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姜煜激動拍打輪椅

“幸會。”時琛主動伸手。

“幸會……”葉老師有些防備, 虛虛一握，立刻松開，人不可貌相, 萬一他趁機握住我的手來一個過肩摔怎麽辦？

時琛覺得葉老師态度有點奇怪，他似乎有話想問？

時琛投去疑惑的眼神, 葉老師神色坦然。

老師您有話說？

不不不我沒有。

兩人對視，用眼神交流, 欲言又止。

葉老師已經想不起上次姜煜的爸爸說話是什麽聲音，時琛看起來過分年輕, 說他是姜煜的哥哥都有人信。

時琛牽着的小朋友還是上次那個, 葉老師印象很深, 忍住心中的疑惑，示意他們去姜煜座位。

今天時琛還有任務, 他要把姜煜放在學校的物品帶回去，教材、作業、試卷、文具等。姜煜十多天沒有來學校，桌椅幹淨，書本整齊，看來還有人經常幫他擦灰。

這次家長會，只有家長參加，學生已經提前放學了。走廊、樓梯間還有大量學生，等待家長出來，順便偷聽。

“寒假過後, 留給同學們的時間就不多了。”

“希望大家不要給孩子們太多壓力，但要适量督促他們學習，每天翻翻書，刷刷題，不要把知識忘光了……”

葉老師這樣的話, 沒說一百遍，也有五十遍，一開腔就停不下來。

時琛認真聽着，從裏面提取重要信息。

看來回家後，要關注一下姜煜的學習進度。同時也要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和他鬧矛盾。作為一個老父親，要有容人之量。做爸爸的，怎麽能和兒子計較？

等葉老師說完注意事項，單獨提了提幾個學生存在的問題，比如注意力不集中，上課頻繁打瞌睡，偷偷吃東西，不按時完成家庭作業等。這些都和時琛沒有關系。

葉老師開始誇表現好、有進步的學生。

時琛原本沒認真聽，直到葉老師提起姜煜。

“姜煜同學的幾篇作文都被校刊選中，徐老師說姜煜同學在文學方面很有天賦，寫出了真情實感，大家可以看看……”

葉老師沒看過校刊，這是聽班裏語文老師說的。每個學生都有各自的長處，姜煜雖然成績差了一點，但作文寫得很好，不也是一個閃光點嗎？

時琛頓時精神起來，姜煜的作文？

校刊就在書堆裏，很容易就翻到了。姜翎坐在時琛腿上，跟着他一起看。

目錄部分可以翻到，一共有四篇作文。除了《對我影響最大的人》，還有《父親》、《生命的意義》、《成長的滋味》。

姜翎曾經看過《對我影響最大的人》，見時琛幾乎迫不及待地翻到《父親》那一頁，同情之中，還有些期待。就算不用腦子想，也知道，姜煜肯定不會寫什麽好話。

“我的父親，普通而偉大，是萬千勞動者中的一員……”

時琛神色舒緩，說明姜煜內心對父親也是有憧憬的？勞動者這個詞很好，不管從事腦力勞動，還是體力勞動，都是社會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在城市中做着最基礎的建築工作，戴着安全頭盔，手套被磨出破洞，染上厚厚的磚泥……”

時琛神色凝重起來，磚泥？？？？

excuse 喵？？？

“每次看到他搬磚的身影，我心中總升起一種複雜的感受……”

時琛內心唏噓。

好吧，原來在姜煜心中，他是個搬磚的。

姜煜深谙作文套路，剛開始寫自己嫌搬磚的父親丢人，怕同學知道，裝作不認識，後來意識到父親養家的不易，十分羞愧，在同學面前，大大方方和父親擁抱。

姜翎看完，這篇規規矩矩，遣詞造句，感染力豐富。耳濡目染之下，姜煜的語文詞彙量還不錯，寫作文的時候，絕對帶着十成十的戲谑。或許是因為作文對他來說，算是具有趣味性的東西，他才有耐心寫一下。

時琛看完這篇，又看《對我影響最大的人》。這篇同樣寫了搬磚，竟然與上一篇聯動？最後因為勞累過度，身患絕症，與病魔抗擊，雖敗猶榮，感人肺腑。

初中生能寫出這樣的作文，值得贊揚。如果他沒死在作文裏就更好了。

《生命的意義》大同小異，不過這次是，父親見義勇為，發現有人落水，毅然跳進去救人，結果人救起來，他卻永遠留在水裏。文章最後提到，生命對每個人來說，都是最寶貴的東西，救人一定要量力而為，力有未逮，一定要及時向其他人求救。

時琛也很贊同姜煜的觀點，這個好，見義勇為，生的平凡，死的偉大。

再看《成長的滋味》，寫的是姜煜從小照顧重病癱瘓在床的父親，白天喂飯，晚上擦洗身體，還要承受父親的暴躁脾氣。這個有點慘，癱瘓後大小.便.失.禁。最後父親和兒子共同成長，相互諒解。

時琛眯起眼，一陣牙酸。這逆子，難道想弑父不成？不會每篇作文都是這樣吧？他語文老師不會奇怪嗎？

姜翎也跟着看完，甚至能想象出姜煜寫作文時漫不經心的表情。

期間葉老師一直在表揚其他同學，時琛去看校刊上的其他作文，發現大同小異，不是爺爺病重就是奶奶過世，或者外婆絕症，天人永隔。

……

罷了罷了，人間不值得，或許這是正常的營業需求。

作文而已，死幾次怎麽了？

時琛神色複雜，把作文看了又看，越來越凝重。

不止姜煜一人的作文在校刊上，其他家長也在翻看校刊，發現了姜煜的作文，确實不錯，好幾篇呢，但他的爸爸究竟是怎麽死的？怎麽死了好幾次？

之前教室裏好像有人自稱是姜煜的爸爸，誰啊，生這麽一倒黴孩子？人還在呢，就被孩子按棺材板裏了。

時琛氣質突出，在一衆家長中分外醒目。很快對上號，哦，原來是他。看着儀表堂堂，也不知道他們家是怎麽回事。

再一深思，姜煜，這名字有點耳熟。上次有個小妹妹抓着門框不肯走，非要給哥哥開家長會……

嘶，想起來了！

真是奇妙一家人。

家長會結束，葉老師單獨留下時琛，詢問姜煜目前的身體狀況。

“姜煜病得嚴重嗎？現在恢複得怎麽樣了？”

葉老師還是第一次看見姜煜的爸爸，對姜煜的媽媽有些印象，感覺兩人還挺相稱。

“恢複得還不錯，應該能趕上開學。”

“那就好。”

“老師您能不能和我說說姜煜平時在學校的表現？我和他的相處時間有點少，對他不太了解。”

時琛看起來矜貴高傲，說話彬彬有禮，給人一種被他尊重的感覺。也許他表面體面，內裏是個暴力兇狠的人？葉老師再度想起上次“姜爸爸”的話，終于問道：

“冒昧地問一下，您是從事什麽工作的？”

“文娛行業。”

“哦……”葉老師點頭。

難怪姜煜的作文寫的不錯，在所有科目中脫穎而出。那姜煜的腿是怎麽回事？真是不小心摔的？

這個年紀的學生正處于青春期，容易産生逆反心理。姜煜有個工地上幹活的爸爸，葉老師沒有在時琛面前提，只當作一個秘密。

“姜煜是個挺好的孩子，就是脾氣不太好，和他溝通一定要耐心。他只是有些調皮，但本性很好，從來不欺負同學。就算再生氣，也要注意教育方式……”

葉老師瘋狂暗示。

不要打孩子啊！再皮也不要打！

“是，我會注意的。”時琛聽了半天，總覺得葉老師的眼神有譴責的意味。

？？？？

這個世界太大了，他不明白的事好多。

或許這就是成為父親的道路上，不可避免的難題。

時琛要抱書，不能再牽姜翎，姜翎跟在他身邊，也抱着小小一摞書。才剛出教室，就被一群半大少年圍住。

“妹妹我幫你拿！”

“妹妹還記得我嗎？”

“妹妹走路累不累，我抱你吧。”

“叔叔好，我們是姜煜的朋友，叔叔要幫忙嗎？”

上次和姜煜出去“打電玩”的幾個朋友熱情無比，把姜翎手裏的書拿過去，一路送到時琛的車裏。

“不用了，謝謝你們。”時琛語氣溫和。

“叔叔，姜煜怎麽樣了？我們想去看看他。”

“我回去了問問他，要是他同意，再聯系你們。”

“謝謝叔叔。”

時琛沒想到，姜煜還有好朋友。他查到的信息并沒有提及，只說姜煜性情暴戾孤僻。

原本打算年後就帶姜煜和安安一起回京城，把學籍也轉過去，現在卻猶豫起來。

安安和姜煜的朋友都在這裏，從小就在這個城市長大，帶去京城對他們的成長是否會有負面影響？時琛決定等關系緩和一些，再征求他們的意見。

————

兩人私下相處時，姜煜問：

“家長會說了什麽？”

“你作文上校刊了。”

“草！”姜煜激動地拍打輪椅，立馬改口：

“我是說，一種植物。”

“哦。”姜翎并沒有拆穿，反正也不止一次了。

“哪篇？”姜煜追問。

“四篇。”

“草！”姜煜差點躍起來。

好尴尬啊。作文那種東西，怎麽能被其他人看到呢，豈不是公開處刑？

“那他看到沒有？”姜煜覺得只要時琛沒看到，就問題不大。

做人要講良心，不能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姜翎眼神一下子複雜起來。

“……”

姜煜當然能讀懂妹妹的眼神。

這次姜煜終于控制住自己了，也放過了草。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就只能接受了。

“看到了也沒事，我以前也不知道他沒死。”

姜煜嘆了口氣，這誰能想得到呢。

“只能說造化弄人。安安，你說是不是？”姜煜開始尋求認同感。

“是。”姜翎點頭。

不管姜煜說什麽，跟着點頭就對了。

“是什麽是，你聽得懂嗎？”姜煜伸手揪住妹妹小肥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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