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錢

康明是個懶人。他不感興趣的事情都懶得去做，但是感興趣的事情總會激發他無限的潛力。

當他對游戲感興趣的時候，一定要戰個昏天黑地導致高端局都流傳着他的傳說。

當他對解說感興趣的時候，一定要披着馬甲上陣用理論水平和超凡的預言能力掌控戰局。

當他對直播感興趣的時候，一定要成為平臺人氣王哪怕現在想播就播想鴿就鴿。

無論是運氣好還是實力強，誰也無法否認康明的發展過程順風順水，所以養成他耿直爽朗的性格。

但他最怕人磨叽。

張烨聲音透露着絕望和痛苦，讓康明一度懷疑他被債主追上門要賣了器官才能還債。

“張大爺你說話啊！”他在電話這邊急死了，張烨甩出一句需要錢，接下來的時間跟祥林嫂一樣唉聲嘆氣，甚至他還隐約聽到嗚嗚的聲音。

這家夥在哭？康明最受不了誰哭了，大老爺們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解決嗎，哭有什麽用？

“你大爺，你說話啊，要多少，我給！”康明手在鍵盤上控制着源氏的動向，然而分心的代價，就是被一個麥克雷随手擊殺。

康明怒罵一聲，簡直要摔鍵盤。

“不是，我覺得自己好沒出息，什麽事都做不好。”張烨的聲音低落，“我做了這麽多的分析和數據，結果讓梁老板拿去賣了個好價錢，只要找到一個合适的選手，我們戰隊絕對沒有問題，梁老板怎麽就不相信我呢？”

康明翻了個白眼，老梁那副財迷心竅的模樣，如果不是早規劃好倒手轉賣，怎麽可能搞這種根本不賺錢的電競俱樂部。

“行了行了，我準備準備，待會過來再說！”康明聽到他的聲音，簡直要炸裂，張烨在工作上确實敬業，但是遭到挫折也更容易陷入自我嫌惡，就憑這一點，康明根本不放心留他一個人在電話那端凄凄慘慘戚戚。

“先別排。”康明開麥，急促地阻止影刃的排隊。

“怎麽了？”影刃的聲音從語音頻道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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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短暫的幾個字不會讓康明簡單暴露在他家粉絲面前，但他還是選擇了敲字。

[隊伍]島田源氏：我有事，先下了。

康明也顧不得多做解釋，利落關機，抓起鑰匙和手機就往外跑。

不得不說，張烨的狀态真的非常糟糕，如果不是知道他從不喝酒，康明會覺得這人已經被酒精泡成了醉鬼。

張烨在電競俱樂部是做經理的，說是經理，其實更像一個戰隊的保姆，天天為那群被他一個一個挖掘出來打職業的選手操碎了心。

康明總能聽到他說：“今天研究的戰術沒什麽效果，但是大家都很刻苦去練了，感覺有些對不起他們。”

“今天他們配合得不錯，有了新的戰術思路，我覺得你解說的時候可以引用一下。”

“今天他們訓練賽終于打贏了RTK，感覺士氣越來越足了！”

打得一團糟的戰隊漸漸有了起色，甚至開始參賽，結果沒過幾天，又聽說要重新招人。

從不關心什麽職業戰隊的康明，現在才從張烨口中聽到：走的選手是被RTK挖角的，而且是決賽前一天！

“你們沒簽合同？”

“本來是想打完彩虹杯跟梁老板談合同的，之前他給的錢太少了，貿然簽約反而不是好事。”

戰隊的待遇跟成績是直接挂鈎，梁老板給的少，張烨想出成績再擡價，康明其實能夠理解，多少實力得多少利益，就是這麽簡單。

但是賽前挖牆腳這種令人發指的行為，還是讓他對RTK的印象跌到谷底。

“我怎麽只聽說你們棄權，賽前挖牆腳的事情一點風聲都沒有？”

張烨張了張嘴，只發出一聲嘆息，他臉上滿是苦惱，聲音嗚嗚地說道：“汪天睿還是個孩子，我不想因為這件事毀了他的前途。也是這件事搞得所有人都跟俱樂部簽了約，沒想到梁老板現在要把戰隊賣出去！”

“所以你就為了這麽個白眼狼的名譽，差點毀了另外五個人的前途？”

康明覺得這種臨陣脫逃的戲碼真是無比玄幻，一個新戰隊，哪怕輸了決賽，能拿到亞軍也是相當不錯的成績。大俱樂部是不錯，但是賽前跳槽，無論是選手還是接收的俱樂部，都會承擔極大的輿論譴責。

他看着張烨被他的話打擊得無處遁形的樣子，一米七七的個子幾乎要縮成一團。

康明狠狠拍他蜷起來的背，厲聲說道：“給我擡起頭來，這就是你對新老板的态度嗎！”

張烨哭喪着臉猛地抱住康明的大腿，哇地一聲嚎道：“靈動，我真的是想不到其他辦法了！”

“走開走開。”康明嫌棄地撣他的手，“要多少，你說。”

“五十萬。”張烨的聲音都透着絕望，他不像康明一樣衣食無憂，所有的存款加起來還沒到六位數，“一個孩子十萬。”

康明嗤笑一聲，點評道：“感覺像人口販子一樣。”

這确實是一筆人口交易，張烨戰隊裏的每一個選手都是他從公測開始發掘的，有的是天梯裏的路人天才，有的是其他游戲職業選手轉型，有的甚至是他在只有幾個觀衆的直播間裏發現的，最小的只有17歲，最年長的不過21，對他們來說，确實像孩子一樣稚嫩。

辛辛苦苦一手帶起來的戰隊，被人搞出挖牆腳的事暫且不提，就因為找不到合适的輸出位，短時間內不能繼續參加國內的守望先鋒職業賽，竟然要被俱樂部老板打包賣掉？

康明覺得，這确實是梁老財那個吝啬鬼會做的事。

“孩子們都很懂事，前天突然被梁老板拉去談話，都說聽我的。但是梁老板讓我要麽給錢贖身，要麽就去勸他們老老實實把電競熱情和夢想投入到新游戲裏。現在戰隊情況很糟糕，聽梁老板的意思，明天就要簽轉賣合同。”

這麽悲慘的事情，康明卻忍不住嘲諷道：“聽起來就像老鸨在拉皮條。老梁要把他們賣給誰？”

有了錢的保證，張烨說話才算找回了生氣，他搓了搓臉，說道：“REcent的張成思。”

“我怎麽不知道他要搞電競？”康明聽說過這個人，REcent的老總，但這是一家專攻營銷的宣傳公司，從來沒搞過什麽電競俱樂部。

康明的反應，張烨并不驚訝，他說：“我也是這麽問的梁老板，但是他說REcent是要把俱樂部打造成槍王戰記的一流電競戰隊。”

“什麽槍王？”康明皺了皺眉，他玩過幾乎所有的FPS游戲，還從沒聽過這個名字。

張烨摸了摸手機，輸入一個網址，将屏幕遞到康明面前。

色彩斑斓的頁面讓康明眉頭一皺，這種低齡化的游戲，往往擁有很糟糕的風評，先不評價新游戲的未來，原本致力于在守望先鋒打出成績的職業選手被迫加入別的游戲，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扼腕的事情。

商人的伎倆他最清楚，當一個俱樂部不能創造利益，卻有別的人敢接下這個攤子，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脫手。

康明想了想，他挺喜歡守望先鋒的，除主播、解說之外，他還沒沾過職業選手的邊，讓他不眠不休打競技娛樂還可以，要是嚴格按照職業的高強度訓練，不如讓他死了算了。

電競俱樂部的老板，聽起來好像還不錯？

“我先給你五十萬，然後再給你兩百萬，既然你對他們有信心，我就當個甩手掌櫃。戰隊給我弄出點成績來，我也不算荒廢光陰只知道花錢。”他說着最後一句話，語氣帶着點諧谑。

康明拿起手機開始查看他每張銀行卡的餘額，他不記得确切的數字，但是五十萬現金應該還是有的。

“兩百五十萬？”這下輪到張烨驚訝了，“你哪兒來的這麽多現錢？”

康明想了想，說道：“你別管，反正不用去賣腎。別老哭喪着臉，好歹我是你債主啊，給點笑臉看看。”

“嘿。”

“蠢死了。”

張烨勉強地笑了一下，心裏卻并沒有太輕松，就算解決了五個選手的賣身契，他們戰隊還面臨一個巨大的問題。

“可我還缺一個輸出。”

康明覺得特別煩，說道：“明明輔助和前排才是最難找到合适的，怎麽你們一個個都缺輸出啊！”

“這、這個……”張烨覺得難以啓齒，“我們隊伍比較特殊，特別是我們家的指揮，試訓的人打一場競技他要是看不上眼，基本就GG了！”

康明第一次見到由指揮位決定戰隊成員的神奇的隊伍，他一臉嫌棄地看着張烨，真誠地問道：“你這是招隊員還是相親啊張大爺？還要你兒子對上眼，才能娶過門啊？”

張烨的腦回路在這一刻接上線似的說道：“做不到完全服從指揮的隊友，招進來也沒有意義，所以我們隊伍肯定以指揮馬首是瞻！”

“難道你不覺得，這更像是隊霸的表現，而不是一個指揮的表現嗎？”

隊霸，是一個戰隊的大佬，所有人都必須捧着他、寵着他、聽他的話，稍有不順意的地方，就會被隊霸打入冷宮，并且背鍋。簡直是戰隊中拉幫結夥破壞和諧的毒瘤。

張烨聽到這個詞語，笨拙地反駁道：“不不不！盧筱安是個很懂禮貌的孩子。”

“原來你們隊霸叫盧筱安。”

“不是隊霸啊……”張烨的反駁毫無說服力，“你先說好友裏面有沒有推薦的人選吧。”

康明腦內閃過很多名字，然後被他一一否決，“他們都是戰隊的核心，不可能走的。”

甚至一瞬間，他想起的是影刃的名字。

但是，不可能，雖然他對RTK的印象極其惡劣，但是憑良心講，除了挖牆腳的方式比較下作，這個俱樂部卻從來不會虧待選手。

雖然影刃試訓的是二隊，但是憑他的實力，哪天變成一隊的核心，康明也不會覺得驚訝。

比起這種毫無成績，看起來随時都會解散，還存在一個隊霸（？）的十八線未成形戰隊來說，好了千百萬倍。

康明跳過這個話題說道：“你把他們接到鈴芯花園去，就當基地吧。要弄什麽你跟我說，鑰匙明天給你。對了，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先跟你們隊霸聊一聊，看他老人家到底想要什麽樣的人才。”

“不是隊霸，是盧筱安。”

“嗯嗯嗯，盧筱安。”康明懶得理他，能用錢解決的事情，他都不想多加操心。

“陳老板，你的戰隊應該叫什麽？”

“叫什麽？”康明想了想，“五缺一戰隊ing babying soon？”

張烨一臉茫然。

“開玩笑的，等我想想。反正你還差個隊員，找齊了再說。”

康明伸個懶腰，覺得今晚真是累，随随便便就搞了個電競戰隊，要是家裏知道又要開始鋪天蓋地的二世祖燒錢論。

既然要把戰隊基地挪到鈴芯花園，那他該怎麽給家裏那位狂拽酷炫吊炸天的霸道總裁大哥解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