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沈音音沒想到他在裝睡,呆了一下,才不情不願地把水遞給他。
“這什麽鬼?”陸決沒接。
沈音音語氣認真:“這個很好喝的,健康又解渴,而且還不便宜哦。”
對于一個摳門精來說,不便宜三個字,足夠說明她的誠意。
陸決将信将疑。
這飲料的造型,黃不黃綠不綠的顏色,還有這看上去一股草味的名字。
看起來就不像很好喝的樣子。
但他實在是睡渴了,口幹舌燥,冷着臉接過來喝了一口……
差點沒吐出來。
“沈音音,”陸決臉色陰沉,語氣不悅,“你在故意整我嗎?”
沈音音眨眨眼:“不是啊,我覺得很好喝啊。”
陸決扯唇,嘲諷地笑了笑,他把飲料怼到沈音音臉上,“好喝你喝一口。”
他這樣,是篤定他喝過的,她一定不會喝。
“我喝一口,你就全喝了?”沈音音試探着問。
陸決笑了,眼尾的弧度看上去清冷又妖孽,他說:“你喝一口試試。”
試試就試試。
沈音音接過那瓶飲料,閉上眼喝了一小口,嘴唇貼在瓶口,紅潤潤的,沾了點水漬。
陸決看了眼,心中沒來由地跳了一下,想幫她把水漬抹幹淨。
他搶過那瓶水,仰起脖子一口氣喝下去,突出的喉結随着動作起起落落,像是起伏的山巒。
窗簾遮住室外陽光,暗影浮動。
陸決很快喝完,把空飲料瓶扔進垃圾桶。
說不出為什麽,氛圍忽然變了。
兩人都沉默了會兒。
陸決最先打破沉默:“來找我幹嘛?”
沈音音這才想起來,她連忙問:“我聽說,最近有人要找你打架。”
“想找我打架的人多了,你說誰?”陸決坐起來,無所謂地抓了抓睡亂的頭發。
看他輕松的狀态,真是一點都不在意。
沈音音說:“好像是你在澄州打傷的那個人……”
他又是笑:“我打傷過的人多了,你說哪一個?”
看陸決滿不在乎的表情,沈音音忽然有些生氣。
她大中午的,飯都沒吃,還不是擔心他會惹事?
這人倒好,跟沒事人似的,倒顯得她自己多管閑事了。
要不是為了鄭阿姨……
沈音音忍下脾氣,問:“那你會去打架嗎?”
陸沉站起來,好笑地看着她:“又是我媽要你管的?”
“不是,鄭阿姨還不知道。”
陸沉微眯着眼,像是在判斷她的話是真是假。
半晌,他扔下一句:“這事你不要管,我不喜歡跟別人交代我的事。”
拉開器材室的門,把沈音音留在身後。
幾秒後,聽見身後稚嫩擔憂的聲音:“那你不要打架行不行……”
他腳步微微一頓,還是離開。
下午時間很快過去了。
晚間,平白起了大風,像是預兆着一場大雨。
周六晚上只有兩節晚自習,沈音音留了幾道不懂的題目,請教劉知浩,他很樂意為她解答。
學渣蔣喬也留下一起聽。
沈音音想專心聽題,陸決那張淡漠的臉,卻老在她眼前晃。
風漸漸停下來,教室裏沒開空調,有些悶熱。
沈音音把窗戶拉開。
林蔭道的一排路燈下,她看見陸決的背影。
微風吹動他的藍色上衣,有淺淺的波紋,十分清爽,唯有他的側臉平靜如水。
讓她也很想去這風裏走一走。
沈音音飛快地收拾書包,對蔣喬和劉知浩抱歉地說:“我有事先走,明天再見!”
“哎,音音,你等等我呀——”蔣喬着急地喊。
抱歉了,沈音音心想。
這件事可不能把蔣喬卷進來。
她一路小跑下樓,順着林蔭道跑到校門口,左右張望,終于在門口小超市看見陸決。
他正舉着手機付款,從老板手裏接過一只東西,在燈光下冷光一閃。
沈音音想到什麽,吓了一跳。
該不會是刀吧?
她臉色由紅到白,更不敢松懈,給閑叔發了微信讓他先走,自己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跟上陸決。
廣盛左邊五百米,是一條熱鬧繁華的商業街,走到頭,是一家連鎖外資超市,陸決進去了二十多分鐘,出來後,站在路邊攔車。
不好。
如果陸決坐上車,她就很難跟上了。
這個時間這個路段,沈音音不能保證,她能在陸決坐上車之後馬上攔到一輛空車。
怕什麽就來什麽。
路邊那麽多攔車的,那輛藍色出租車偏偏在陸決身邊停下。
他拉開車門,正要坐進去,忽然看向馬路對面。
沈音音一驚,怕他發現自己,忙低下頭假裝路人,餘光仍在注意陸決。
“不坐了,你載別人吧。”陸決關上車門。
司機大叔碰見這茬事,開口就想罵人,卻見陸決生得高高大大,穿得像個學生,眉眼間卻不像是好惹的,只好悻悻地作罷,
他徑直穿過斑馬線,忽然朝馬路對面而來。
沈音音吓了一跳,慌忙走到商場櫥窗邊假裝看珠寶。
铮亮的玻璃窗上,陸決從身後經過。
他完全沒發覺自己,沈音音心中一喜。
等陸決身影走遠了,她才大膽地重新跟上,眼看着陸決拐進商場後面那條小路裏。
沈音音一路跟,一路覺得不對。
一方面,她不知道陸決這東拐西拐,到底是要去哪兒。
打架也不會選這種人流密集的地方吧?
另外,沈音音從剛才出校門時,就發覺肚子不對勁,左下腹隐隐作痛,有點像是例假要來了。
走了一路,越來越疼。
她看見陸決的藍色上衣就在不遠處,路過公廁,慌慌張張進去。
果然沒錯。
還好沈音音書包裏一直都備着一片,還不至于太狼狽。
鄭阿姨一直教導她,女孩子,要精致一點,提前做好準備,才能游刃有餘。
只是,等到沈音音匆忙出來,已經找不到陸決了。
前方有幾條岔路,她說不準陸決會去哪裏。
肚子越來越難受。
她每回例假,第一天總會特別疼,要靠止疼藥壓。
還好,這個也準備在包裏了。
忍着腹痛,沈音音慢吞吞地走到對面小商店,買了瓶水,然後蹲在地上,在書包裏找藥。
包裏東西太多,光線也很昏暗,她翻了好久都翻不到,痛到沒脾氣了,直接把整個包倒過來,東西嘩啦一下,全落在地上。
終于找到止痛藥,就着水吞下一粒,藥效大概要二十多分鐘才發揮。
沈音音囫囵吞棗地把地上東西都放進書包裏,痛到沒力,閉上眼,一手抱着膝蓋,一手揉肚子。
不知過了多久。
她聽見腳步聲,和過路人的聲音不一樣,停駐在她面前。
“怎麽不跟了?”聲線悅耳,介乎于男人的低沉和少年的單薄之間。
沈音音睜開眼,看見陸決那張淡漠的臉,忽然覺得委屈極了。
還不是因為你的破事!
這人真壞,明明發現她跟蹤了,還故意遛她,害她跑這麽遠。
她情緒卻有些不受控,不聲不響的抹眼淚。
陸決皺起眉,發覺不對。
這丫頭小時候是挺愛哭,嬌氣得很,摔了要哭,餓了要哭,被欺負了要哭。
但她在陸決面前總是格外硬氣,再怎麽生氣委屈,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就是憋着不哭出來。
好像哭了就認輸了。
剛才看她臉色也不好,陸決蹲下來,手背輕輕貼上她的額頭。
都是冷汗。
“你怎麽了,胃疼?”
沈音音還不領情,頭扭到一邊,不看他。
陸決語氣不耐煩:“不說話那我走了。”
沈音音憋不住淚,覺得丢人,又不好跟他明說理由,氣哼哼地道:“我不要你管。”
陸決笑了聲,“好,我不管,我走了,你繼續蹲着。”
腳步聲漸遠。
他真的走了。
太無情了吧,居然真的把她丢下不管……
沈音音痛得已經有些支持不住,恨不得一屁股坐地上。
還是臉皮薄,咬牙堅持也不想在大街上出醜。
她咬着嘴唇,後背都濕透。
連有人靠近都沒注意。
忽然間,沈音音被人抱了起來,整個人騰空。
她下意識伸手,想抓什麽,睜開眼,已經揪住了陸決的衣服。
夜色溫柔,涼風習習。
舒服多了。
陸決垂眸,看見那雙揪着自己衣服的小手,淡淡道:“抓皺了你給我洗。”
“我洗就我洗。”沈音音嘟着嘴,小聲嘀咕。
他唇角彎起,将沈音音放進出租車後座,猶豫了一下,自己eqwdfrthju也坐進去。
“湖西路28號。”他報上地址。
然後,他遞給沈音音一瓶水,“拿着喝。”
這麽細心啊。
沈音音睜開眼,卻看見了一瓶東方樹葉。
這……
要不要這麽記仇啊。
他挑眉:“怎麽,你不是喜歡喝嗎?”
沈音音為難死了,小臉皺成一團,剛才又哭過,就像只小花貓。
陸決笑得肩膀都抖起來,看上去特別玩世不恭。
笑夠了,他換了瓶牛奶給她,瓶身還是溫熱的。
沈音音這才知道,他根本故意在逗她,板着臉,把牛奶貼在肚子上。
“你到底哪兒疼?胃在上邊。”陸決怎麽也看不懂她放牛奶的部位。
沈音音有氣無力道:“不是胃疼。”
“那是哪兒?拉肚子?”
這個笨蛋直男!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都不懂!去問你女朋友吧!”
陸決剛擰開瓶蓋喝了口水,這一下差點噎住,他勉強吞下。
“問誰?”他忽然靠過來,離得很近。
鼻梁那麽高,睫毛還那麽長,沈音音聞到他呼吸裏薄荷糖的味道。
她忽然虛了一下。
一手糊上他的臉,把陸決推開,聲音擡高:“你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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