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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塵也不說他們要呆到何時才回去,也不知白绛現下如何。她眼下不怎麽着急,帶着林榭春在淮敇逛了一圈。淮敇街市熱鬧,姜塵愛吃糖葫蘆,便讓林榭春給自己買糖葫蘆吃。
兩人沒甚銀兩,姜塵就拉着林榭春每攤每攤地看,美其名曰過眼瘾。
林榭春無奈,見姜塵興致勃勃,只好跟在她身後。一路逛了許久,姜塵還買了點生姜和陳皮,她讓林榭春把這些東西帶回客棧,見他乏困,又讓他先歇息去。
“你……”林榭春放心不下姜塵。
“師傅我自有事做,你先歇息去吧,不用管我。”姜塵道。她這徒弟好是好,但為人性子沉悶,不說話,還總愛管着她。
“那你早些回來。”林榭春道。
“知道了知道了。”姜塵點點頭。
林榭春這才轉身離去。
姜塵見林榭春的背影消失在人海,立馬掏出她的寶貝丹藥,走了幾個街巷,終尋個角落裏。她随意坐到那裏,開始叫賣:“來來來,走過來看一看啦,長生不老,容顏永駐,得道成仙,法力無邊啊。仙丹一顆,童叟無欺的價格。”
路人來來往往,誰也沒多瞧她一眼。
日光也漸漸穿過雲層,投出了溫暖。姜塵還在角落裏招搖叫喊,角落裏還有個乞兒,蓬頭垢面,面前擺着個缺了幾個口的破瓷碗。日光落在他面上,他本昏昏欲睡,但姜塵實在聒噪,他睜開眼,看向一旁的姑娘:“什麽破仙丹,騙人都不會騙。”
姜塵見沒人理睬,本就很失落,此刻聽這乞兒冷嘲熱諷,哼了一聲:“你懂什麽,我這可是仙丹,仙丹你懂不懂?”
“既然如此,難不成你是神仙?”乞丐靠着牆,日光落在他雜亂的頭發胡子和眸裏。
眼前的姑娘笑得一臉燦爛,嘴角裂到耳後:“這都被你發現了,沒錯,我就是神……”
“三文錢賣不賣?”那乞兒突然問。
姜塵一口氣噎在喉,差點沒岔過氣去:“三文錢,你打發乞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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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不是?”那乞兒語氣淡漠地反問道。
姜塵穿着一件灰色棉襖,身影臃腫些。她頭發紮在腦後,手揣在袖口,只一張臉白素。盤坐在地上,日光讓她眯了眯眼。熱鬧市井裏,她和身邊的人似乎無甚分別。
姜塵把目光落在他的破瓷碗裏,裏面只幾枚銅錢,姜塵又看了看自己的仙丹:“……我這可是真仙丹,凡人吃了延年益壽,一生無疾……六文錢。”
三文錢一根糖葫蘆,六文錢便兩根。
“你是窮瘋了嗎?”那乞兒看着她,哼了一聲,嘲諷道。
姜塵捂着胸口,一口氣不上不下。乞兒拿起破碗起身,似乎要另尋他處。
“五文錢……四文錢……哎哎哎,賣賣賣。”眼看這生意談不下去了,姜塵只好妥協。
那乞兒停下腳步,終于轉過身來,從碗裏拿出三枚銅錢,姜塵伸出手來,他一枚一枚地把銅錢放在她手心。姜塵曲了下手,狐疑地盯着他面容看,輕輕蹙了下眉頭。乞兒長得很普通,三枚銅錢一放,姜塵趕忙收回了手,假笑着把一個藥瓶扔給他:“一枚仙丹呦。”
他收下仙丹,将破碗拿在手裏,頭也不回消失在鬧市裏。
姜塵一邊念叨虧大了,一邊收拾東西回客棧。
而在她離開後,那乞兒走啊走,走到一堵牆前,收了法。牆不見了,又是一處鬧市,他踏步而行,穿過人潮,走到一個角落裏,随手将那枚仙丹扔給了蜷縮在角落裏的一個乞丐。乞丐聽到了響,緩慢地擡起了頭,看到眼前人。眼前人一襲黑衫,長發如墨,眉長眼風流,縱是冷漠神情,也凜冽如寒風。他身姿挺拔,眼尾微微上挑。他左手轉動右手中指的戒指,玉戒指剔透,只中心一點紅,看久了便覺得邪佞。
“是個堕仙,難怪她想讨這福澤。”那人嘴角勾起一絲笑意,眼底卻一片冰冷。
姜塵一蹦一跳回到了客棧,又不敲門就直接闖進林榭春的房間。林榭春恰在換衣,背對着她,衣裳褪去了一半,姜塵就直白地站在他身後。
“你……”林榭春趕忙将衣裳穿上,有些氣惱。一回頭見姜塵右手捂着眼睛,五根手指張大,一雙眼溜溜的。
“你怎不敲門。”林榭春轉過身來,一張臉如玉,只耳朵通紅。
姜塵無辜地用手拍了拍已經打開的房門。
林榭春:“……”
林榭春伸出手揉了揉眉間,他解了發,頭發都披在身後。林榭春的發若綢緞,泛着微微的光澤。姜塵的頭發倒很是毛糙,她忍不住摸了一把,林榭春毫不留情地拍了下她的手背。
姜塵委屈地收回手,再遞過來時,手心上放着一根紅繩,紅繩上編着三枚銅錢。
“我編的發繩。”姜塵笑着獻寶,“贈與你可好。”
“不要。”林榭春拒絕,一縷發垂到他鎖骨處,為他添上幾分疏離感。
“這是福澤,你竟然拒絕!”姜塵聳了下鼻子,“神仙都想要的東西。”
“有盈則有虧。”林榭春見姜塵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睫輕輕顫着,将頭轉到一旁,耳上的紅也沒有那麽燙了,“如果沒別的事,便回房間吧,我要休息了。”
姜塵起身,林榭春驚詫她竟然如此聽話。誰知姜塵跑到床榻處,一把抱起了被子,然後用被子裹住了林榭春。頃刻間的寒冷已被溫暖取代,林榭春愣了一下,姜塵隔着被子貼在他後背,他嗅到她身上糖衣山楂的味道。
“乖,這下便不冷了。”姜塵終于按耐不住地伸出手,使勁摸了下林榭春的頭頂。同她想象地一般順滑,于是她又忍不住揉了揉。
林榭春只覺渾身僵硬了,他甚至連呼吸都停了瞬息,心在某一刻跳動異常,恍若那夜群星劃破黑暗。
“我總忘記你還是凡人,凡人總是脆弱。”姜塵說話間,吐納溫熱在他耳畔。
林榭春的耳朵又開始泛起了紅,他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姜塵施了咒,被子便緊緊裹着他。
“不是我搶的,是我同人換得福澤。”姜塵以手為梳,捏着林榭春幾縷墨發,在指尖繞了繞。她的手指冰冷,無意間拂過他後頸,絮絮叨叨,“我觀你命格單薄,此生必比常人坎坷幾分,這福澤能消你劫難,對你是有好處的。”
她手指靈巧,将他的發分成幾縷,為他绾發。林榭春有幾分難堪,他從未與女子這般親昵。姜塵低頭時,她的發梢便落在他面龐,勾起心底的一絲癢意。他被裹得嚴實,掙紮無妄後,他終于妥協,因他知自己是纏不過她的。
一頭墨發如綢緞,映得公子如谪仙。林榭春本寡淡如山水畫,寥寥幾筆不染塵世。姜塵把他一半發绾起,用頭繩紮起來,那墨發裏一抹鮮豔的紅繩,墜着三枚銅錢,倒為他添幾分濃烈色彩。
編好發後,姜塵站在他面前打量,嘴角勾起來:“徒弟真好看。”
她眼神幹淨,言語中沒有一絲旖旎,如賞花賞月。他不是唯一一個,他只是近水樓臺最先見月的那個。
“我去給你熬點姜湯喝,我記得大夫說這是驅寒的。”上次為林榭春抓驅寒藥時,大夫說姜湯驅寒,和着陳皮一起熬,熱熱身子就暖了三春,姜塵上次便記住了。
“……不必了。”
“不行,萬一你像上次一樣快死了怎麽辦,我和閻王有宿怨,讨人肯定不容易。”姜塵提及前塵,鼓起腮幫子,有些咬牙切齒。
待她風風火火跑出去,林榭春聽到她下樓噼裏啪啦的聲音。一抹光透過半開的窗,投進斑駁的桌椅上,一寸一寸地。他的心未曾如此刻平靜,未曾如此刻波瀾。
白绛一個人在山裏迷了路,她尋不到林璟雲的身影,也感受不到他的氣息,他不想見她。她在一處地方轉轉繞繞,半晌也走不出去。
白绛懊惱地蹲下身子,眼淚又開始掉。
她從來不是堅強的人,她總愛哭。第一次見林璟雲的時候,她便哭了,最後一次見他時,她亦哭了。林璟雲曾拿她的眼淚打趣,說人間的春雨都是她的淚,綿綿不絕。他也曾伸出指尖,拭去她的眼淚,一雙眼只有她:“莫哭了,怪讓人心疼的。”
她親手把他推遠,自己逃避。可逃避了天下人,也逃避不了自己的心。自離開他後,她無時無刻不在後悔。
白绛的身子缥缈,被風吹得近乎渙散,哭着哭着便小聲抽噎起來。
林璟雲在不遠處,靜靜地看着她,看她瘦弱單薄的背影,他們曾相扶持走過漫長歲月。這世上的人從來愚笨,即使死了,變成一縷魂魄,也逃不出心結,也逃不出宿命。
生不能相養以共居,殁不能撫汝以盡哀,斂不憑其棺,窆不臨其穴。
此生已盡,再無來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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