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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绛覺得無聊,她湊不上嘴,便在想林璟雲現下做甚。他應已回府,按他的性子,估摸在書房看書,或者案前提筆。他的手好看,撫琴吹簫的手,總惹她目光。
暖爐應在他身畔,屋子裏暖意綿綿,她折了一枝紅梅放在他案前,也不知他瞧見沒。
白绛想着想着,聽到有人喚自己,她反應過來,原是有人問她發上的簪子。她摸了摸發上的簪子,那是一顆紅豆,取相思之意。是林璟雲為她買的,難得好看,委實難為了他。
有人輕笑道:“這簪子成色豔麗,光澤充盈,倒煞是好看,買來的人倒有眼光,想來不是你買的吧。”
白绛咧開嘴笑:“林璟雲買的。”
衆人一愣,齊齊目光看向一個女人,謝安侯的女兒謝婉君,謝婉君喜歡林璟雲已不是一天兩天了,無奈妾有意郎無情。據說林璟雲成親之時,她在家中絕食半月,差點命沒了去了。
“簪子雖好看,擇錯了主,還不是明珠蒙塵。”謝婉君哼笑一聲,她有一張明媚的面容,珠寶首飾不過錦上添花,她意有所指,“只可惜公主你長相平平,平白淡了這相思之色。”
白绛眨巴下眼睛,神色不惱,她的目光看向湖心,一時未注意,不知從何時,天又飄了雪。
“哦。”她應了聲。
謝婉君卻惱怒了,她站起來,豎起了眉,憤懑地指着她:“離國如今不過我闵朝之附屬,你一個小小和親的公主,身家樣貌何處塞過我,憑甚嫁給我五哥哥!”
白绛看着她,闡述這事實:“可是我還是嫁給了他。”
正是因為平平無奇的長相,無依無靠的背景,才得以嫁于林璟雲。
謝婉君咬緊牙關,不知不覺紅了眼眶,氣得渾身顫抖:“五哥哥何曾喜歡你,不過是見你可憐,他最善良,平日裏看到阿貓阿狗都會憐惜……”
“婉君!”有熟悉的聲音響起,白绛動了下耳朵,一回頭看到了林璟雲。
雪下大了,今下朝早,林璟雲來接白绛。那些不堪言語已盡入他耳中,他此刻站在不遠處,撐着一把傘,面容俊朗,一雙眼卻顯得幽深又壓迫。
所有人都沒敢說話,謝婉君死死咬住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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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璟雲緩緩走來,也探不出情緒:“白绛乃離國公主,和親嫁于我,此兩國之交。”寒風卷着細雪,來不及落在白绛面上,只覺片刻的冰涼,白绛便又聽到他道,“她性溫順,很多事情蕙蘭于心,不肯多言,卻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是闵朝的王妃。”
以國之,以家之,何曾受這份委屈,落他人下石。
謝婉君呼吸一滞,知曉自己亂了分寸,她上前一步,搖了搖頭:“五哥哥……婉君多嘴……我錯了……”
她只看着眼前的人,想要博取他的目光,卻終是徒勞無功。
林璟雲的目光落在白绛身上,白绛今日穿得很厚,一張臉雪白,她神色并不委屈,眼瞳清澈幹淨,嘴角還有未擦幹的糕點渣子。林璟雲輕輕垂眸,喚了她一句:“阿绛,過來。”
他喚得柔情,白绛心狠狠動了一下,鼻頭微酸,起身朝他走去。
林璟雲牽起她的手,她手倒出人意料地暖和,攥在掌心就不畏寒冷了。他擡眸看了眼在場的人,半晌才道:“走吧。”
白绛被他牽着,很順從地同他走了。雪愈發地大,紛紛揚揚地往下墜。林璟雲将傘傾向她,兩人都未言語。
過了片刻,林璟雲頗有無奈:“旁人怨你,你倒真像個受氣包。”
他在朝堂之上處處被針對,又不得父皇喜愛,如今白绛嫁給了他,或許受過更多委屈。他輕輕垂下眼睫,白绛挽着他的胳膊,許是怕冷,挨得他很近。她仰起頭,臉頰圓潤可愛,使勁眨巴下眼睛。
她鼓起腮幫子,佯裝兇狠:“才不是受氣包。”
“……以後便不去了。”林璟雲沉默片刻,“這種宴會無聊,還不若在家中,暖爐燃着,看會兒書。”
他知曉白绛想做什麽,但他不希望白绛受到委屈,她只要呆在他身邊,他會為她抗下所有風雨。
白绛花了半年時間想打入京城女眷內部,無奈自己天資不夠,除了每次聚會多吃了幾盤糕點,當真什麽用也沒有。白绛懊惱地垂下頭,一步一步走着。
寒風把雪吹進傘下,白绛撲進林璟雲懷中,使勁把臉在他溫暖胸膛蹭了蹭。
“我是不是你的累贅?”她嗡着聲音,有些失落地問。林璟雲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淡淡的溫暖的松香,她使勁嗅了嗅,怎麽也聞不夠。
懷中的人能把空蕩蕩的心給填滿,林璟雲右手撐着傘,左手撫摸她的發,哄着她:“誰說的?”
按白绛的性格,怎能顧及這麽多。
白绛在他懷裏搖搖頭,不肯出來,她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麽了,可她總擔心自己被抛棄,她不想再一個人,有林璟雲的日子多好,她想永遠留在他身邊。
被人需要的感覺,連同被愛的感覺,讓他無言地沉默。片刻,白绛聽到林璟雲的聲音從頭上落下:“你可知,我們是夫妻。”
既是夫妻,便是同心,何來累贅之說。
日子就這樣慢慢走過了,一擡頭看滿樹梨花,再擡頭是黃澄澄的梨子。太子之位一直懸而未定,二皇子近來頻從邊塞回京,聽聞邊塞又不安寧了,朝中幾位皇子明争暗鬥,皇帝前兒龍體抱恙,已經兩日沒上朝了。
白绛覺得惴惴不安,她總覺得自己要失去什麽。她每日同門口的石獅子一起等林璟雲下朝,風雨無阻。
林璟雲拉起她手時,摸到她的冰涼,總會讓她不要再等他。白绛嘴上應着,卻還是依舊。
這一年半的時光,算是白绛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了。往後艱難時分,她總在夜深人靜中将這段記憶拿出來,一個人回憶千百遍,後悔千百遍,卻又無悔千百遍。
是邊塞的刀郦,夥同其餘八部造反,朝中派兵支援,卻因路途遙遠,糧草難行而不得平亂。這次刀郦竟攻了邊關三座城池,将太守的頭顱挂在旗幟上,明晃晃向朝廷挑釁。
皇帝大怒,四皇子本在南部鎮壓暴亂,如今被調去北方。閔朝開國之際,曾出将軍吳氏,只可惜滿門忠烈無後。朝中多文官,一夫當關卻難開,朝中派兵三十萬,此長途之旅,欲滅了刀郦一族。
白绛不懂,或不願去懂,林璟雲要随軍而去。
京城夜裏,萬戶搗衣聲。白绛難得胡攪蠻纏,她将林璟雲平日的衣物都藏起來,在被林璟雲問及時,兩眼望天裝不知道。林璟雲依着燭火,喚她:“阿绛,過來。”
又是這句話,想讓她朝他走去。
白绛忍了許久的眼淚,便都落了下來,她死死咬住下唇,狠狠瞪了林璟雲一眼:“我才不要過去!”
林璟雲望着她的眼淚,燭火下閃閃發光。他走到她身旁,捧着她的臉,聲音很輕:“……哭什麽?”
從未有人為他流過眼淚,從未有人待他歸家,從未有人為他折來一枝梨花,從未有人挨着他的心,這麽近,呼吸都在咫尺之間。
“你會死掉嗎?”白绛眼瞳微顫,她對死亡從來不曾理解,卻又心生畏懼。萬物都被剝奪,所有她所念所愛之人。
“不會。”林璟雲很平靜地回答她。
“你還會回來嗎?”白绛的眼淚順着面龐流淌,宛如人間的雨,永不停息。
他伸出指腹拭去她的淚:“會的。”
“你能不能別走,我不想讓你走……我不想再等下去了。”白绛顫着眼睫,濕漉漉的眼神望着他,等待似乎成了她的宿命。
林璟雲的心微微一刺,他想說什麽,張開口,卻說不出一字來。于是他低頭,白绛下意識地閉上了眼,只覺得眼皮處柔軟的唇。他一點一點吻去她的淚痕,呼吸都落在她面上。白绛不明所以,雙手卻無措地攥緊他胸前衣襟,一雙眼還努力看着他。
于是他吻她的眼,吻她的眉心,吻她的鼻尖,最後吻上了她的唇。
燭火搖晃着,拂亂了林璟雲的心。他對白绛說:“乖,等我。”
這一年的寒冬,白绛為林璟雲縫的三件冬衣。她随着人群一路踉跄着,看着那軍隊出行。林璟雲走之前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後他的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遠到踮起腳尖也看不到了。
白绛又開始漫長的等待,可不知為何,這等待如此漫長,漫長到日子要一天一天挨過去。
寺廟裏上香的人總是很多,白绛也開始去上香,擠在香客裏。她不信神不信佛,從來不是虔誠信徒,卻也三天兩頭跪在佛前的蒲團上,只求他平安。
佛慈眉善目,看着這芸芸衆生。
冬天下了場罕見的大雪,比往年都要漫長寒冷。北方起了寒流,邊塞将士竟凍死一成以上。朝廷寒衣不足,于是令京城女眷們紛紛制衣。白绛手笨,卻也日夜不知疲倦般做着冬衣,她努力做好每一件,因為她知道,倘若不是穿在林璟雲身上,也是穿在同樣被牽挂的人身上。
闵朝同刀郦的這場戰争遠比想象打得要久,年前又年後,迎春花探出頭來。林璟雲的家書半月一封,永不遲到。
梨花開了,潔白花瓣落在白绛膝上攤開的書中,白绛合上書,戰況頻傳,她心神不寧。
倒是林越溪常來看她,算是林璟雲的囑托,讓他多多幫襯他那不甚聰慧的五弟妹。白绛坐在廊下發呆,林溪越擡袖折了枝梨花。他戲谑道:“整天愁眉苦臉,怕将你釀成酒,也是苦艾酒。”
白绛咬着唇,不理會他,絞盡腦汁給林璟雲回信。
夜裏,春雨綿綿,沒有林璟雲在身旁,她又做了噩夢。只是這夢兇險萬分,她滿頭大汗,從夢中掙紮起身,心忽然絞痛起來。然後她的眼淚就落下來,她知道出事了。
白绛痛恨自己這厄運般的直覺,正如母後離去之時。她做了夢,夢見林璟雲,他穿着湛藍的衣衫,站在梨花樹下,并不言語,輕輕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白绛撲過去,只撲了梨花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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