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只把我當成兄長

江邊風大, 姜翎出門時帶了一件淺色薄針織外套，搭在手裏，越雲舟替她拿了頂咖啡色圓帽, 把黑絲絨緞帶散開，重新系了一個非常标準的蝴蝶結, 左右兩邊一模一樣。

謝家離越雲舟的住處不遠，可以直接走過去。姜翎還沒有去過戚無恙的住處, 好在獨棟的住宅外面都标了門牌號，很好辨認。

兩層樓的公寓, 外面還有草坪, 放着一個信箱, 标有“戚”字。

戚無恙一直單獨在外居住，不太喜歡住在家裏, 主要是煩了無窮無盡的相親，還有催婚。

他前兩天回去，發現家裏多了一只漂亮的小狗，結果就聽到幾聲“孫子”、“奶奶的乖孫子欸”、“孫子來，奶奶抱”……然後那小狗循着聲音，屁颠屁颠跑過去，被他媽抱在懷裏。

戚無恙當時臉色很不好，匆匆離開，還聽到了他媽的冷笑聲。

中秋宴會鬧得兇, 不過這事兒已經和他沒多大關系，回來後匆匆睡了，醒時，随便吃了些東西，站在窗口向下看, 忽然瞥見一對璧人。

天色微暗，日落處，一片煙紫色，瑰麗無比。

即使越雲舟化成灰，他也能一眼就認出來。不管是誰，往越雲舟身邊一站，黯然銷魂。姜翎就不同，沒有被越雲舟的光華掩下去，反而愈發出衆。

雲舟怎麽回來得這麽快？

好突然。他也不提前和我說一聲，難道沒有把我當成好兄弟嗎？

戚無恙心裏有很多小問號，發現他們正向這邊走來，連忙下樓開門。

“雲舟，你回來了。”戚無恙笑着迎接。

其實他們也沒有分別太久，最多半年而已。戚無恙回國後受傷，才推遲了送禮物的時間。

越雲舟覺得戚無恙似乎有了一些變化，但說不出來。也許是因為戚無恙經歷過一場生死危機，有所領悟。

“昨晚怎麽樣？你像沒休息好。”越雲舟關切道。

“死者罪有應得，沒查出什麽來。”一夜沒睡，戚無恙眼睛微紅。

“我打算和妹妹去江灘走走，不過我們都不認識路，你今晚有沒有空？”

“有空。”此時，戚無恙選擇性遺忘了商會裏尚未處理的事。

他不好站在姜翎身邊，就站在越雲舟那一側。兩人并肩而立，氣質不同，各有千秋，姜翎看在眼裏，心想還挺登對。

本來以為戚無恙是單相思，沒想到越雲舟還挺關心他。難道越雲舟他……

“無恙，這段時間，謝謝你替我照顧妹妹。”

“兄弟之間，客氣什麽，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戚無恙一笑。

若只是妹妹還好，但那也是他未婚妻。越雲舟總覺得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所以然。

無恙他待朋友至誠，一定是我誤會了。

“這裏離江灘還有一段路，我開車吧。”

戚無恙神色坦然，越雲舟便忘記了這件事。

戚無恙心想，原來可以晚上帶姜小姐出來散步，怎麽我以前就沒想到呢？

現在雲舟都回來了，他還需要我替他照顧姜小姐嗎？更是不能想象，雲舟和姜小姐成婚的場面。

怎麽會這樣？雲舟可是我的好兄弟，他成婚，我應該為他感到高興，為什麽心裏卻堵得慌？

戚無恙心裏很亂。

一定是因為雲舟有個很好的未婚妻，而我沒有。

嫉妒果然是人類的原罪，竟然能影響如此深厚的兄弟情誼。以後一定要克制內心的想法，不能做出違背原則的事。

戚無恙面無表情開到目的地，找了家咖啡店把車停在空處，再看越雲舟之時，心中升起一些歉意。

姜翎覺得今天的氣氛有些奇怪。

越雲舟、戚無恙也這麽覺得。

江灘附近有許多夫妻、情侶散步，還有些小孩子在嬉戲。這三人不管是誰都十分出挑，更不用說三個人一起，不少人暗自在心中猜測他們的關系。好友？戀人？兄妹？

也有認出來的，即使越雲舟出國數年，仍然有人記得他的長相。以往越雲舟頗有才名，最近卻在文壇寂靜，不知他的回歸，又會帶來怎樣的風波？是江郎才盡，還是與雲中君并分天下？

戚無恙與越雲舟就最近的際遇，以及未來的安排，簡單交談了幾句。兩人并不屬于同一領域，大方向卻是一樣的。

“這麽說，雲舟你以後都會留在國內？”

“是啊，最近受邀去大學任職物理科教師，我打算從學生中培養出一批助手，未來繼續研究。”

“以後我們可以經常聚聚。”

“對了，無恙，你在國內，沒有遇到合适的淑女嗎？”越雲舟忽然問。

戚無恙面無表情道：

“沒有。我母親非常焦慮，她最近養了一條小狗，取名叫孫子，只要我一回家，她就抱着狗在我面前走來走去。”

“我覺得她在影射我，但氣死我對她來說，有什麽好處？”

姜翎一直在聽他們說話，聽到這裏，終于忍不住笑起來。

越雲舟也笑了，輕咳一聲，安撫道：

“姨母只是抱孫心切，等她知道你的決心，就不會再催了。”

越雲舟的母親和戚無恙的母親關系極好，以姐妹相稱，因此越雲舟稱一聲姨母。

戚無恙沉默，這決心有什麽好？不要也罷。要不是找不到……

他有心想問越雲舟什麽時候成婚，又按捺住了。知道了我豈不是會更酸？不如不問，如果雲舟成婚，一定會主動邀請我，到時候送一份厚禮就好。

“妹妹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我與無恙說了這麽久，會不會覺得無聊？”

姜翎搖頭。越雲舟只和她講話，就是單口相聲，要是越雲舟和戚無恙講話，就是雙人相聲，有意思多了。

何況今夜十六，月色皎潔，落在江面上，湛湛清輝，美不勝收。

離江邊越近，風越大，姜翎披上外套，帽子上的緞帶随風飛舞。

即使中間隔着一個越雲舟，戚無恙也能聞見隐隐約約的香味。并非店鋪中出售的任何一種香水，清淡飄渺，獨屬于姜小姐，令人千萬種思緒一齊缱绻下來。

“去喝一杯咖啡？”戚無恙提議。

“妹妹晚上要睡不着了。妹妹喝果汁，牛奶也可以。”

戚無恙心想，原來這就是我和雲舟的區別嗎？

三人走累了，在附近找了一家店，點了飲品。休息片刻，戚無恙開車送姜翎回去。等姜翎離開，越雲舟重新上車，想和戚無恙聊聊別的。

“走？”戚無恙轉頭。

“走。”

兄弟默契還在，戚無恙載越雲舟離開。

姜翎和珍珠還沒走遠，發現越雲舟跟着一起走了，細思極恐。孤男寡男，三更半夜。

“小姐，三太太說的是不是真的，戚少爺他該不會真的……”

“不可說。”等姜翎回去，寫給珍珠看。珍珠瘋狂點頭，認真道：

“不管戚少爺怎麽樣，越少爺一定是寧折不彎的……”

姜翎驚奇，珍珠真是一個小天才，這個成語，用得太靈性了。

白天睡得太久，現在毫無困意，姜翎開始寫《玫瑰園》後面的劇情。今年閏了一個月，公歷已到十月，距離十一月還有二十天，五萬字，好像也不是很多。為什麽《玲.珑》不是按一行一行算銀元呢？

“才下過雨不久，玻璃窗內有層水汽，對方的面目模糊不清，等她伸手，想擦清楚一些，那人已經消失了。”

“只隐約看出是個年輕男子，膚色蒼白，眼神十分銳利。”

懸念當然不能一次性揭開，要恰到好處的引出後續情節。林四小姐打算去詢問父親，那個人他是否認識，沒想到卻聽到父親在向別人借錢，家中生意出了問題，眼看就要破産了。

對方原本打算拒絕林父，最後卻峰回路轉。原來他有個未婚的兒子，如果和林家聯姻，借給林父的錢可以一筆勾銷，還另有彩禮。

林父答應了對方的要求，最後說，也要他的女兒同意才好。

林四小姐向父親提起陌生人，他覺得是林四看錯了，沒有精力管這些，只讓她們平時把門關好，小心一點。

這時，林二小姐和她未婚夫快撕破臉了。林父卻說，只要嫁過去成了正房太太，生個兒子，姨太太永遠都越不過她去。

林二小姐想退婚，林父不同意，也不理解她的想法。剛搬進玫瑰園時，她滿懷希冀，以為未來會越來越好，住在漂亮的玫瑰園裏，嫁給喜歡的人。現在那層美好的幻想落地，砸得粉碎，殘渣像碎玻璃一樣紮在心裏。

“二姐姐，不如我們把他打一頓怎麽樣？讓他主動退婚。”林四小姐很同情姐姐的遭遇，想了個主意。

“對我們家的名聲不好，以後你二姐姐可能嫁不出去了。”林大小姐很憐惜二妹妹，也在為此事煩惱。

“男人有什麽好，不嫁就不嫁！”二小姐已經對妹妹的辦法動心了，但語氣有些底氣不足。她現在年紀也大了，萬一找不到合适的下家怎麽辦？

“我覺得最近沈澤文有些奇怪，他是不是也養了舞女？”林三小姐憂心忡忡。

林大小姐忽然有些心虛。最近林三的軍官男友沈澤文正在狂熱地追求她，而她為了查清楚丈夫的死因，對沈澤文态度暧.昧。

姜翎寫到這裏，已經有一萬字，剩下的情節也想好了。

林家四姐妹，想辦法讓林二退婚。同時，林父答應的聯姻對象，正打算從林家四姐妹中選一個。

除此之外，她就林家衆人對婚姻的不同看法，寫了一篇文章。

《怎樣正确看待婚姻》

林父覺得家世相當，年齡合适，對方沒有大問題，就可以把女兒嫁過去。包養舞女這種男人都會犯的錯，甚至算不上什麽錯，不影響女兒的婚嫁。只要有了兒子，男人就會收心了。

林大小姐與丈夫琴瑟和鳴，對方卻英年早逝。兩家原本是鄰居，雖然夫家後來敗落，林父也沒有反悔，将女兒嫁了過去。她最開始順從父命，和丈夫并不熟悉，後來經營出成功的婚姻，感情深厚，如果沒有意外，應該會很幸福。

林二相較于林大小姐，沒有那麽好的耐性，脾氣暴躁，想反抗，不敢下定決心，擔心以後自己找不到條件更好的人。她徘徊在結婚與退婚之間。

林三自由戀愛，認為愛情神聖不可侵犯，覺得二姐姐太可憐了，應該堅決退婚，也認為父親是個老頑固，不可理喻，有種不通世事的少女的天真。

林四雖然年紀最小，卻比三姐姐理智、成熟一些。她才十四歲，尚且不急着結婚，目前看來，對婚姻一知半解，有些抗拒，覺得這并不是一件好事。

林家五口人，每個人對婚姻的态度、想法都不同，也能涵蓋這個時期大部分人的婚姻觀。

理想的婚姻是什麽樣的？

二者相愛，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相互包容。不追求絕對平等與自由，但靈魂上是平等的，而且要對另一方忠誠。

就如一句五言，“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真正的愛情無法達到理想的程度，要如何維持，如何經營？

文章有些長，但指出了一個鮮明的問題。

女性在婚姻中處于弱勢、奉獻地位。主要受外部條件影響，同時內心也十分迷茫。從古至今，一直如此，即使最近時代變了，又能怎樣？

時代變了，婚姻關系也在與時俱進，更重要的是改變自己，從而改變周圍的環境。并非歇斯底裏，而是潤物細無聲，一點一滴，讓自己變得更優秀，從而獲得更多選擇、更多生存空間。

姜翎希望這篇文章可以跟随《玫瑰園》的第三期一起發出去，也希望能使一些對婚姻産生迷茫的年輕男女，對婚姻具有更清晰的認知。

僅僅只是談論婚姻關系，并不會觸動一些人敏感的神經，最多會有一群人，大罵西洋糟粕罷了。這僅僅是前站，是她以筆挑動風雲的第一聲號角。

———

“雲舟，喝不喝酒？弄到的法國葡萄酒，一直舍不得開。”

“不知道妹妹喝不喝，你要是舍不得開，我就讨走，送給妹妹了。”

“行吧，你走的時候帶兩瓶。”

戚無恙最後倒了點白開水，和越雲舟對飲。

“你在國外，消息比我靈通，如今又有什麽大事發生了？”

“德國納粹當政，實驗室內提出核反應堆理論。除此之外，沒什麽大事，倒是國內，我不太了解，與我說說？”

“國內可以達到研究條件嗎？我怎麽感覺你連一支研究隊伍都湊不出來。”

“總能達到的，慢慢來，我先教一批學生出來。”

“國內還不是那樣，消極對外，積極對內，又有什麽可說的？”戚無恙笑笑，眼中血色漸濃，低聲道：

“工人運動代表被殺，目前還在打內戰，千瘡百孔，無可救藥。”

兩人都沉默了。

“不提那些，咱們終究活着，還是要過日子，只能想想辦法，支援一二。”戚無恙嘆了一聲。

他與父母的意見相左，平時根本不會表露心中真實想法，只有在越雲舟這個摯友面前，才能提一提。理想終年不見天日，唯有夜裏，才能放放風。

“是。”

“絕不只有你我這樣想，這一切終将會過去。”越雲舟對未來始終是持積極态度的。

兩人又聊了一些政事，最後越雲舟才問道：

“妹妹與季淮生關系如何？”

“尚可，季淮生上次維護過姜小姐，他應該很欣賞姜小姐，中秋宴會似乎還邀請姜小姐跳舞。”

“僅僅是欣賞妹妹的文才，還是與他逝世的未婚妻有關？”越雲舟又問。

“我也不清楚。平時很少和季淮生打交道，不過他這人品行尚可，這些年也沒有和任何人鬧出緋聞，也許一場誤會。”

“那溫如玉呢？我感覺他和妹妹交情很好。”

雖然越雲舟對溫如玉有幾分敬佩，但一想到他的身體狀況，就頗為憂心。難為良配啊。

“姜小姐對溫先生頗為欣賞，從戲評就可以看出來。當然，溫先生确實是個不錯的人，”

“溫如玉确實和姜小姐只是朋友關系，溫如玉很注意尺度，從不逾距。除了少數幾人，別人都不知道他和姜小姐是朋友。”

戚無恙開始彙報他的工作進度。

季淮生、溫如玉都很有嫌疑，但姜小姐并沒有和其中任何一個私交過密，只是正常交往，雲舟胸懷寬廣，應該不會介意吧？

“我知道了，謝謝你。”越雲舟覺得這二人都不合适，妹妹值得更好的。

“兄弟之間，客氣什麽？”戚無恙一笑，又問：

“姜小姐人品端正，只是正常交際，雲舟，你不會介意吧？”

要是雲舟疑心，兩人結婚後，姜翎一定會很痛苦，那可怎麽辦？以他對雲舟的了解，雲舟應該不會生氣，但愛情會使人面目全非，萬一呢？

如果不和雲舟說實話，只告訴雲舟姜翎與季淮生、溫如玉不熟，豈不是對兄弟不誠？

戚無恙真是左右為難。

“我怎麽會介意呢？”越雲舟雖然笑着，心裏卻有些酸。妹妹是否喜歡上了別人？

季淮生一手創辦《玲.珑》，引無數人争相購買，讀者對他天然有種好感。溫如玉才貌驚人，《生死恨》成絕響，滿城都是他的戲迷。

即使帶着一身高深的理論知識回國，也不知未來會如何。與其跟着他一起迎接無法預測的未來，還不如找一個更加安穩的歸宿。

這樣想着，心中卻有不甘。

戚無恙非常了解越雲舟，從他笑意中看出幾分勉強意味。

難道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看來最近應該關注雲舟和姜小姐，多多開解，以免他二人之間出現嫌隙。

“雲舟，你一回來，全城的小姑娘都要高興壞了，天天偷看你。”

“幾年過去，她們的喜好應該變了。”越雲舟有些窒息。他其實并不喜歡被人追求的感覺。僅僅是因為看了他幾眼，就情根深種，未免荒唐。

妹妹就不一樣，有主見，直接提出解除婚約，果斷幹脆，十分理智。好像這件事也并不值得高興。

“只要姜小姐的喜好不變就行了。”戚無恙說完，越雲舟沉默。

戚無恙忽然覺得氛圍有些尴尬。

難道、難道姜小姐的喜好也變了？

所以雲舟才問我，是季淮生，還是溫如玉？這未免也太驚人了。

越雲舟不管在哪裏都是人群中的焦點，從小就很受女性喜歡，不管老幼。即使越雲舟态度冷淡，也不影響旁人的熱情。

姜小姐怎麽會不喜歡雲舟呢？

戚無恙忽然想起一句話來，“你一定要找個不喜歡雲舟的”，要是姜小姐不喜歡雲舟……

“你在想什麽？”越雲舟見戚無恙仿佛陷入某種美妙臆想，拍了拍他的肩膀。

為什麽今天的戚無恙，給人的感覺這麽奇怪？

“雲舟，和姜小姐的婚約，你目前怎樣想？”

戚無恙問完，又深深唾棄自己內心的想法。雲舟可是你的好兄弟，你應該祝他幸福，怎麽能希望婚約出問題呢？

“看妹妹怎樣想，她說只把我當成兄長。”

戚無恙內心唏噓，努力作出同情且悲傷的表情，問，

“那你呢？”

“不清楚。”越雲舟扪心自問，真舍得把她嫁給別人嗎？萬一人家對她不好怎麽辦？她不能說話，真正能毫無芥蒂的人，又有多少呢？

如果妹妹執意解除婚約，他一定會答應。

妹妹的人生，由她自己做決定。

“雲舟，你變了。”

戚無恙認識的越雲舟，是個眼睛裏只看得見實驗數據的人，一切都計算得清清楚楚，準确到小數點後三位。

當然，他也知道幼時的越雲舟是什麽樣子。十分嚴肅，甚至有些古板。

這樣的人，也會在感情方面陷入迷茫，說不清楚自己對一個女孩子的感覺。

“如果你心裏只把姜小姐當妹妹，就不會說這樣的話。”戚無恙這話說得很中肯。

他心裏仿佛有一只張牙舞爪的怪物在叫嚣，怪物咆哮道：你應該告訴越雲舟，當哥哥的，就是舍不得妹妹嫁給別人！你和姜小姐，只有兄妹情誼！

但戚無恙踩死了怪物，由衷希望越雲舟能直視內心的感情。

姜小姐難道真對雲舟一點也不動心嗎？

如果解除婚約，她會不會傷心？

越雲舟不知道自己身邊的人在經歷什麽樣的內心挑戰，沉吟許久，最後道：

“我先和妹妹相處一段時間，到時候再決定。”又補充道：

“一切以妹妹的想法為主。”

戚無恙松了口氣，心中失落。

“無恙，謝謝你開解我。”越雲舟笑道。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戚無恙垂眸。他又想起今天戚無恙和姜翎站在一起的畫面，宛如一對神仙眷侶，刺得人眼睛生疼。

“無恙，這麽多年，你有沒有喜歡過誰？”

“保密。”戚無恙喝着白開水，品出苦澀味道。還好沒把葡萄酒給開了。

“無恙，你也變了。”

“如果是以前，你會說沒有。”

越雲舟為戚無恙的變化感到欣慰，也許，不久後就能看到無恙成家了。有一個心意相通、志趣相投的伴侶，總是一件幸福且幸運的事。

“幹了。”戚無恙舉杯，越雲舟和他幹了一杯白開水。

戚無恙繼續倒，繼續幹。

這一刻，他喝的不是白開水，是寂寞。

等雲舟知道我喜歡誰，一定不和我幹杯了。

————

越雲舟去學校任教，在戚無恙附近買下一棟小樓，車也買了，平時自己開車去上課。

這裏離謝家近，治安也不錯，閑着沒事可以和戚無恙打網球，還能經常給姜翎送禮物。

越雲舟一回來，姜翎就覺得自己忙了起來。

Day1

和越雲舟看電影，喝下午茶，逛街，順便吃了晚飯。

寫稿：0

Day2

去醫院看望溫如玉，發現那裏有很多戲迷

等待，然後和溫如玉交流

誇贊他構思的新戲，并寫了幾句戲詞

互相彩虹屁

寫稿：0

Day3

前往《玲.珑》總部，看了許多讀者來信

讀者們非常喜歡《玫瑰園》，并且希望雲中君能多寫一點，寫快一點，建議季淮生給雲中君漲稿費

下午和季淮生、夏春秋一起吃飯

寫稿：200

Day4

和越雲舟、戚無恙一起打網球

寫稿：0（手太累了寫不動）

Day5

溫如玉出院，請戚無恙、季淮生等人一起吃飯

好吃，吃了兩碗

寫稿：0

姜翎為了及時交稿，特意弄了一個本子，記錄文稿字數和每天的日常事件。發現再這樣下去，下月初的稿子就要鴿了，直接閉門謝客，專心寫稿。

關了兩天，共寫出一萬五。

越雲舟上門，說：

“妹妹，要注意勞逸結合，今天有新電影上映，皇後大戲院，我買了票。”

姜翎猶豫了一瞬，在紙上寫，

“那你和戚無恙一起去。”

“無恙的票我已經買好了，是你喜歡的那個女星……”

姜翎最終還是沒有抗住誘惑。

看一下也沒有關系，也許看了電影，靈感會爆發，然後能寫出更精彩的內容，效率倍增。

晚上回來，太困，一個字沒寫。

月底最後一天，姜翎開始趕稿。

越雲舟放假了，他也在這裏，幫姜翎修改錯漏之處，等姜翎寫完，他全稿謄抄一遍，第二天直接送到季淮生那裏去。

新的一個月已經到來，預計《玫瑰園》能在兩個月內完結，姜翎開始構思新文。

這次是一個帶有奇幻元素的故事——《重器》。

往常為皇室專屬的工匠世家，到了杜鳴玉這一代已經衰微，畢竟這天下，連皇帝都沒有了。僞帝不算皇帝，沒人承認。

那些燒陶的、制墨的，紛紛尋了別的行當，而擅長修補古物的杜家，開了家當鋪，眼力好，靠撿漏就能過得頗為富足。

杜家在杜鳴玉出生以前，什麽都好。家風正，有門手藝，和樂融融。

杜鳴玉生下來就是一個瞎子。後來城中大亂，當鋪被搶，杜鳴玉的父母雙雙死于暴.亂，爺爺帶她逃過一劫。

杜鳴玉從出生起，就能聽到很多不同的聲音。

她分不清哪些是人說的，哪些是物說的。

她可以聽到古物的聲音。

假如一件物品存在的時間夠久，它就會有生命。

她同樣學會了物品們的話，落在人的耳朵裏，是瘋言瘋語。杜家老爺子愁壞了，唯一的小孫女不但是個瞎子，腦子也不正常，嘴裏叽裏呱啦，誰都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偶爾才冒出一兩句人話。

直到有天，李寡婦來賣自家的洗衣盆，又黑又沉，看不出是什麽年代的物品。

杜鳴玉忽然和爺爺說，這盆子以前給貴妃娘娘洗過腳呢。

等李寡婦走了，杜老爺子詳細問出是哪一位貴妃，又複原盆上原來的漆畫，竟然真的對上了！

細細詢問，杜老爺子發現小孫女竟然和古物通靈。

杜老爺子不知道是悲是喜，讓她再也不要和外人說這樣的話……

姜翎一天寫出兩萬手稿，把《重器》的開頭寫了出來，忽然覺得《玫瑰園》索然無味。

等《重器》三萬稿，就可以投出去了。

雖然《玲.珑》很不錯，但受衆以女性為主，《玲.珑》雜志的篇幅小，連載兩篇放不下，姜翎打算把《重器》投給《小說月報》。《小說月報》在文壇影響力很大，輻射全國，受衆更廣，而且通過季淮生向她約過稿。

天氣越來越冷，姜翎漸漸倦怠起來，以前還會和謝家其他人一起吃飯，現在又回到小院，一周也不見得去兩次。

存在感不強的謝孟生旁敲側擊，詢問婚期。

姜翎就在紙上寫，打算和越雲舟解除婚約。

謝孟生很驚訝，覺得姜翎的想法很有問題，最後溝通失敗，不歡而散。

“妹妹，謝伯父與我們的成長環境不同，年齡越大，思想越難改變，不必介懷。”

想必謝孟生也和越雲舟談過，他上完課，特意過來安慰她。

“我知道，只是通知他而已。”姜翎寫道。

“妹妹仍然覺得我和親兄長一樣嗎？”

姜翎點頭。除了兄長，還是好友。

即使看出越雲舟态度的變化，也必須在他陷得更深之前，解除婚約。

“那我願意解除婚約。以後你我以兄妹相稱，我父母就是你的義父義母，如果你不想住在謝家，可以回越家住，也可以搬出來，和我做鄰居，怎樣？”

“鄰居。”姜翎寫了兩個字。

她現在已經有足夠多的銀元，随時可以去買房。

住在越雲舟、戚無恙附近比較安全，平時還能蹭車。下一個小目标，就是買一輛汽車開。

“好，年前正好買下來，我問問無恙，看看附近有沒有房子出售，把合适的挑出來，到時候你選。”

“多謝。”

“謝什麽？你是我妹妹，照顧你是應該的。”

越雲舟并未傷懷太久。

就算沒有婚約，他仍然可以關心妹妹，邀請妹妹出去吃飯、看電影，只少了一個未婚夫妻的名頭而已。

如果妹妹心動了，到時候直接成婚。

如果妹妹身邊有不合适的人，他也可以勸誡一番。

進可攻退可守，問題不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6-10 00:12:15~2020-06-10 23:58: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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