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沙中閣

行衍這一睡，足足睡了半個月。

這半月之間，世間倒也沒什麽變化。

除了狐子。

上古神樹的預言中，能夠摧毀一切的狐子。

黃沙之中，懸空而立的樓閣頂端正被一團黑色的烏雲籠罩。黑雲交錯之間，隐隐傳出幾聲凄厲的呼喊。

“閣主大人為何要殺了他？”跪在地上的男子捂着斷臂，看着已經咽氣的少年，“他只是奉您的命令将消息散布出……”話未說完，他緩緩低頭，殷紅的血從頸間噴湧而出，随着最後的抽搐，徹底沒了生息。

座位上的人絲毫沒有罪魁禍首的自覺，他撩動自己銀白的頭發，漆黑的瞳孔裏滿是冷漠，聲音帶着些戲谑。“當然是他發現了，我并不是你們的閣主~”

“主上！”漆黑的團霧中鑽出人形的影子，他俯首向少年鞠躬，“五仙閣已經派人去蘿鳴山了，不日便會抵達這裏。”

少年托起下巴，神情閃過一絲遺憾“上次的身體實在太差勁了，希望這個閣主能撐久一點……行衍，這次你絕對跑不掉了。”

黑影搖搖晃晃，小心翼翼地看着主上的神情，猶豫着還是說了出來，“主上，據說狐子，也在沙中閣附近。”

少年打了個哈欠“毀滅便毀滅了，跟我有什麽關系。”他從座位上步步走下，腳下所行之路，綻開金色的水花，“你記住，我只要行衍，要活的。”

被人惦記上的行衍此刻正在夢中。

他罕見地做了一場沒人幹擾的夢境，醒來就看到傳音鈴上下左右四處亂跳。

行衍穿戴整齊，卻發現整個蘿鳴山，出奇安靜。除了外門打掃晨功的弟子，幾乎看不見人。

數月不見，文抒看着比之前略穩重些。“行衍長老，五仙門的人已經到了。他們在大堂裏……等你。”

聽到最後兩個字，行衍忽地皺起眉。“等我？等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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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抒解釋不清楚，憋漲了臉着急忙慌地拽着行衍往前走，“您快去吧，到了就知道了！”

一邊走着，文抒一邊說因為狐子禍亂，其餘四家仙門的人傾力而出，正在遍世間尋找叛逃的狐子，蘿鳴山如此人丁稀薄，派出去的師兄師姐就已經占據了內門的全部，更別提‘仙人契’發生頻率愈發頻繁，六階修者慘死的也不在少數，現如今人人自危……

“停！”行衍忽地打斷文抒，“掌門呢？”

文抒露出幾分局促地神色，“副掌門說他老人家還在閉關，不到蘿鳴山存亡之時，不可貿然驚動。”

行衍點點頭，一把推開了內堂的大門。

一男一女聞聲轉身。

“在下聆四詩，奉五仙門之命前來調查‘仙人契’事宜。”年輕的男人看起來不比行衍大多少，卻生得一張琉璃淨玉般的面孔，風仙道骨又穿着純白的道服，他微微颔首，向行衍介紹身邊的女子，“這位是我師姐，聆九虞。”

如果說聆四詩看起來像是神座童子，而聆九虞便像是那佛面魔心的打手。行衍的餘光撇過聆九虞背後那把比人還要高的大刀，輕輕挑了下眉毛。

“我從蛇族回來後身負重傷，不适再參與……”行衍見對方未開口，企圖把差事預先推掉。

“不成！”聆九虞說話像是她背後的大刀一般毫不含糊，“你必須去！”

行衍微微皺眉。

他如今最為緊迫的事情是找回自己的魂魄，更為棘手的事情是尋一線希望去救活東灼，哪怕只能恢複成一條小蛇，他也得試試。

“所有‘仙人契’的線索中，只有你一個，是接觸殘卷後，還活着的。”聆四詩拽了拽聆九虞，他神色誠懇，“狐子叛逃已經讓五仙門大亂，‘仙人契’更是危險重重難以捉摸，我們很需要你……”

行衍不為所動。

說得好聽，這跟他又有什麽關系。

“煩死了！”聆九虞推了她柔弱的師弟一把，站在行衍面前，眼神兇狠，“我們要去沙中閣，百年一次的琳琅盛宴即将召開，你想要的一切東西，都能在那裏找到。”

行衍擡起眼，等着她後面的話。

聆九虞冷哼一聲，“就算是死而複生的卷軸，也未必沒有可能。我們可以提供給你進入的名額，只要你将所知道的‘仙人契’線索告知。”她盯着行衍有些沉思的神情，便知道對方已經同意了。

行衍不知道對方從何得知的消息，卻着實因為琳琅盛會而心念所動。

不僅是死而複生的卷軸，他更有可能，在那裏找到另一株固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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