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1)

衛令儀看着眼前的男子, 覺得熟悉又陌生。

男人眸色冷沉,狹長鳳眸之中仿佛包含萬年時空的深沉,她被男人握住手腕抵在牆上, 不可挪動方寸, 就像是被他掐着了宿命,人與魂, 俱不得動彈。

男人凝視着她, 一字一句, 似甚是憤然, “朕對你哪裏不夠好?讓你一直心心念念着慕容蘇?!衛令儀, 你生是朕的人,死了也是朕的鬼!這輩子都別想離開朕!”

衛令儀不明白皇上為何要這般冷硬态度。

她很不喜歡被如此對待。

掙紮之時, 她忽然覺得皇上的美貌也不香了。

帝王忽然欺身過來,衛令儀胸口一痛,她“啊”的尖叫一聲,忽然睜開眼時, 卻見四周是十分尋常的陳設,內室昏暗, 窗棂洩入的光也同樣暗沉。

後知後覺,才暗暗松了口氣。

她方才是夢魇了。

好險吶。

衛令儀輕喘片刻。

她原本打算直接折返京都,可猛然驚覺, 若是皇上像夢中那樣兇悍無情,那她豈不是又從一個火坑跳入另一個深淵?

她雖失心智,但也知世人對女子多般苛刻。她被慕容蘇擄走這樣久, 誰知皇上會如何想?

皇上若來尋她, 求着她回去, 讓她看到他的态度, 她才能回京。

否則,倒不如從此潇灑自在。

癡兒一邊想着,一邊默默抹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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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憋了憋嘴,強忍着內心哀傷不哭出來。

趁着天還沒有大亮,衛令儀戒了起床氣,掀開略有些黴氣的被褥,快速下榻開始喬裝打扮。她對着一塊鏽跡斑駁的銅鏡,麻利了梳起高馬尾。

當鏡中人從清媚轉為英氣飒飒之時,衛令儀自己又愣了一下。

她從傷了腦子醒來後,一直被人伺候着,洗漱穿衣皆有人侍奉,可方才自行打扮的動作為何行雲流水?

就仿佛她早就習慣這般束發。

衛令儀對着銅鏡左右照了照,對自己的新裝束十分滿意。

她将身上的玫紅色披風藏起,順手尋了一件粗布墨藍舊襖穿在身上。

今後的路該如何走,她尚未思量清楚。

但肚子餓了,且先解決了饑腸辘辘再說。

當從二樓窗棂一躍而下,站在空無人煙的黃土大街上,衛令儀再度稍稍一愣。

她為何又是如此輕車熟路?

就仿佛曾經數次經歷過同樣的場景,從高處一躍而下的動作,對她而言就像是小菜一碟那麽簡單。

有炊餅的香氣從臨街鋪子裏飄出來。

衛令儀小手捂住了平坦腹部,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四處都貼了告示,上面是她的畫像,沒想到慕容蘇行動這樣之快,若是被他抓住,她再也尋不到逃脫的機會。畢竟,信任這種東西,只消一次消磨,便再也沒有了。

于是,衛令儀沒有在集市逗留,步子輕快迅速的離開了集市。

她不知該往哪兒走,就一直朝着旭日的方向,東面通往京都,就算她與皇上再無緣分,父兄還在京都呢。

衛令儀沿途觀察草木,很快就憑着直覺找到一處溪流,她潛意識裏似乎知道該往那條道兒走,就仿佛,她對勘測路徑也十分擅長。這種技能刻入骨髓。雖然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無意識的行為也是正确的。

她甚至于還找來枯枝點燃了火堆。

旭日東升之時,癡兒已十分閑适的坐在溪邊烤魚。

她看着烤到噴香焦黃的魚兒愣神。

這一幕似曾相識,她好像從前也幹過諸如此類的事。

機智如她,已經能夠猜出,大抵是她失憶之前曾經歷過。她是衛家大小姐,乃将門之女,自然厲害的緊呢。

癡兒已開始好奇她曾經的模樣了。

正托腮沉思,臨溪的林子裏有動靜傳來,衛令儀側耳傾聽,還不忘趕緊吃上烤魚肉墊墊肚子。

動靜越來越大,伴随匆忙腳步聲,還有兵刃相擊的聲音。

衛令儀用枯枝翻了黏土,将火堆蓋上,便悄然探入林子裏,躲起來看個究竟。

此時,林中的打鬥聲逐漸停歇,兩方人馬的成敗似已變得十分明顯,一獨眼粗犷的男子手持鋸齒大刀,對着跌倒在地的幾人,正仰面大笑,“哈哈哈,大哥、三弟,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若是聽我的話,投誠慕容蘇,又哪來這麽多的事。眼下可好,你二位可別怪我無情,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山寨兄弟們着想!”

一稍微年長的大漢呸了一聲,“你貪圖榮華富貴,偏要帶着山寨弟兄送死,老子就是拼了一條命也不能讓你禍害弟兄們!”

此時,一稍年輕些的清俊男子試圖支撐起身子,“二哥,你莫要相信慕容蘇!舊朝大勢已去,慕容蘇蠱惑你加入叛反陣營,還妄圖讓弟兄們殺去京都,這是再拿弟兄們的性命做賭注!”

獨眼男子卻半點不動搖,“三弟,你懂什麽?富貴險中求,慕容蘇已答應我,今後待他複國,定招安虎頭山。你二位今日就上路吧,要怪就怪你們不知好歹。”

獨眼男子笑出狂妄與野心。

只要殺了大當家與三當家,山寨五萬弟兄都會聽他發號施令,日後慕容蘇複國,他也能封王拜相。

獨眼男子擡刀準備砍殺下去,一臉狂妄與喜色,仿佛已經幻想到了不久之後,榮登廟堂,享盡榮華富貴。

卻在這時,一顆石子突然從後方射了過來,這顆石子精準的砸在了獨眼男的鋸齒大刀上,大刀落下之際偏移開,并未砍中倒地的二人。

“啊——來人!快!給老子殺了這些畜生!”獨眼男子一陣咆哮,卻是被蜜蜂追着往前跌跌撞撞。

這時,年輕的三當家趁機會爬站起身,手持長刀,直奔獨眼男子,從他背後一刀刺入進去,直穿肚腹,當場要了獨眼男子的性命。

原本正要圍困上來的山寨随從們,見狀紛紛怔住。

衆人互視了幾眼。

二當家死了,他們群龍無首,自然不能繼續迫害大當家與三當家。

今日的局,本是為了誘導大當家與三當家出山寨,衆人又豈會料到二當家這般薄命?!

躲在暗處的衛令儀沒打算露臉。

她只是聽出了一絲名堂,不想讓慕容蘇成功勾搭上山賊。一旦慕容蘇勢力擴大,對皇上大為不利。

既然那獨眼的二當家已死,那麽慕容蘇的計劃就會擱淺。

衛令儀正要悄然離開,她一轉身,迎面碰見帶着兵刃追上來的一行人,為首之人是個女子,雖不及世家貴女水靈,還相貌周正,十分惹眼。

女子盯着衛令儀。

衛令儀蹙了蹙小眉頭。

就在衛令儀思忖對策之時,女子忽然紅了眼眶,上前一把握住了衛令儀的手,“大小姐!當真是你?”

衛令儀愣了。

大小姐?

她是鎮國公府的大小姐才對。

這女子難道也是鎮國公府的人,可鎮國公府的人為何瞧着像山賊?

此時,方才被迫害的兩名男子也走了過來,二人俱受了傷,但不致命。

清俊的三當家邁開大步,行至衛令儀面前,那張肅重的臉在看清衛令儀的瞬間,綻放驚喜笑意,“大小姐!你怎會在此?”

衛令儀,“……”

是命運将她抛于此地呀。

不知這兩人究竟是誰?

沒有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前,衛令儀一個字不多言,故作深沉。

三當家又說,“大小姐,我是鐵柱呀,這是我妹妹楹花。當初我兄妹二人流落街頭乞讨,是你将我與楹花領入府中小住了一陣子。後來,我與楹花才外出尋親,這便一路來到了北地,卻發現至親早就不在了。”

鐵柱一番提醒,衛令儀雖然不記得,卻是立刻明了了。

衛令儀假裝認出了他二人,萬不能被人知曉她失了憶,否則被人利用就糟了。

“當真是你二人?時光荏苒,你二人如今都這般大了。”

衛令儀臉上俱是感慨之色。

楹花打量了衛令儀,由衷道:“大小姐愈發天生麗質了。”她沒讀幾本書,不會什麽褒贊的言辭,但大小姐當真生得極為好看呀。

衛令儀悠悠一嘆,想到了暫時的落腳之處,故意道:“哎,縱使我貌美如花、才色雙絕,還不是被渣漢子辜負了。”

鐵柱神色一凜。

他倒是聽說了皇城之事,難道新帝負了大小姐?

都說帝王家最是無情,此話不假。

鐵柱憤慨,“新帝雖是明君,但也未免有眼無珠!大小姐莫要傷懷,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咱們山寨有不少俏郎君,只要大小姐喜歡,今晚就洗幹淨送去大小姐榻上。但凡是大小姐看上的人,我定帶兄弟們下山擄來。”

衛令儀,“……”

可她還沒尋到合适的新人。又大抵是舊人太好,暫無新人可替。

不過,這位兄弟,你的提議當真絕妙啊!

衛令儀又是一陣哀傷。

因她身份特殊,是衛蠻之女,大當家縱使覺得這小女子渾身都是戲,但也不敢低看,還鄭重抱拳作揖,“衛大小姐,請受在下一拜,方才若非衛大小姐,在下與三弟恐怕就要命喪黃泉了。”

衛令儀擺擺小手,“舉手之勞,不足挂齒。”

大當家狐疑,“不知衛大小姐為何會出現在北地?”

衛令儀又是當場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淚,“此事說來話長,我眼下已無路可走,且随風飄零吧,你們也知道,衛家乃舊朝重臣,皇上他……唉,罷了罷了,不說也罷。”越是這般欲言又止,越是叫人浮想聯翩。

她此言一出,大當家自是不能坐以待斃,遂盛情相邀,“若是衛大小姐不嫌棄,不如去寨中暫且歇腳。”大當家不敢唐突了世家貴女,賣力的說着蹩腳的言辭。

衛蠻是名震天下的鎮國公,大當家也聽鐵柱提及過衛家人的英雄事跡,縱使衛令儀是個女子,大當家也不敢輕待。

更何況,衛令儀的确救了他一命。

他這樣的流亡之人,最是講義氣。

鐵柱和楹花歡喜了。

“是啊,大小姐,要不就暫住山寨。”

“當真沒想到此生還能再見大小姐。”

“從前救命之恩,此生不忘。不成想今日又被大小姐所救。”

衛令儀又擺擺小手。

話說……你們山寨幾時能擺上滿漢全席?

她真真是太餓了呀!

到了虎頭山,山寨設宴款待。

衛令儀被安置在了二當家的座椅上,她看着那虎皮座椅,想到了皇宮的軟塌,不由得觸景生情,又想到封璟。

狗子,真的不要她了麽?

究竟幾時找過來?!

他再不找來,她都要在北地當上山大王了。

一只海東青在上空盤旋。

封璟是它的主人,也只有封璟可以讀懂它的意思。

見海東青一直在虎頭山附近盤旋,封璟的神色不可謂不複雜。

他的乖乖,又幹了什麽大事?

就連封璟都開始狐疑了。

陸懷瑾不知帝王心思,走上前道:“皇上,據北地線人所言,慕容蘇這兩年一直在試圖勾結虎頭山的勢力,眼下虎頭山足有五萬人馬,一旦被他拉攏,對朝廷将是不小的威脅。不過,虎頭山這兩年內杠也甚是嚴重。”

五萬人馬雖不足以複國,卻能給封璟制造出大亂子。

封璟未置一言,吹了口哨,不消片刻,兩匹渾身毛發黑亮的獵犬狂奔而來,這兩頭獵犬肌理修韌,腿長身子瘦,煞是矯健。

獵犬行至封璟面前,一副俯首稱臣之态。

這時,封璟俯下身,從懷中掏出一件類似兜衣的布料,給兩頭獵犬嗅了嗅。

衆人,“……”皇上是幾時将貴妃娘娘的貼身小衣藏懷裏了?不得不說,皇上還真會未雨綢缪,事先就準備好了關鍵之物!

幾人眼觀鼻鼻關心,待帝王重新将貴妃娘娘的小衣揣入懷中,他們才敢正視帝王。

而此時,兩頭獵犬埋頭嗅了嗅,往前跑出幾步之後,便轉過頭朝着封璟幾人一頓狂吠。

衛定修擰眉,“梵梵在山寨?”

吃驚之人不僅僅是衛定修,陸懷瑾與風十三幾人亦然。

風十三,“皇上,虎頭山是當地流匪,眼下還不知是否投降了慕容蘇,加之虎頭山人馬衆多,萬不可大意。”

虎頭山不像慕容蘇的宅子,放一把火就能攪亂。

封璟眉目冷沉至極,眸光望向虎頭山的方向,眼底神色幽若深海,無人知曉他此刻在尋思着什麽。

“立刻尋找突破口。”封璟下令。

他自己都辦不到随意進入虎頭山,衛令儀又是如何做到的?

總不能是被擄上了山寨?!

封璟焦急如焚,他不是一個浮躁之人,可事關衛令儀,總會情難自控的往最壞的方向去想。

“是,皇上。”幾人紛紛領旨。

封璟幾人在虎頭山附近的隐蔽之處暫且歇腳。

次日,封璟并沒有等太久,便得知了如何進山寨的法子。

風十三一臉喜色,道:“皇上,屬下方才去打探消息,竟發現虎口山招募美男子,說是要給新上任的二當家選壓寨夫君,凡是容貌俊美的男子,皆可有機會進入山寨,讓二當家親自甄選。”

封璟,“……”

面對風十三的歡喜之色,封璟卻眸色乍寒。

他怎麽覺得新上任的二當家和他家乖乖有脫不開的幹系呢。

幾人未做猶豫,便一同前去了虎頭山腳下的選拔之處。

鐵柱和楹花兄妹二人為了讓大小姐心情愉悅,以擺脫被渣漢子辜負的傷痛,特意在山下村民當中招募俊朗男子。

原本,兄妹兩人還在嫌棄一些相貌歪瓜裂棗之人,覺得這些人寒碜了大小姐,可誰知,會突然出現幾名容貌俊朗的年輕男子。

尤其是為首一人,說是器宇軒昂、容貌不俗也不足為過,舉手投足之間盡顯風流貴氣,可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孤高。

“幾位是哪裏人士?姓甚名誰?既來參加選拔,那便已知曉規矩,若是入了虎頭山,被二當家選中,甭管你是天王老子還是人間帝王,只能留在虎頭山,給二當家做壓寨夫君。”

封璟,“……”好大的口氣!

幾人依次報上假名,又以行腳商的身份進入了山寨,然而,衛定修卻被堵在了外面。

“二當家喜歡白皙清秀一些的男子,最好是生了翹/臀。這位怕是黑了些,且留步吧。”

衛定修張了張嘴,差點握拳捶上去。

但免得誤了皇上的大事,只能堪堪忍住,他一人被擋在山寨大門外,臉色都快氣青了。

他相貌生得難看麽?

他無非就是不夠白皙罷了!

陸懷瑾回頭對他笑了笑。

風十三亦然。

衛定修,“……”感覺到了深深的排擠。

寨子裏今日十分熱鬧,被初選入山寨的男子,并非只有封璟幾人,還有山下的村民。

楹花朗聲高喝,“都挨次站好了,讓二當家一一過目,能不能留下來當壓寨夫君,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封璟雖不曾選秀,可這畫面卻是讓他聯想到了帝王選妃。

是他的乖乖麽?

好得很!

才一陣子不見,又長本事了!

就在衆人站列之際,一紅衣束馬尾的女子從小閣走了下來,女子姿态飒氣凜然,身段窈窕,除卻清瘦了些許之外,近乎沒甚變化,甚至于眉目之間還更是精神了。

封璟眸色一滞,眼底頃刻間宛若洩入萬千天光。

先撇開“選秀”不說,至少他的乖乖毫發無損。

可下一刻,衛令儀挨個掃視入選的男子,像是從上到下細細打量,垂涎不已,封璟醋意上頭,牙床都開始發酸了,那雙幽眸直直凝視紅衣女子。

看來沒有他在身邊,她倒是滋潤得很!

見虎頭山二當家這般傾城國色,入選的男子一個個自告奮勇,恨不能當場脫光了展露自己。

衛令儀興奮極了,伸出小手打算挨次檢查男子的身子。

就在這時,一道磁性低沉的嗓音在當場響起,“不知二當家覺得在下如何?”

帝王話音一落,人已經往前邁出一步,那雙鳳眸緊緊鎖着衛令儀。

陸懷瑾與風十三吓到渾身僵硬“……!”

皇上吶,現下是吃醋的時候麽?

山寨足有五萬人馬,再高的武藝也難以逃脫啊。

千萬不能暴露了身份!

衛令儀尋聲望去,看見封璟的那一刻,她眼眸瞬間一亮,宛若天光集聚在這一處,她唇角笑意逐漸放大,小手不由自主的放在了唇瓣上,癡癡看着身着常服的男子。

封璟不穿龍袍的模樣,像極了矜貴的世家子弟。

皇上找來了?!

是為了她麽?

噗嗤——

癡兒忍不住暗暗竊笑。

數日不見,皇上看似消瘦了些,人也黑了些許,但半點不影響他的美貌。

時隔這麽多天,衛令儀總算是發自內心的歡喜了。

她走向封璟,步子也不自覺的變成了蓮步,更顯得身段窈窕曼妙,她上下打量着封璟,眼神癡癡慕慕,如同拉絲。

就在陸懷瑾和風十三摒住呼吸,生怕貴妃娘娘暴露帝王身份時,卻見貴妃伸手摁在了帝王胸口,還煞有其事的摸了摸。

“咳咳……這位郎君好生俊美,身段亦是修韌,可我喜歡翹/臀的男子呢,不如讓我好生驗驗。”

說着,衛令儀想起在宮廷時,封璟揍過她的屁股。

她壞心思上頭,也依葫蘆畫瓢,直接拍在了封璟臀上。

力道不大,但這輕挑的動作,足以讓世間任何男子臉紅心跳。

帝王并未阻擋,任她所為。

那雙狹長鳳眸緊緊鎖着衛令儀,輪廓分明的唇淡笑缱绻,“二當家對在下可滿意?”

衛令儀嬌嗔了一眼面前男子,兩人身高懸殊頗大,她仰望的姿态流露出小女兒家的嬌羞之色。

封璟在她的瞳孔裏看見自己的臉。

他的乖乖又恢複了從前的裝束,可還是滿眼皆是他。

有那麽一瞬,封璟徒然生出一種徹底得到了美人的錯覺。

衛令儀笑靥如花,“嗯!尚可,就你了。”

二當家點名要了一個男子,山寨衆人齊齊歡呼,好不熱鬧。

封璟舔了舔唇角,笑着垂眸,“在下本事非凡,相貌俊美只是其一,二當家只需我一人即可,是吧?”

這話飽含威脅。

今日之事原本只是鬧着玩兒,她不想引起旁人懷疑,就任由鐵柱與楹花張羅“選美男”之事。不成想封璟竟然尋來了。

癡兒滿心歡喜。

她此刻甚至覺得,是老天庇佑她,才讓她得償所願。

虧得封璟尋來,不然吶,她可真要多給自己物色幾個美貌郎君呢。

衛令儀伸出手指,勾住了封璟腰間的深碧色腰封,拉着他往小閣走。

動作實在輕挑。

封璟順應美人之意,随着她一步步往前。

陸懷瑾、風十三,“……”不是……皇上就這麽跟着貴妃娘娘走了?!

那他們呢?

鐵柱見衛令儀已經選好了人,便遣散其餘男子,虎頭山雖是山賊窩,可從來不幹殺人放火的勾當,從來都是靠着劫富濟貧,以及農耕打獵為生。

“散了、散了,都散了吧。沒被二當家看上,只能怨你們沒福氣。”

虎頭山開始逐客。

陸懷瑾和風十三幾人快被驚吓到魂兒出鞘了。

他們就這般将皇上與貴妃娘娘丢在山賊窩?!

現下不宜發生任何争執。

關鍵之事,萬不可叫人知道皇上的身份。

遂只能暫時離開。

貴妃娘娘眼下是二當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混上二當家的位置,足可見貴妃娘娘的厲害之處。或許事情還有轉機也說不定。

離開山寨,見到衛定修時,陸懷瑾腿一軟,手搭在衛定修的肩上借力,才勉強站穩。

陸懷瑾算是怕了。

皇上與貴妃真要是出事,陸家怕是會遺臭萬年!

陸懷瑾看向衛定修,“衛将軍,可以讓海東青立刻回京都調遣人馬過來了,皇上找到貴妃娘娘了,眼下貴妃娘娘已是虎頭山二當家。”

衛定修驚掉下巴,妹妹從來都是嫉惡如仇,豈會當山賊頭兒?

衛定修,“那皇上人呢?”

風十三挑挑劍眉,“皇上被貴妃娘娘扣在山寨,當壓寨夫君了。”

說着,風十三吹響口哨,将海東青喚了過來,事不宜遲,得盡快讓禁衛軍潛入北地,護皇上與貴妃安危。

衛定修啞口無言。

虎不虎?!

這對夫妻是一個比一個虎!

小閣是竹子搭建而成,窗棂半開,有溫熱春風拂入,掃在人的身上、臉上,惹得人心蕩漾。

衛令儀突然想到了話本子裏說過,春日最是容易春心滟滟。

剛邁入小閣,封璟長臂一撈,直接撈起了美人的柔腰,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拉一帶,近乎将她提了起來,再一個轉身,将美人摁在了門上。

衛令儀可是太喜歡這個動作了。

也唯有封璟能将這個動作做得如此一氣呵成。

她噗嗤一笑,臉蛋紅撲撲的,笑眯了眼,一切委屈被抛之腦後。

兩人四目相對,衛令儀雙手捧住帝王清隽的臉,帶着戲腔質問,“郎君如此俊俏,可有旁的小娘子心悅于你?我雖選了你,可我挑剔專橫,絕容不下自己男人還有別的妖精。”

呵,還吃上醋了?

這碗老陳醋,到底應該是誰吃?

封璟大掌用力,将美人的柔腰又扣緊了幾分,“若非在下今日出現,二當家是不是會選旁人?”近乎咬牙切齒。

衛令儀眨眨眼。

不知作何回答。

她的确貪玩,可從未想過背叛皇上呀。

衛令儀立刻蠻不講理,“你這個負心漢,怎的才找來?可知我吃了多少苦頭麽?慕容蘇那厮,竟讓我頓頓啃大餅,我都餓瘦了。”

封璟,“……”

慕容蘇是該死!

他只是沒想到慕容蘇這般無恥!

怎能讓他家乖乖吃大餅?!

既是擄走了,就該好生對待她。

封璟眸色一冷,微微低下頭來,唇差一點就要觸碰上美人的粉唇,“沒事了,朕這輩子都不會再讓你吃大餅。”癡兒就要好好哄着。

衛令儀就喜歡聽封璟說情話。

慕容蘇也會花言巧語,可每一個字都透着算計與不真誠。

可封璟不同。

衛令儀知道,她的男人一言九鼎,說甚麽都會算數。

兩人近到呼吸可聞,衛令儀貪戀封璟身上的清冽氣息,美男在前,她沒有不好/色/的道理,賊笑着問,“想不想親親?唔——”

封璟吻上朝思暮想的唇,鐵臂恨不能将懷中人摁入骨血之中。

吻得又急又亂。

像六月夏日突然而至的狂風暴雨。

若說是牛嚼牡丹也不足為過。

可憐那嬌嬌牡丹花兒很快就沒了一開始的氣勢,只能軟趴趴的攀附着男子。

好一會兒過去,衛令儀詫異的看着封璟的大掌,她不明白皇上為何總是對她這處情有獨鐘。

衛令儀茫然看着帝王,眼中神色迷離渙散,眼梢春意蕩漾,明明被帝王的熾熱吓到手足無措,可又期盼着帝王更進一步。

卻見帝王只附耳長/吟,再不做其他。

好半晌,衛令儀還能感受到小封璟的強勢,可帝王只是在她耳畔低低輕笑,“朕數日不曾沐浴了,不幹淨,不能髒了梵梵。”

衛令儀很想說,她并不介意。

可下一刻,衛令儀忽然思及一事,“我不在的期間,皇上可有守身如玉?我為了皇上可是百般排斥慕容蘇呢。”她委屈的不行。

聞言,封璟內心湧上狂喜。

他最擔心的莫過于衛令儀的心還在慕容蘇身上。

親耳聽見此言,又親眼目睹衛令儀逃離慕容蘇,封璟內心的歡喜無以複加。

“朕只有梵梵,從前沒有旁人,今後也不會有。”封璟的情話不熱烈,但十分厚重。這是一個帝王對女子最大的誠意。他不言明自己為了她潔身自好,但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确。

從頭至尾,只有她一人。

衛令儀噗嗤笑出聲來。

封璟見她笑靥嬌俏,也被逗笑了。

兩人耳鬓厮磨一番,封璟抱着美人,附耳問她,“告訴朕,這陣子都發生了些什麽?你又怎會成了二當家?”

衛令儀面對封璟坦坦蕩蕩,沒甚可隐瞞。

她将一切都告知了封璟,她是如何被慕容蘇擄走,路上偷聽到了什麽,以及如何逃離了慕容蘇的手掌心,再到救了虎頭山大當家與三當家,事無巨細,一一言明。

“皇上,鐵柱和楹花從前被我所救,恰逢他二人這次也幫了我,是不是很巧?”

封璟凝視着他的姑娘,眸光溫和,“是朕的梵梵心善,從前積了善德,這才有了今日的巧合。”

可他又何德何能?

哪來的資格擁有這樣好的女子。

他明明殺戮諸多啊。

封璟心頭像是被重物猛然狠狠錘擊了一下。恨不能立地成佛,廣積善緣。

衛令儀不懂帝王深沉的心思,又被逗得噗嗤噗嗤笑,“皇上的嘴巴是抹了蜜麽?說話這樣好聽。那我還得再嘗嘗才好。”

癡兒的情話如此露/骨。

封璟自是要善解人意的滿足她。

又是一番蜜裏調油的親熱,衛令儀歡喜的晃了晃雙足,調皮的像個孩童。

封璟十分詫異,他的乖乖竟然一步步走到了虎頭山二當家的位置上。

他詫異,又驚豔。

誰讓她是衛令儀呢。

總能讓人眼前一亮,叫人大吃一驚。

哪怕是成了癡兒,也是世間獨一份的驕兒。

衛令儀倒也沒只顧着親熱,又提及另外一樁要事,“虎頭山的二當家是慕容蘇的人,但已經死了。眼下的大當家與鐵柱,皆不想與慕容蘇有太多往來。皇上何不招安了虎頭山?”

畢竟多達五萬人馬,就算是暫時不曾與慕容蘇勾結,可誰也沒法保證今後的變故。

若有五萬人馬在手,收複北面的計劃豈不是會事半功倍。

封璟看着衛令儀的眼神有些癡迷。

時隔幾年了,他依舊能在她身上看見閃閃發光的耀眼光芒。

這大抵是為何他對她執念頗深之故吧。

封璟握着美人柔荑,在他冒出胡渣的下巴蹭了蹭,“梵梵所言在理。”

衛令儀又道:“鐵柱與楹花兄妹二人并非是尋常百姓,舊朝之時,他二人乃欽天監之女,因欽天監對舊朝皇帝提醒國運大衰,就被阖族抄家了。他二人當時年幼,才免于一死,後來被我領回家中,還給他二人取了假名呢。”

“皇上若真要對虎頭山下手,萬不要傷他二人。”

封璟不笑則已,一旦笑起來,便是翩翩風流男兒,“梵梵如此心善,朕自會成全你。”

哎呀,皇上怎會這麽好說話呢。

衛令儀又賊兮兮的笑,若非擔心小閣不隔音,外面都是粗魯漢子,衛令儀當真很想将封璟撲倒在榻,索性就地辦了他,以解數日相思。

時辰尚早,封璟不會在這種地方,與衛令儀白日/宣/淫。

若讓旁人聽見衛令儀的低低哼/吟之聲,他定會殺了他們。

封璟,“朕暫且做你的壓寨夫君,待時機成熟,再帶你離開。”

他的梵梵誤打誤撞,幫上他的大忙了。

封璟此前以為衛令儀是上蒼派來折磨他的。

而今卻又發現,衛令儀大概是上蒼給他的最大恩賜。

衛令儀點頭如搗蒜,“嗯!今晚寨子裏擺酒席,算是皇上嫁我的喜宴。”

說着,這癡兒又歡喜的噗嗤竊笑,雙手捂着唇的同時,還偷窺帝王神色,天真燦漫。

她要娶了皇上了呢。

這今後皇上就完完全全是她一個人的了。

封璟,“……”“胡鬧”二字終是沒有說出口。

且罷,她歡喜便好。

封璟其實很想告訴衛令儀,此前強行納她入宮,便是用八擡大轎從正門入宮,這便是皇後才有資格擁有的儀仗。

兩人離開小閣之前,衛令儀湊到封璟耳畔,竊笑道:“晚上叫人給皇上備水,讓皇上洗洗幹淨。”

封璟喉結一緊,被這虎狼之詞刺激到差點沒繃住,“……”竟是比他還心急。

大當家顧及衛令儀的身份,另外,也的确感激衛令儀的救命之恩。

若非衛令儀,他、鐵柱,以及虎頭山的衆位弟兄們都性命難保。

故此,就算鐵柱将衛令儀推崇到二當家的位置上,又或是招募壓寨夫君的荒唐事,大當家皆不阻擋。

他來虎頭山便是為了避世,圖個安穩日子,沒那樣多的講究。

可見到衛令儀的壓寨夫君那一瞬間,大當家忽然覺得半輩子都白活了,封璟開口之前,大當家只覺得此人氣度不凡,眉目貴氣,每一個眼神都仿佛透着上位者的威嚴。

直到封璟一開口,大當家更是心中納罕。

封璟負手而立,貴氣非凡,“聽聞大當家彼時,是因着誤殺侵犯生母的惡霸,才上山避世?着實叫人惋惜,但也讓人心生敬佩。不知大當家可想徹底沉冤得雪?本朝新律法,若有人傷你至親,你出手阻止乃防備之舉,算不得犯罪。”

本朝新律法是封璟親自監督編制。

他對每一條律法皆是數記于心。

大當家愕然,“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大當家打量着封璟,又見封璟與衛令儀十指相扣,而他還聽說衛令儀此前被新帝冊封為了貴妃。

大當家從驚愕轉為後怕,立刻跪地。

然而下一刻,卻被封璟握住了手臂,生生将他提了起來。

“大當家不必如此,眼下寨中必然還有慕容蘇的線人,你若想平反,亦或是想讓山寨弟兄過上正常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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