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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睡了很久呢。

不二漸漸醒轉,睜開眼睛,視線所及是值班室白色的天花板。試圖坐起身來,還是有點頭重腳輕的感覺。

“你最好還是躺着別動。”手冢坐在窗邊看書,“請護士來幫你靜滴了葡萄糖鹽水,你再休息一會吧。”說話時,眼睛并未離開書本分毫。

“唔,謝謝。”是他把自己抱起的吧。

“低血糖,低血壓,還有貧血。”

“什麽?”不二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不吃飯的麽?”終于看向不二。

“呵呵。”不二居然有點不好意思,“早上起晚了,沒來得及吃早餐。”

“經常如此?”那麽單薄的身體,不會就今天沒吃早餐這麽簡單。

“恩,好象、大概、也許、可能、差不多是這樣吧。我經常會忘記吃飯的。”

“以後最好記得。手術時間大多很長,沒有好的身體是支持不下來的。”

不二無所謂的笑笑:“那我就去做內科好了,反正還沒定科室呢。”

“随便,這是你的自由。”手冢不再看不二,合上書走出了值班室。

生氣了?不會吧,沒有理由生氣,不是嗎?

不二望着手冢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天查完房,準備手術之前,手冢似乎不經意地問了句:“早餐吃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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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一愣,意識到是在問自己:“呵呵,好像沒吃,我不記得了。”

“啪”扔過來一包面包和一袋牛奶。

“以前買的,放在抽屜裏很久了,你吃了吧。”

不二拿起面包,注意到生産日期就是昨天。

“唉!我還以為是手冢君特地為我買的呢。”垂着眼簾,強忍着笑意,“不過,不會過期了吧?”

“那就扔了。”手冢背過身,看着窗外。

連綿陰雨已經結束,陽光若隐若現。

不二在普外科為期兩個月的見習很快結束,輪轉到了別的科室。不在一個科室,不二與手冢的見面就顯得很難得,偶爾上下班在醫院門口遇見,也只是禮節性的問聲好。

一日,東京都內一家大飯店發生特大火災,死傷衆多。作為東京規模最大的醫院之一,榮成綜合病院的急診室一下子送來了五、六十名重傷患。各科室都接到緊急通知抽調人員、物資去支援。

手冢也在被抽調的人員之中。匆匆趕至急診科,在門外便已聽到哭泣聲、呻吟聲、呼喊聲,嘈雜不堪,急診大廳裏擠的水洩不通。搶救室根本不夠用,只得将傷員和從各科室調運來的儀器、器械置于大廳、走廊等處,就地實施搶救。

“手冢君,請來這邊。”

循聲望去,是不二。口罩遮住了口鼻,卻難掩眉宇間的焦慮,白大褂上布滿了斑斑點點的血污。

随着不二擠到一處病床前,傷者痛苦的發出陣陣呻吟。

手冢邊檢查,邊聽不二說道:“體表沒有燒傷,呼吸道也沒有燒傷痕跡。應該是慌不擇路跳樓所致的外傷,但也很嚴重。”

“恩。”手冢摘下聽診器,“肋骨骨折,刺穿了肺髒引起氣胸,準備閉室引流。”

“是。”不二答應着,費力擠過人群去取器械。

不知忙了多久,搶救了多少傷員,終于大廳裏漸漸安靜下來。傷員們經過搶救,初步處理,送去了各科室病房。

不二長長的舒了口氣,活動活動業已僵硬的脖子,剛想說什麽,又聽大門口傳來刺耳的警笛聲,随後護工推進了傷患,還有警員跟在一旁。

經過身邊時,不二看了一眼,卻愣住了。手冢快步過來,問:“什麽情況?”

“你看。”

擔架上是兩個赤身裸體的人——如果還能稱之為人的話——男人,緊緊擁抱在一起,皮肉已被燒的粘連在一起。

跟着進來的警員說:“火災基本撲滅後才在飯店頂樓房間發現的,發現時就這樣。估計他們察覺到起火已來不及,就沒有做逃生的打算。”

周圍的醫生護士都開始小聲議論。

“什麽嘛?兩個男人抱在一起。”

“就是,還光着身子。”

“是同性戀吧?”

“肯定是。”

“好惡心,不會有愛滋病吧。”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厭惡的神情。好像這兩個人就是愛滋病病毒,靠近就會被傳染一樣。

手冢面無表情地上前,望、觸、叩、聽,嚴肅而認真。見手冢上前,不二毫不猶豫地跟上協助。

聽罷心音,再用手電筒照了照瞳孔,手冢向警員搖了搖頭。

“太晚了。”

搶救工作終于結束,天也蒙蒙亮了。

手冢走至急診大廳門前,見不二站在臺階上,眼睛不知看向何處,表情似乎有些哀傷,還有些說不出的東西。

“做了醫生,這種場面難免會碰到,做久了就會習慣。”

轉過頭,見手冢站在身邊,不二隐去剛才的神情,笑笑:

“恩,我知道。”

沉默片刻,不二問道:“手冢君,你怎麽看那兩個人?”

手冢知道他所指,看了看不二探究的目光:

“他們也是人,而且這是個人自己的事。”

不二輕笑,望向遠處:

“太陽出來了呢!”

噴薄而出的陽光給萬物籠罩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衣。迎着晨風而立的兩人,站成了一道優美的風景。

大半年的時間一晃而過。

又到周一,例行的朝會上,手冢一如既往的低眉斂目坐在角落裏,等待開會。

有人進來了,來人用熟悉的聲音說:

“我是不二周助,今天起正式成為普外科的一員,請各位多多關照!”

川本主任在安排本月值班人員的時候,不二正好走過,順便看看了值班安排表。

“主任,我要值班嗎?”

川本回頭:“不二君啊,你好像還沒處方權吧?”

“恩,已經參加考試了,暫時還沒拿到資格證書。”

“那這個月先安排你和手冢君一起值夜班吧,反正你們本來就是一組的。”

“是。”

夜,九時半。

不二寫完病歷,筆一扔,很沒有形象地趴在桌上。

“啊~~~累死了!”眼珠一轉,将頭轉向手冢,“吶,手冢君,你在做什麽?”

“看書。”不用問,用眼睛看也知道吧。

“什麽書,什麽書,給我看看。”

手冢将書豎起,給不二看封面。

《普通外科診療術後并發症及處理》

其實也知道不二是沒話找話,未必真想知道自己在看什麽。

“手冢君真是敬業啊。”

“~~~”

“吶,手冢君~~~”

“什麽?”

“你的話真的很少呢!”

“恩。”

不二有些無奈地嘆口氣:“手冢君,這麽長的夜裏,不做點什麽或說說話,會很無聊的。”

“你可以去值班室睡覺,有事我會叫你。”

“留你一人在這,不太好吧。”

“無所謂,習慣了。”

半響無語,不二終是耐不住寂寞的。

“吶,吶,手冢君,你太太是做什麽的呀?”一邊說,一邊還很八卦地将臉湊到手冢面前。

“我還沒結婚。”

“哦?”語氣是誇張的驚訝,臉上卻未見驚奇的表情,“那女朋友呢?”

“也沒有。”

“手冢君好象有三十歲了吧?”

“恩。”

“還沒結婚,又沒有女朋友,不是很奇怪嗎?”

“我不喜歡交女朋友。”

不喜歡?呵,真是有趣。

“手冢君的意思是說,不喜歡女孩子咯?咦?難道說手冢君喜歡男生?”

手冢終于不耐地擡起頭,看到不二笑的別有深意的臉近在咫尺。向後靠了靠,拉開與不二的距離。

“我沒這麽說,只是現在還不想考慮這個問題。”

“唉!好失望啊!”不二半真半假地做失落狀,“我還以為自己有機會呢。”

“不要說奇怪的話!”

應該知道回答他的問題會是這種結果,索性不理他。手冢将注意力再次放回到書本上。

夜,已經很深了。

手冢放下書,摘下眼鏡,揉了揉酸澀的雙眼,站到窗前,望着外面東京城璀璨的夜色。忽然間有一種想要呼吸新鮮空氣的願望,這麽想的同時伸手打開了窗戶。風進來了,幹燥而微涼。整個房間充斥了風的感覺,桌上的書被吹的一頁頁翻過,嘩嘩作響。

好像有一會兒沒聽到那家夥的聒噪了。回頭卻發現,不二趴在桌上睡的正香。什麽時候睡着的,自己都沒注意到。

不二的睡容恬靜而美好。過長的額發覆在眼前,微風吹過,輕拂臉龐。嘴角微微上揚,睡着都在笑麽?

像是感覺到了涼意,不二的身體瑟縮了一下。手冢注意到了,忙關上了窗。

輕推不二的肩膀:“不二,會感冒的,去值班室睡吧。”

“唔~~~恩~~~”

眼見不二沒有醒來的跡象,手冢無奈,只得打橫抱起不二。

這家夥,還是和以前一樣輕,肯定又沒好好吃飯。

察覺到自己所想,手冢一怔,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将不二安置到值班室的床上,蓋上薄被,臨走時還不忘替他掖好被角。

“不二君,不二君。”

不二還在貪戀睡夢中那個溫暖的懷抱,卻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一看時間,天,已經快八點了,匆忙下床開門。來叫門的是伊代護士。

“不二君很能睡呢。手冢醫生叫我來喊你,要查房了哦。”

“呃,對不起,我馬上來。謝謝你,伊代小姐。”

洗臉時,将溫熱的毛巾捂在自己臉上,努力回想昨夜的事,自己怎麽說話就睡着了。後來的事一點都想不起來,應該是手冢把自己送到值班室的吧,知道自己一旦睡着是天塌也不會醒轉的,手冢是怎麽把自己弄到這兒來的?又想起那個夢,不由一陣臉紅耳熱。拿開毛巾,鏡中的自己臉色緋紅。

走廊裏見到手冢,臉又不争氣的紅了。

“那個,昨晚~~~”

“不早了,快查房吧。”手冢打斷了不二的話,也沒有看他,徑直走入病房。

不二聳聳肩膀,也跟着進去了。

這樣的自己,不是很正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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