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端倪

擰了個濕毛巾,顧星樓細細擦盡她臉上的灰燼和淚痕,尤其是那雙紅腫的眼睛,他格外多擦拭了一次。

“要洗頭發嗎?”顧星樓甩了甩手,扭過頭問道,“我後面有一方溫泉,你若想清洗一下,我可以帶你過去。”

“好。”君臨竟也點頭。

顧星樓笑了笑,極為家常,極為溫馨。

君臨和衣坐在溫泉裏,顧星樓則着了中衣站在她後方的池水裏,溫熱的泉水好像終于讓君臨冰冷發抖的身體漸漸溫暖平靜下來,顧星樓用蓖子一點點梳着她的長發,他的動作極輕柔,像是怕弄疼了君臨。

“你知不知道,現在我要殺死你,只需要一掌?”顧星樓笑道。

“你不會的。”君臨說得很是肯定。

“你永遠這麽自信。”顧星樓搖着頭笑了笑。

君臨轉過身看着顧星樓,被打濕的秀發服帖地貼在君臨頭皮上,越是這樣,她這張沒有瑕疵的臉越發突顯完美,像是老天爺在她身上傾注了格外多的心血,不給讓她有半分遺憾——若那雙藍色的眼睛,能被人接受的話。

顧星樓微微往後一靠,靠在臺階上,與君臨拉開一個安全的距離,好整以暇笑望着君臨,桃花眼啊桃花眼,永遠情深。

君臨忽然湊上前去,柔軟飽滿的紅唇毫無預料地貼在顧星樓的薄唇之上,雙手還拽着顧星樓胸前的衣衫,整個身子半浮出水面,這般看去,她淩駕于顧星樓之上,居高臨下地,強吻着他。

顧星樓桃花眼中的深情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震驚和詫異,靠在臺階上的雙手一動不動,只深深看着君臨近在眼前的那雙藍色眼睛。

那眼睛裏充滿了痛苦,不甘,憤怒,委屈,還有那麽一絲絲的迷茫和沉淪。

顧星樓手中的蓖子滑落,他修長的手臂攬過君臨的細腰,反身欺上,将她壓倒在一片水漬中,她玲珑可見的身材一覽無遺,柔軟地傾倒在顧星樓結實的身體之下,兩張緊緊相貼的嘴唇終于分開。

“你可知你在做什麽?”顧星樓薄唇一勾,笑得別有意圖。

“當然知道啊。”君臨媚然一笑,大大方方回道,說罷擡頭繼續覆上顧星樓的嘴唇,趁他不備,抱着他的身子又是一翻,騎在顧星樓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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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星樓幹脆放棄主動,手枕着頭,坦然自若地看着騎在他身上的君臨,笑意盈盈:“那你來試試,我會不會動情。”

君臨嘴角一勾,輕輕一笑,青蔥手指在從他額頭自下,路過眼睛鼻梁,滑過鎖骨胸膛,一點點挑釁而過,最後終于落在了他大腿一側,拔出他那把小巧而精致的匕首,抵在他喉間。

“動情了嗎?”君臨笑意間媚态橫生,襯着她那張尊貴典雅的臉龐,有着奇異的美感。

顧星樓卻早就料到君臨會這麽做,這哪裏是一個會主動讓男人動情的女人,可是他就心甘情願地當她一回餌,受她誘騙一回,誰讓她,如此的秀色可餐?

所以他只是笑着,笑望着君臨,那笑容易不摻假不做作,認真而深情:“難受嗎?難受就哭出來。”

君臨便一下子紅了眼眶。

“木小樹是細作。”她紅着眼眶說。

“她是江家派來的人,我一直都知道。”顧星樓依然保持着以臂當枕的姿勢,舒服地望着君臨。

“所以你特意洩露行蹤告訴木小樹,你會在河邊密會什麽人,她假裝無意間告訴九樓,九樓轉告江家,江家和淩王爺古長淩便安排了伏殺,正好與我相撞,那日來殺我們的人是同一批人,不是什麽離玦國的人,毒藥花成開海是他們的障眼法。”

君臨的匕首依然抵在顧星樓脖子上,她真的很想殺了眼前這個男人,如果他能早點告訴自己木小樹是細作,她就不會算錯這麽多。

“對的,你一向都這麽聰明。”顧星樓擡了擡下巴,算是認同,“昨晚的事……”

“昨晚我讓長善來看住木小樹,木小樹便猜到我要對天應寺動手,拼死要跟九樓通風報信,她胸口那一劍,是你刺的,我認得你的劍法。”

“是的,但我沒有殺死她,我給她留了一口氣去跟九樓說你要去天應寺,給了九樓足夠的時間與江家的人聯系,足夠的時間放一把大火。”

“九樓失去作用,江家的人自然要滅口,所以九樓和木小樹一樣都是活不成的。”

“不錯,當年木小樹接近九樓,其實也是江家的命令,方便監視九樓,但木小樹假戲真作了。”

“為什麽不告訴我?”

“火不是九樓點的,是代進,但我想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場火燒起來了。”

“你明明知道一切,你明明知道……”

君臨紅着眼睛,她的手一點點往下壓着,吹毛斷發的匕首輕而易舉地割破顧星樓的皮膚,冒出一絲殷紅的血來,透着股妖孽的氣息。

看到那場滔天大火的時候君臨便想明白了,她要與君臨轉移這批糧食的事,只有君府的人和長善知道,而長善前去看緊木小樹,想來是木小樹猜出了端倪,所以提前通風報信,于是,江家的人寧願将這數萬石糧食燒成一堆灰,也不肯讓君家拿去拯救災民。

“我明知一切卻不告訴你是嗎?君臨,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呢?”

君臨的匕首落在地上,而她依然還騎在顧星樓身上,濕漉漉的頭發結成一縷一樓,她望着顧星樓,眼中難辯神色。

是啊,他是他國質子,他活得小心翼翼,連自己都曾罵他連個妓/女都不如,這個國家的人看着他的眼神只有同情,可憐,又或者不屑,嘲諷。

他為什麽要告訴自己那些事呢?

君臨這才發現自己的責怪毫無道理,而她本身不是一個容易牽怒旁人的人,對于顧星樓,她似乎格外苛刻。

這件事換在誰身上,她都不會如此生氣憤怒,她甚至能冷靜地解決掉這個麻煩,彌補這個失誤,可是這件事放在了顧星樓身上,她便覺得滿腹委屈,無處伸張。

好像被人欺負了一樣的委屈。

她驚覺到自己這情緒的不應該,想換個語氣問顧星樓另一件事時,眼前徹底一黑,她強撐了一天的身子終于垮掉,昏倒在顧星樓的身上。

顧星樓眼急手快接住她,抱住她,讓她穩穩躺在了自己的臂灣裏,低頭看去,她眼角有一滴滿是委屈的淚珠子挂在睫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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