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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真有些惱了。

就算慶州遠離汴京,但風俗禮節總不會相差太多,她不信獨孤珩會不知這樣的問題乃冒犯。

她甚至覺得從方才問她年紀開始,他就已經不懷好意了。

難道憑着鎮北王的身份,他就可以如此在汴京街頭輕薄女子嗎?

她越想越氣,幹脆沉下臉來閉口不答。

甚至也已經想好,若獨孤珩再追問,她一定不留情面的斥責他,叫他知道并不可如此輕薄素不相識的女子。

哪知就在此時,外頭響起了動靜,是爹回來了。

三水已經快嘴将情況告知,阮青岚腳步很快,轉眼就進了賬房,揚着笑意問道,“安安,聽說有客人?”

安若收起怒意,忙同爹介紹起獨孤珩,“是這位客官定了織品。”

又把才寫好的帳目遞了過去。

阮青岚大致掃了一眼,也有些驚訝,問獨孤珩道,“客官要買這麽多?”

獨孤珩淡然颔首,“家鄉路遠,想多買些绫羅回去孝敬長輩。”

安若垂眸不看他,卻忍不住在心間腹诽——方才明明像個登徒子,現在見爹來了,又好似正人君子一般了。

然礙于他的身份,她可并不敢明說,只同爹解釋道,“我已經預留出給趙叔他們的了,這位客官說十日內備好貨都可,應是足夠。”

——上回趙達來阮府拜會,酒到濃時同阮青岚結拜了兄弟,阮家的孩子們就都已經稱他趙叔了。

阮青岚點了點頭,他已經從賬上看出來了,便也同獨孤珩提醒道,“不知客官路上要走多久?看您定了許多羅,這種料子怕是再有月餘就會過季了。”

“不妨,進京不易,可留下明年再用。”

獨孤珩說完,又看了安若一眼,淡笑道,“其實令愛方才提醒過在下。”

阮青岚恍然,忙也笑道,“原來如此,那便沒什麽了。”

安若卻又被他看得心頭一跳,一時間再也待不住,出聲道,“爹同客官談吧,我先出去了。”

便趕忙離開了賬房。

織坊深處有一座小涼亭,供織娘們平素歇息用,這會兒大家都在忙碌,紅菱今日也被她留在了家中給母親幫忙,倒給她留了清靜。

安若坐在亭中,眼望着花草,腦間卻還是獨孤珩。

說實話,這人今日有些奇怪。

上輩子也算與他相處了半年的光景,那時的他明明寡言陰郁,哪裏像今日這般,話這麽多。

而且那時除過自己,他身邊也沒有別的女人,邢漪容那般千金貴女幾次想投懷送抱,他理都不理,照理來說,他不應該是好色之人,可今日怎麽會對她如此輕浮呢?

難道上輩子的獨孤珩,還有什麽她不知道的秘密?

~~

眼看着進京的番邦使臣陸續到了汴京,大周景帝的千秋節終于拉開了帷幕。

一早的賀壽獻禮儀式過後,集英殿的壽宴開了場,逢三十六歲“大壽”的景帝龍顏大悅,準百官同坐宴飲,以致于宴席在殿中擺不下,一直綿延到了集英殿外的場子上。

而殿中的天子近前,都是大周位高權重身份顯赫者,有高氏宗親,有景帝倚重的輔臣,亦有特意從四方進京賀壽的使臣。

今日衆人皆着禮服,放眼望去,清一色的紗袍高冠,卻唯獨一人英武奪目,将穿着龍袍的景帝也比了下去。

年輕的鎮北王把着酒杯,似在欣賞殿中央的樂舞,周遭都是肚大腰圓的高氏宗親,他不想顯眼都難。

今次舞姬們的舞蹈不同于從前,伴奏的樂曲也顯然是新譜的。

一曲舞罷,羅斛國王子拉蓬用不甚流利的漢語贊道,“中原樂舞很美,但我們羅斛國的孔雀舞也別有風情,今次本王子也帶來了舞者,願為大周陛下獻舞。”

今次這羅斛國派了王子親來,敬獻了不少珍寶,結交之意非常明顯,景帝又是個好熱鬧的,自是欣然點頭道,“難得貴國有此美意,那便請吧。”

拉蓬應是,須臾,殿中便響起了羅斛國的樂聲,果然也有舞者上了場。

孔雀舞确實別有風情,只是出乎的衆人意料,這羅斛的舞者們竟然都是男人。

羅斛壯漢們坦胸露乳身着雀羽,将孔雀的神韻演繹得栩栩如生,實在叫衆人大開眼界,贏得不少喝彩聲。

有文臣嘆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男子起舞,實屬罕見。”

這羅斛國才與大周建交,景帝也是頭一次見這種舞,正欲點頭贊同,卻聽殿中有人道,“此言差矣,曾風靡前朝劍舞不也是男子起舞?”

景帝循聲望去,見說話的是他的侄子,武王世子高霁。

高霁這話不假,劍舞在前朝的确曾盛行,舞劍者也歷來都是男子,但本朝尚文,不喜太過張揚的兵器舞,因此這種劍舞早已沒落了下去。

只是今日一提,倒叫衆人重又想了起來,同時也引來了外賓的好奇。拉蓬問道,“不知陛下可否叫我等見識一下貴國的劍舞?”

“這……”

景帝有些遲疑。

宮中豢養的都是細腰舞姬,誰人能提動重劍起舞?

拉蓬這要求,他只怕是不能滿足,要丢面子了。

正在此時,卻聽侄子高霁又出聲道,“王子今日來得巧,殿中正有一位用劍高手。”

這話引來衆人一片好奇,景帝一愣,也想問這位高手是誰,哪知卻見高霁沖着獨孤珩一笑,道,“鎮北王武功蓋世,舞劍一定不在話下,不知可否讓客人開一開眼?”

衆人一頓,景帝也又是一愣。

侄子這是不懂規矩,還是故意針對獨孤珩?他堂堂鎮北王,如何能為一個不知名小國的王子舞劍?

這不是将他視作舞姬了嗎!

殿內氣氛霎時微妙起來,樂師們的奏樂聲都小了不少,衆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獨孤珩,想看他如何回應。

卻見獨孤珩只是手握酒盞,似笑非笑道,“本王的劍,向來只會殺人。”

他聲音冷冽,話末二字咬得尤其重些,擲在大殿之中,竟叫人莫名心驚。

是,他手握三十萬重兵,想要殺殿中的任何人,似乎都并不是難事。

這回應如同一記耳光,響亮的甩在了高霁的臉上,殿中樂聲完全停止,徹底靜了下來。

高霁惱怒異常,頂着衆人揶揄的目光,恨不得沖去獨孤珩面前。

所幸他爹武王及時出聲,對獨孤珩道,“鎮北王莫不是醉酒了?今日乃陛下千秋,如何能将殺人這種話挂在嘴上?”

高霁被斥,傷的不止他自己的顏面,高氏這些親王們原本就看不慣獨孤氏功高,武王自然不能由着兒子受辱。

然獨孤珩又豈是好惹的,當即又回道,“武王如此明理,怎會由着世子忘了禮法規矩?”

言語間沒有半分客氣,又将劍刃扳了過去。

武王一噎,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高霁更是惱火,眼看就要拍桌而起,與獨孤珩拔劍相向了。

氣氛忽然降至了冰點,而鑒于這兩方的身份,又無人敢出聲勸和。

景帝自知再無法裝死,只好開口打哈哈道,“這才喝了幾杯,你們就都醉了?該罰!來人,給武王與鎮北王斟酒。”

二人身旁的侍宴宮人立時應是,分別往杯中斟上美酒,獨孤珩收回方才的冷冽,從容道了一句,“謝陛下。”

如此一來,倒顯得那父子二人不懂事似的,武王父子只好也跟着同景帝謝恩,悻悻端起了酒杯。

正喝着,又聽獨孤珩道,“本王的侍衛劍舞的尚可,願為陛下及王子獻醜。”

他願意息事寧人還給臺階,景帝正求之不得,聞言立時道好,叫他宣了自己的侍衛朱七上殿。

兵器之舞,不用絲竹,僅以鼓點打令,朱七一身窄袖勁裝,劍法剛勁有力,劍氣僅是輕輕掃過,便叫衆人明顯感覺到一股涼風,功力之深厚可見一斑。

一曲舞罷,殿中無人敢不叫好,拉蓬也被驚豔,連聲用不太流利的漢語道,“大周勇士,劍術厲害!真厲害!”

景帝也覺面上十分有光,大方擡手道,“賜賞。”

朱七餘光瞧見主上并無反對,便跪地謝了恩。

然未等他起身,卻聽一聲哼笑。

高霁再度開口道,“鎮北王果然有一手,不過一個侍衛,劍法便已如此了得,這功力能比得上宮中的禦前近衛了吧。”

衆人聞言,不由得又是暗頓,心道這武王世子莫不是同鎮北王有仇,怎麽今日幾次三番的要找茬挑事兒呢?

不然說鎮北王的侍衛厲害過禦前近衛是幾個意思?

其實衆人猜的不錯,身為皇室子弟,高霁不可一世慣了,那日卻被獨孤珩當街無視,心裏的嫉恨可想而知,是以今日才鉚足了勁兒要找茬,好把這口惡氣給吐出來。

然獨孤珩又豈是會平白吃虧的,當即也回應他道,“世子過獎,本王的侍衛不過花拳繡腿,如何能與陛下親衛相較?不過都随本王上過幾回戰場,真刀真槍磨煉出來的,興許會比貴府強些。”

“你……”

高霁一噎,登時再也忍不住,惡狠狠的回道,“鎮北王怕不是有些太過目中無人?竟敢如此低看我們武王府?”

獨孤珩卻一副無辜模樣,還淡笑道,“本王自認說得是實話,世子若不信,大可親自試一試。”

“鎮北王,”

眼看兒子被怼到了這份上,武王終于也再一次忍不住開口。

熟料獨孤珩卻根本沒接他的茬,仍是淡笑着把話說完,“當然,今日乃陛下千秋,舞刀弄棒實屬不敬,世子若有雅興,改日盡管相邀,本王一定奉陪。”

“好!”

高霁到底年輕,原本只是打算挑事而已,然眼下已經被逼到了這份上,實實在在就成了顏面的問題,當即應道,“本公子也正想見識見識,慶州的侍衛究竟有多厲害!”

話音落下,武王便是再想阻攔也為時已晚。

作者有話要說:  某王:媳婦……

某若:誰是你媳婦?

某王:夫君要替你打臉。

某若:好吧,使勁打。

某王……

作者搬好小板凳等發紅包,別忘了按爪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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