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往前走

“我……”江雲謹嗓子有些啞, 更是緊張, 這是第一次, 他想要主動試探着往前走一步, “是有點熱，所以剛剛去廁所洗了把臉。”

少年聲音很是好聽，悅耳又帶着磁性，是一開口就很有辨識度的嗓音。

只是這麽短短的一句話，他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口。前面有些吞吐, 後面語速又突然加快。

說完之後，江雲謹微微別開了頭, 就連視線都沒敢放在顧子雅身上。

顧子雅瞳孔微微張了一下, 嘴角的笑意加深，就連眼角都是笑。

她再開口, 聲音帶笑，語氣熟稔, 像是在和多年好友交談一般：“我知道，你朋友說你去了洗手間。”

江雲謹局促地“嗯”了聲。

顧子雅：“那我們現在出發去體育館？”

江雲謹沒有再拒絕。

顧子雅猶豫一下，再次試探地伸出了手。

江雲謹感到一股麻癢從頭皮傳來，令人忍不住想要退縮。微微牙關咬緊，江雲謹強忍着不适, 沒有往後退。

似乎是看出了江雲謹的些許抗拒，顧子雅伸出了一半的手臨時轉了個彎，落在了江雲謹的肩膀上。

“我們走吧，”她語氣親昵, 回頭看向高宇，“小宇，一起吧？”

高宇也是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連連應了兩聲：“哦，好！”

三人離開，也把圍觀人群的議論聲甩在了身後。

顧子雅身材高挑，穿着高跟鞋站在江雲謹旁邊和他也相差無幾。一只手搭在江雲謹的肩膀上這個動作對她來說不算吃力，但總歸是有幾分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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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樓梯還好，可等到走平路，這種違和感就展露了出來。

走了幾步後，江雲謹察覺到了這點。

高宇發現得就更早了，看着前面的兩人，他好幾次欲言又止。

就在高宇猶豫要不要開口提醒江雲謹的時候，江雲謹再次開口了——

“那個……”江雲謹抿了抿嘴唇，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叫顧子雅，“你這麽走路應該很不舒服吧？”

顧子雅腳步跟着一頓，沒料到江雲謹會這麽說。

江雲謹願意讓顧子雅搭着肩一起走，她心裏正美着，想着待會兒要怎麽跟顧子衍炫耀，根本就沒有想過這個姿勢會不會舒服。

就算是不舒服，顧子雅也根本不舍得松開手。

江雲謹好不容易才願意讓顧子雅接近，她高興還來不及。

“不會，我覺得這樣很好。”顧子雅笑着說，她原本也不打算松手。

不過顧子雅轉念一想，江雲謹會這麽說，難道是因為這個姿勢讓他不舒服了。

想到這裏，顧子雅趕緊松開了手，有些抱歉地看着江雲謹說：“是我讓你不舒服了嗎？抱歉，我現在就放開。”

江雲謹擡眼，看見的是顧子雅的一臉歉意。

他下意識想說不是這樣，他是擔心顧子雅會不舒服，可一張口到嘴邊的話就變了：“你……如果非要拉着我的話，可以挽我手。”

顧子雅眨了眨眼睛。

江雲謹有些懊惱，他剛剛說了什麽？

一抹不自然的紅暈爬上他的臉，江雲謹再次平靜地移開視線。

下一秒，顧子雅嘴角的笑意再次加深。要不是現在時間地點不對，她都想開始尖叫。

天吶！

雲謹是什麽好孩子！

顧子雅也突然明白了，為何當時雲謹叫顧子衍一聲哥哥他都嘚瑟了那麽久。

沒有絲毫的猶豫，顧子雅直接伸手，挽住了江雲謹的胳膊：“好，你不介意就好！”顧子雅睜着眼睛說瞎話，“我就是有個喜歡拉着人走路的壞習慣。”

江雲謹不疑有他，但或多或少還是因為顧子雅的親近有些不自在。

從教學樓到體育館的這一路上，三人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江雲謹這段時間在學校還算出名，而顧子雅又是今天的演講教授之一，加上不少人都清楚顧家的那些事情，第一次看見江雲謹和顧子雅這麽親密，學生們只覺得新奇。

但同時也難免感慨，江雲謹不愧是顧家的孩子，和顧子雅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更有人在小聲嘀咕，難怪他們之前會覺得顧盼長得不好看，原來根本就不是一家人。

學生們年紀小，心思玲珑的人只在少數，大多數學生一聊起八卦，都恨不得和全世界分享，音量又哪裏會小？

或多或少，一路上還是有些話傳到了三人的耳朵裏。

高宇聽了有些生氣：“這些人嘴巴還真的碎，一天天的，跟一群麻雀一樣。”

顧子雅仔細觀察了江雲謹的神色，江雲謹神色始終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似乎對這種背後的議論聲早就麻木。

眉心微微擰了一下，顧子雅突然就有些心酸，同時更是心疼。

三人很快到了體育館門口。

江雲謹和高宇是要去看臺，老師們早早地劃分好了每個班級的位置。顧子雅則是要去後臺，作為演講嘉賓之一，她有專門的休息室。

“雲謹，”分開之前，顧子雅叫住了江雲謹，“待會兒解散可以等等我嗎？我聽說你們下午不用上課了，我想和你一起吃個飯，哥說他待會兒也會過來。”

演講結束後，六中就會提前放假。

顧子雅自然不是只想跟江雲謹一起吃個飯這麽簡單。

江雲謹也明白了顧子雅和顧子衍想做什麽。

顧子雅眼裏有些緊張，也有些期待。

江雲謹拒絕不了。

就算是他明白顧子衍和顧子雅想做什麽，他也拒絕不了。

因為一旦當怕寒的旅人向着溫暖走去，他就再難決然離開暖巢，繼續攜着風寒孤獨前行。

最終，在顧子雅期待的目光裏，江雲謹點了點頭。

“好，我就在體育館門口等你嗎？”江雲謹聲音很輕。

顧子雅瞬間喜笑顏開：“好，哥會把車開進來，我到時候給你打電話。”

江雲謹點頭，應了下來。

直到顧子雅走遠，他都還沒回過神來。

最後還是景睿遠遠地喊了聲他名字，江雲謹才回頭看了過去。

陽光下，白洛笙和景睿頂着炎炎烈日走來。

景睿看見高宇，表情浮誇又搞笑：“哇！你又瘦了！”

高宇臉上全是驚喜：“是嗎是嗎？”

景睿點頭：“是的。”

白洛笙走近，把一瓶冰水遞給江雲謹，疑惑問：“你們怎麽站在這兒？”

江雲謹接過道了聲謝，冰涼的溫度從手心傳來，很是舒服。

他微微別開頭，看向了一旁的高宇。

高宇正在減肥，謝絕了景睿手裏的飲料。

于是景睿把自己擰開還沒喝的礦泉水遞給了高宇，高宇接過，仔細看他耳尖有些紅。

江雲謹收回目光，握着瓶身的手微微收緊，看向白洛笙，鼓起勇氣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我……姐讓我待會兒散會等她，今天就不去打擾你了。昨天，真的很謝謝你。”

白洛笙眸色微動。

随即，笑意在他嘴角綻開。

一陣清風倏的吹來，吹散了此刻的炎熱。

終于，那個封閉了心牆的少年，将高牆開了一條小縫，努力試探地朝外面邁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