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關系鋪墊

“你怎麽了,吃飯的時候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合胃口嗎?”

洗碗的時候,缪榮問硬要湊進廚房幫忙的季隴棠道。

“不是。”季隴棠接過缪榮遞過來的碗,用幹淨的布拭幹水珠,再放進碗櫃裏,一面對缪榮說:“好吃的,我最喜歡那盤糖醋魚。”

“嗯,你嗜甜口,蕭叔叔喜歡帶點酸的,所以糖醋味剛剛好。”缪榮笑着說。

“難怪呢,我看他挺喜歡番茄炖牛腩的。”季隴棠回憶道:“還有那個開胃的話梅小番茄。”

“嗯,都是給他做的。”缪榮道。

“可是我也喜歡。”季隴棠說。

“那就正好了。”缪榮又看了垂首的季隴棠一眼,提議說:“一會兒去附近散步,再回來洗澡吧?”

“好啊。”季隴棠答應道。

洗了碗,兩人手牽手在海棠花林裏散步,回來後季隴棠讓缪榮先去洗澡。

缪榮洗完出來的時候,看見季隴棠窩在客廳的沙發裏摟着抱枕發呆。

“蕭叔叔對你說了什麽?”缪榮走上前坐在他的身邊,輕聲問。

季隴棠猛地回過神,看見缪榮:“啊,你洗好了?”他顯然沒有聽見剛才缪榮問的話。

“嗯。”缪榮也沒有再重複之前的話,而是說:“浴缸裏的水已經放好了。”

“那我去了。”季隴棠匆匆忙忙站起來,拿了換洗的衣服就進了浴室。

缪榮若有所思地看着季隴棠的背影,眼神變得深邃起來,裏面湧起了複雜與心疼,還有一絲不合時宜的執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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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猜到蕭嵘對季隴棠說了什麽,他并不怕被季隴棠知道自己一開始就對他別有所圖,可是他不允許季隴棠因此而胡思亂想。

想到這裏,缪榮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脫掉才換上的睡衣睡褲,一路向浴室走去。

推開浴室的門,裏面水汽氤氲,是不久前他用熱水沖淋後留下的霧氣,此刻還未全部散去。

正如他所預料,季隴棠就坐在浴缸裏發呆。

聽見動靜,季隴棠回過神來,在看見缪榮的一瞬間,他就呆愣住了。

“缪、缪榮……”季隴棠結結巴巴地喚,剛才腦子裏想的一切突然就飛走了,看着一絲不挂的缪榮,他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缪榮沒有說話,只是用手推了推門。

就聽“咔嚓”一聲,浴室的門就關上了。

等季隴棠被缪榮抱出浴室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以後的事了。

他渾身上下都是通紅的,整個人也是軟綿綿的,不知道是被熱水沖的,還是被臊的,他将腦袋深深埋在缪榮的肩窩裏,實在是不好意思擡起頭來了。

剛剛他渾身都像是包裹在水裏似的實在是太舒服了,缪榮問什麽他答什麽,把該說的和不該說的都一股腦兒全都吐露了出來,他沒由來想到“嚴刑逼供”這個詞,原本可怕殘酷的四個字在他這裏,成了處處透着旖旎風情又露骨且尺度頗大的動作戲,簡直再也不能直視了。

缪榮告訴他說,如果十五歲那年對他一見鐘情之後所做的一切還只是年少癡戀,那麽時隔十年後這一切就成了深入骨髓的愛戀。

所以,又怎麽會變?又該如何變?

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年?

季隴棠為自己曾經的那些不自信感到懊惱與自責,也因為深情如缪榮而感到深深的震顫與動容。

他更有一種後怕,和後知後覺的心疼。

他不知道缪榮是如何在自己明确表示出拒絕的态度後還能堅持着這份愛意走到今天的,他在那時寫下了《慕棠》,他說,驚鴻一瞥情伊始,他說,一場大夢總将醒,他說,拳拳戀慕之心經火煉化,他說,分分秒秒不願虛度年華……他寫下的每一字每一句,最終成了愁腸百轉,他在與自己不一樣的國度度過慢慢長夜,在那裏,他看不見海棠樹,也沒有海棠花。

這首歌裏藏的正是他當時的心意和那時的心情,季隴棠想起蕭嵘不經意間說到的那句:“所以吧,後來因為《天賜》惹出了那麽多的風波,缪榮的心裏估計不好受。”

可那哪裏只是不好受,蕭嵘并不清楚自己的遭遇,所以對缪榮來說,自己被人那樣傷害過,才是最讓他難以承受的事吧。

說是傷心和絕望都太輕了。

“缪榮,我一定會好起來的。”當缪榮将他放到床上的時候,季隴棠看着缪榮的眼睛,深深望進去,承諾道。

“當然,你肯定會好起來的。”缪榮點點頭,笑了起來,只要季隴棠肯接受他,那麽在他每一天的陪伴下,季隴棠就一定能好轉起來。

缪榮是如此确信着。

翌日一大早,小滿準時來別墅接人。

他将車停在院外,穿過層層海棠花林,敲開了別墅的木門,心中不免感慨,這裏的風景可真是如童話一般漂亮,也不知道最終的mV會好看成什麽樣!

開門的人是季隴棠,他的狀态在實在是非常滋潤,看來有人寵和獨自高冷真的完全不一樣。

“你來得正好,一起吃早餐吧。”季隴棠笑眯眯地将小滿迎進客廳裏。

早餐是小米粥和生煎小籠,小滿走進去的時候,系着圍裙一副居家模樣的缪榮剛從廚房裏端着煎好的一鍋小籠走出來。

小籠是五味觀買的現成的灌湯小籠,凍在冷凍櫃裏,随時可以拿出來或煎或蒸,煎起來自然更香,季隴棠招呼了小滿一次,就不再管他了,自己開始蘸着醋吃起來。

缪榮不一會兒也從廚房裏走了出來,小滿便開始跟他們細說今天的行程。

“今天就在電視臺的棚裏錄,分兩段,上午有主持人,下午沒有,自由發揮就可以。”小滿翻開記事本:

“采訪是有臺本的,我現在就發給你們,如果哪些問題不想回答可以直接劃掉。”

“還有才藝方面,缪哥您要出唱片,那願意現場演唱嗎?節目組說不用唱專輯裏的新歌,任何一首歌都可以。”

缪榮想都不想就拒絕:“不唱。”

“那就演奏,用什麽樂器?鋼琴?”

“嗯。”

“也好,反正《天賜》裏一直都是用鋼琴的。”小滿說。

他又翻了翻記錄,想起了很重要的一件事,補充說:“江哥說節目播出是在出專輯前,所以你們可以适當做一點鋪墊,一點點就可以。”

“所以今天你們打算怎麽錄啊?”

“什麽怎麽錄?”季隴棠吃得差不多了,對這個問題抱有挺大的疑惑,反問小滿道。

“就是……”小滿不知道該怎麽表述清楚,想了想才道:“就是你們的關系處在什麽樣的進度,這個江哥說要先定一下,他其實也做了幾個方案,不過還是要先聽聽你們的意思再決定,然後一旦決定下來,一會兒去錄節目就按那個關系來。”

季隴棠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小滿的意思就是得安排好兩人的關系設定,畢竟現在肯定不能透露兩人已經是戀人關系的這件事,那麽到底是該朋友以上戀人未滿還是只是朋友關系,又或者索性是剛剛重逢處于正在逐漸熟悉回暖的關系當中,他看向缪榮,缪榮也正看向他,開口道:“不用太麻煩,将我們的關系退回一點,就表現出我一直在追求他,而他因為有所顧忌,一直避着我,不肯答應我就好。”

這是除了季隴棠腦中所想的三種設定以外的第四種,但恰恰也是最真實的一種,他還沒想明白,小滿就已經問了出來:“缪哥,你确定要這樣?”

“這樣不是正好?我表現的明顯一點,我們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再做一些鋪墊,等到季隴棠的粉絲都能接受我在追求他這個事實,時機也就差不多成熟了。”

小滿又想了想,覺得這似乎是比單純“朋友”的感覺要來得更冒險一點,但其實也合情合理得多,從十年前季隴棠開發布會,然後缪榮出走的這一事實來看,回國後兩人第一次同框就恢複成朋友的關系看起來還是有些假的,反正将來兩人是一定會在一起,那還不如按照缪榮說的,他一直在追求季隴棠更能讓觀衆理解當年他為何會突然離開,還一去就是八年那麽久更為妥當。

“可是我覺得你會被我的粉絲吐槽……”說吐槽還是輕的,說不定還會被噴被罵,說缪榮為了出專輯蹭他的熱度,拉他賣腐,或者炒冷飯等等的。

“網上的言論對我而言不痛不癢的,他們影響不了我。”缪榮注視季隴棠,認真地道:“我只在乎你,我想為我們正名,也想……讓你不用再躲避任何事情。”最後一句他說的很輕,像是羽毛輕拂過那樣,生怕驚擾了季隴棠那根最脆弱的神經。

這話從任何人口中說出來,季隴棠大抵都會心生抵觸,他多年低調,就是害怕聽到有人提及當年發生的一切,那會讓他想起自己那段不為人知的可怕遭遇,盡管那些人已經付出了代價,可是事情發生過就是發生過,事後做任何彌補,都不可能抹平那個夜晚以及後來日日夜夜他所受的折磨。

只是他也知曉人不能永遠活在痛苦當中,他一直嘗試讓自己走出來,可惜至今都沒有完全脫離。

自從缪榮回來後,他在這件事上仿佛有了依托,可那并非來自他自己的力量,而是靠了缪榮給予他的力量。

正名是他需要的,畢竟未來他要與缪榮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他們沒有錯,但他還是要為當年的記者發布會做出糾正的,因為他從來就不是什麽異性戀,從那時起,他就只能接受缪榮做他的伴侶。

所以時至今日,缪榮無論做什麽決定,他都無條件支持與配合,他如今剩下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要盡全力克服自己的恐懼和障礙,這樣他就不用再躲避,也不會再害怕,無論怎麽被人提及,無論提及多少次那段過往,他都能直面一切,他要牽着缪榮的手,和缪榮長長久久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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