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蘇卡變成人魚玩偶的時間，越來越短，以至于遲渡都發現這個現象，并充滿擔心。

随之而來的是，原本只在晨間出現一次的假性分裂，也在接下來和遲渡，天天相處，日日變身的影響下，逐漸頻繁。

腿上原本細膩的皮膚，變得有些粗糙，淡粉色的魚鱗紋路，出現些許凹凸感。

雖然這一切都和水球人魚分化節奏不太一樣。

蘇卡還是隐隐覺得，用不了多少時間，他可能會再次分化成人魚。

這對他來講，不是一個好消息，水球人魚雖然稀少，但是大家都已經接受的突變物種。

可這裏是地球！

他只會被送進動物園！

蘇卡無依無靠慣了，以前總覺得，只要活着，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兒。

現在，他每晚都抱着遲渡的手腕入睡。

這個男人雖然未經他同意，擅自做爹，但卻是唯一珍惜對待他的人。

希望自己變成人魚，不會吓着他吧……

遲渡發現，遲小咪最近每天都會來，可總是迷迷糊糊的，似乎丢掉精神，說不到兩句話，整條魚就軟了。

他甚至帶着遲小咪，回了一趟品牌工作室。

工作室對遲小咪，進行全身養護，還贈送兩套最新絕版娃衣。

最後誇獎遲總，把遲小咪養護的很好。

Advertisement

真是一個幸福的孩子。

遲總郁悶而歸。

立夏節氣，助理特意開點窗戶，讓空中小花園裏，迷薔薇淡雅獨特的香味飄進來。

蘇卡在淡香和模拟清風的聯合攻勢下，昏昏欲睡。

軟性屏幕，智能監控察覺到瞳孔未對焦，自動運行保密程序，悄無聲息換成屏保。

遲渡穿着件小圓領絲麻襯衫，柔和自然，配一件軟光面西裝馬甲，增添幾分硬朗，從上到下，都是蘇卡挑的。

要說有什麽區別，蘇卡的口味更溫和，常年自帶雪風冰天buff的遲總，最近看起來向下凡。

連前臺的小姐姐，都敢偷偷瞄幾眼。

他靠進座椅裏，手上來回轉着簽字金筆，偷偷收起蘇卡的電腦，看他在座位上，肆無忌憚打瞌睡。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蘇卡和夜晚迷迷糊糊，打瞌睡的小人魚，動作、神态極其相似，連嘴唇微翹的細節都一樣。

遲渡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蘇卡休息是睡覺，他休息是看蘇卡。

辦公室裏，畫面和諧又詭異。

蘇卡前後左右晃悠好幾圈，終于把自己晃醒。

睜眼就見，遲渡一瞬不瞬盯着他。

“老板，我錯了，你扣我錢吧。”蘇卡心虛，主動承認錯誤。

遲渡似乎心情不錯，假意看表，“午休到兩點結束，還有十七秒。”

見鬼了喲，蘇卡狐疑的小表情，躍上眉眼。

老板辦公室，跟公司其他部門有很大不同，沒有特別固定的時間，時時刻刻都得圍着老板轉，基本上默認7x24，誰讓他們賺的是別人好幾倍呢。

“當着我的面睡覺，還是不妥。”遲渡果然沒讓他失望，“不過，我是個寬宏大量的人，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可以既往不咎。”

不愧是你！

一點虧都不會吃的遲扒皮！

蘇卡表面狗腿，“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喜歡什麽顏色？”遲渡面無表情。

綠色呀！

蘇卡差點脫口而出，突然想到老板對綠色有陰影，一個急剎車，差點咬到舌頭，“白、白色。”

“喜歡什麽花？”遲渡臉上絲毫看不出，為什麽要問這種問題。

蘇卡想都沒想，“茉莉！”

因為，在萬年以後的水球，茉莉沒來及适應人造氧氣環境，就慘遭滅絕。

蘇卡只在博物館，看見過資料和影像，穿越前是沒有見過真茉莉的。

因為茉莉的珍貴，水球上流社會，流行送人魚模拟茉莉味的香水。

最美麗的大魚尾巴，配上失去珍寶的香味。

蘇卡也只在八卦雜志上見過。

遲渡對他喜歡的花型有些意外，也沒多想，接着問，“喜歡的寶石。”

“藍寶石……”蘇卡猶豫不決，“珍珠不算寶石吧？”

“容許你選兩個。”遲渡非常大氣，“喜歡的動物。”

“章魚！”蘇卡搶答。

遲渡皺眉，“不是海豚嗎？”

“不、不是……”蘇卡耳朵尖瞬間就紅了。

“工作吧。”遲大爺的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問答，戛然而止。

蘇卡：又量子化翻臉。

但是，被遲渡這麽一問，他的好奇心像一只飄在河裏的水桶，沉沉浮浮。

“老板，你問我這些幹嘛啊？”沒過多久，蘇卡的腦袋就從屏幕邊探出來。

遲渡在稿紙上，塗塗畫畫，也不擡頭，“做衣服。”

蘇卡咬住下唇，也止不住嘴角飛速上揚，支支吾吾，“您、您也太客氣了。”

“嗯？”遲渡注意力全在紙上，沒聽清楚。

蘇卡的心裏，好像住着一位光屁股的海豚先生，騷動不已。

難道老板要送我……？

蘇卡好似在雲端蹦迪，太陽就是聚光燈，震撼、炫目、光彩！

媽媽，那個DJ在看我！

一下午，蘇卡都好像坐在仙人球上，是不是探頭看看。

果然，遲渡叫秘書進來，讓他把畫好的手稿，送去知名品牌，最快的速度制作。

秘書一走，蘇卡終于坐不住，“老板你真好……看。”

本來想謝謝遲渡，可那句“老板你真好”，碰上遲渡冰山未消的臉，自動就打碼了。

“這種事實，不用提醒我。”遲渡合上筆，只給他一秒眼神。

蘇卡：“……”

我的錯，是我低估你了。

整整三天，蘇卡都是在雀躍的期盼裏，度過的，他還沒有被人送過禮物呢。

在水球，他是一只不會發情的，白化魚。

是家庭和社會的雙重累贅。

沒有人會在意，他喜歡什麽，更沒有人會送他東西。

他總是在一個角落裏，小心翼翼羨慕着，那些花尾巴的漂亮魚，捧着鮮花和禮品。

終于，第四天下午，秘書送來一個皮箱，質感古樸，做舊的金屬配件，暗光流動，裏面好似裝着魔法。

遲渡好似并不急着打開，直到接觸到蘇卡快要着火的眼神，“你……想看看？”

啊！老板真是個含蓄的人呢。

蘇卡點頭如小雞啄米。

遲渡倒是沒說什麽，用封刀除去蠟封，拆開保護皮環。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在箱子上來回跳動，仿佛彈奏着一曲絕妙的歌謠。

“過來。”把蘇卡叫到桌邊，遲渡将箱子開口對着他，緩緩打開，“自己看。”

黑色絲絨內膽裏，躺着一件紗衣，鬥篷式設計，完全展開。

上面手工縫制的，芽色茉莉花苞栩栩如生，細米珠點在花苞頂端，看上去就像剛結的露水。

每個花苞旁邊，都有香槟色米珠串成的花紋，一路蜿蜒，直到紗腳。

而鬥篷的底端，為穩定多層結構，增加垂感，由無數顆切割精細的藍寶石，圍成吊墜，被黑色絲絨襯托的熠熠生輝。

可惜，這件衣服只有二十多厘米長，一看就不是給人穿得。

很明顯，這是給遲小咪做的。

雖然，蘇卡就是遲小咪，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好難過，好難過。

“好看嗎？”遲渡不忘雪上加霜。

蘇卡笑不出來，又不敢哭，表情可憐兮兮，“又好看，又好貴。”

“好看？你這個表情？”遲渡有點意外。

蘇卡辯解，“太好看了，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太激動。”

遲渡慢慢回想，問過問題後，蘇卡這幾天的表現，隐隐約約覺得發現了什麽。

他掀開衣服旁邊的隔檔，裏面是一個被防塵布包裹的“球”？

蘇卡又羞又惱，根本不想知道箱子裏還有什麽。

遲渡不緊不慢打開袋子，掏出一只粉紫色，圓墩墩，翹起短短八只爪爪，卻長着可愛貓咪嘴的——章魚！

他把章魚塞到蘇卡手裏，還沒等說話。

就聽蘇卡心不在焉應和，“這個也好看。”

章魚躺在他手心，質感柔軟，眼睛是很大兩顆藍寶石，仔細看，貓貓嘴的嘴角還點着小小兩顆。

“這個給你。”遲渡突然轉身，專心致志對着電腦，“我……喜歡粉色。”

蘇卡抓着章魚，不知所措，“送送送送，我的？”

“嗯。”遲渡很冷淡地回答。

大悲大喜，蘇卡抱住小章魚，這是他魚生第一次收到禮物，無論是什麽，都是他的寶貝。

“老板，晚上吃魚嗎？我能做成粉紅色的！”他小心放好章魚，幫遲渡收起箱子。

除了遲小咪，遲渡從來沒送過活人禮物，有點招架不住這種熱情。

十分冷淡地回答，“不吃！”

嘿嘿，老板好像害羞了喲……

別扭的遲大爺，和誠實的蘇卡，誰都沒有覺得，這種行為，已經慢慢劃入戀愛的海洋。

一個為自己第一次送禮物迷茫，一個為自己第一次收禮物歡騰……

周一下午，遲渡和薛尋同時參加一個聚會。

蘇卡再沒經驗，也能看出，這是一件大事，遲渡為這次會面，準備了足足一周。

他很少看到，遲大爺對社交如此關注。

果然，他們走後，整個公務組就開足馬力忙碌起來，似乎有什麽重要的資料，正陸續從N國傳過來，不能以電子通信手段，傳進聚會，必須專人送過去。

吳雲是遲渡的公務第一秘書，正守在辦公室裏，等待信息的最終核對。

有一份先前比對好的清單，已密封放在同事辦工桌上。

而這份清單，被經驗豐富的她，最後時刻發現漏洞，已叫同事再次核對。

此時，蘇卡正好路過。

吳雲精于算計的腦子，微微一轉，看了眼有誤的清單，就出聲叫住他，“蘇卡，有時間去送個東西嗎？他們都忙，遲總又等着要呢。”

“啊？有的，吳雲姐，我這就去。”蘇卡對她本來是有幾分戒心，畢竟，遲渡叫她交行程的時候，她還是有些不滿的。

但這時，他又想到遲渡今天工作，似乎非常重要，那點不夠重視的戒心，自動解除了。

吳雲将密封袋交給他，“車都派好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