆意大膽,根本不避忌這兩位主子。

他們的目光卻時不時的往這邊掃來,随時留意着這對姐弟。

“三少爺沒話和二小姐說!”燕玉有些怒,握緊了手裏的掃帚。

看她的架勢,似乎陸錦棠再不走,她就要把陸錦棠給掃出去。

“楚嬷嬷去了我的院子。”陸錦棠忽然說道。

陸依山眼睛不由圓瞪,“你想幹什麽?你害她還不夠嗎?非要把母親留下的人都害死完,你才甘心嗎?”

“我可以進屋說話了嗎?”陸錦棠平靜問道。

陸依山呼哧呼哧喘着氣,“陸錦棠,你敢動楚嬷嬷一下,我……我便是死也不會放過你!”

“死了還如何不放過我?唯有活着,才能讓害你的人不好過。”陸錦棠緩緩說道。

“少爺,讓婢子把她請出去吧?”燕玉臉色鐵青,握着掃帚的手指都泛了白,似乎在隐忍着怒氣。

陸錦棠目光定定的看着陸依山,他應該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你想和我說什麽?”陸依山看了看上房破敗的門,“進來說吧。”

他沒等她,兀自轉身向屋裏走去。

燕玉皺眉,眼睛如盯着獵物的豹子一般,緊緊的盯着陸錦棠。

陸錦棠朝她笑了笑,提步進了上房。

燕玉也不放心的跟了進來。

“你放心,我如今不會跟他動手了。”陸錦棠半開玩笑的說道。

陸依山輕嗤一聲,“也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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