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談話

“沒什麽，天楠，她現在有好日子過了，為什麽要跟着我們一起受苦，她那麽想當少奶奶，現在不是正好。”淩天陽神情淡淡，仿佛在說一件跟她無關的事情一般。

燕天楠一時之間不知道淩天陽在想什麽，呆呆的看着她，他知道燕天瑜對他們“唯一”意味着什麽，正是因為這個，所以一時間才吃不準淩天陽的态度，到底是真的不在乎還是因為要掩飾的直接的難過。良久，燕天楠才說道：“嫂子，我們的店·········”

說到店，淩天陽的眉頭稍稍蹙了一下，說道：“我知道，現在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淩天陽的話說的有點消極，有點沮喪，畢竟會雙面繡的人很少。燕天楠低落的說道：“嫂子，對不起，都是我，要是我會雙面繡就好了。”

末了，燕天楠忽地的擡起頭，望着淩天陽“但是嫂子你放心，就算，就算我，我·······”燕天楠越說雙頰越紅，紅的滴血似的，“我就算成，親了，我也不會放棄的。”

淩天陽不雅的挖了挖耳朵，要不是她耳力還行，很可能都沒聽到燕天楠後面那幾句，不禁感嘆一聲“這才是正正宗宗的淑女啊！”

但是，燕天楠的話卻讓淩天陽心中一暖，不管怎麽樣，都還是有一個人一直陪着自己不是嗎？

“我知道，謝謝你天楠！”真摯的眼神，微微帶着幸福的微笑，淩天陽對燕天楠展顏一笑。

燕天楠第一次看到淩天陽這麽笑，頓時，整個人就陷進了這樣的笑容裏，發起呆來。淩天陽的笑容很多，準确的說，她一般見到人都會微笑，但是，她卻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的笑容。白希的臉上隐隐可以看到血管，絨絨的近乎透明的小絨毛，陽光透過窗棂，輕輕的灑在她的臉上，這一刻，燕天楠很多年後依然記得。

淩天陽的笑容沒有持續多久，因為，身旁那道怪異的眼神看得她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盯着燕天楠，問道：“天楠，你在看什麽？我臉上有東西嗎？”淩天陽說完，用手在臉上摸了一把，微蹙眉頭，生怕自己臉上沾上了什麽髒東西。

“沒，沒有。”燕天楠趕緊收回眼神，結巴的說道：“嫂子，那我們怎麽辦？”想到他們辛辛苦苦建起來的店子，就因為燕天瑜突然退出，就要宣告失敗了，她怎麽能不傷心呢？“唯一”就像是他們的孩子一般，是他們的心血，更是他們燕家對未來的期望……

“沒事，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就不相信活人還能被尿憋死？會找到解決的辦法。”

“嗯！”燕天楠重重的點點頭。

這邊，穆氏微紅着眼眶将燕天瑜和王博申送走，留下一大堆的東西在屋子裏，穆氏和燕天珣母子二人單獨在院子裏。院子裏才種下的小樹苗很多都活了下來，冒出稀稀疏疏的小嫩芽，院子的一邊，兩個竹子制成的三腳架上橫放着一根竹竿，上面挂滿了各種衣裳和被子，滿滿的一竹竿。晾衣竿後面，是一個長方形的小花園，裏面種的都是野桔花，據天楠說，那些是他們沒事的時候閑着去路邊挖的，說是淩天陽說的，這個東西好，不僅可以治病，還可以當茶喝。當茶喝燕天珣沒有聽說過，倒是個新說法，屋後一大片綠盈盈的菜園子，整個院子既幹淨又舒适，更讓燕天珣滿意的是院子門口，栽着好多棵野葡萄，淩天陽将那些葡萄照顧得很好，每一株或者每兩株就會弄上一個架子，對他們簡直好太多了。燕天珣可以想像到或許要不了幾年，這裏就可以變得很漂亮，茂盛的樹木，真正的鳥語花香，到時候他和淩天陽以及他們的孩子就在這院子裏玩，那場景，想想都覺得好幸福。

燕天珣想着想着，嘴角不禁微微咧開，穆氏不知道自家兒子想些什麽，但看着這樣笑容的兒子，穆氏心中一顫，這樣的笑容兒子多久以來沒有過了。她好像還記得，上一次還是好多年前吧，那時候他們燕家還是西鳳王朝的大家族，一家人裏面大部分都是有軍功在身的，那時候他們一家人過的很幸福。可是自從那次事情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看到過他笑過。

“這樣挺好的，你爹讓我們以後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次步入官場，更不能和豪門大戶扯上關系，你是逼不得已，但是天瑜，我覺得挺好的。”穆氏的臉擠得很褶，要是此刻讓淩天陽看到的話肯定會下巴掉在地上去，因為，此刻的穆氏居然笑了！

燕天珣不以為然，“哼”了一句，說道：“娘，我不覺得這樣有什麽好？爹的遺言，我們燕家不得再有人和豪門富戶扯上關系，那麽，在您眼裏，王家算不上是個富戶？”

“王家算得上是個什麽富戶？”穆氏冷笑一聲，“頂多就是個土財主而已，天瑜從小就被嬌生慣養，像我們這樣的生活她哪裏過得了，我這輩子算是栽在這裏了，你和天珏也是一樣，你們是男孩子，沒法選擇。但是天瑜她不一樣，她是個女孩子，她還可以選擇。在我看來，王家雖然出了一個秀才，但是更多的是在做生意，據說，王家有個女兒嫁的就是商人，士農工商，士農工商，天瑜她嫁的是西鳳王朝地位最低的商人，你爹還要怎樣？難道，真的要我們一輩子就窩在芭蕉窩不成嗎？”

燕天珣聽完穆氏的話，心裏已經了解了，他一直以為這兩年來，穆氏真的已經甘心呆在鄉下，沒想到她居然是這麽想的。他爹已經過世了，穆氏沒辦法，女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她改變不了。但是燕天瑜和燕天楠他們兩不一樣，他們還以一次可以選擇的機會，所以，哪怕是穆氏在怎麽遵從他爹的遺言，最後還是同意了。

“娘，你的意思我懂了，只是我想再問一遍。”燕天珣的眼神像是利箭一般，射向穆氏，穆氏心裏一驚，當下下意識的就低下頭。“娘，當時你是真的不想同意天瑜那門婚事的嗎？”

穆氏低頭，很久都沒有再擡起來，只是動作輕微的點點頭，“當時我是真的不同意，在我看來，我家天瑜要長相有長相，要才有才，王家那樣的人家怎麽配得上？再說，你爹還在的時候就擔心天瑜，她那性子，真要嫁進豪門大院，指不定被吃的連骨頭渣子都沒了。我才，只是沒想到後來···········”

穆氏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聽不到聲音，說到底穆氏其實還是想讓燕天瑜嫁到一個很好的人家，只是天意弄人，到最後燕天瑜還是嫁給了王家。最後穆氏見這件事板上釘釘的，也不鬧騰了，看着燕天瑜嫁進王家去了。

燕天珣也不說話，等穆氏說完很久之後，才慢慢擡起頭，她還以為燕天珣已經走了，沒想到一擡頭燕天珣還在她面前。燕天珣自從成親以後，這是他第一次回來，但是這次穆氏發現了很多不同，比如剛剛那個微笑，那是她好久沒有見過的。穆氏漸漸也看出了，兒子回來之後，一雙眼睛幾乎黏在了媳婦身上，這是每一個當娘的都會經歷的事情，只是穆氏心裏還是覺得不舒服。這次擡頭就看到燕天珣那雙漆黑的眼眸，裏面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穆氏心裏一動，問道：“天珣，你怎麽不說話？娘覺得沒錯，這件事情我也阻止過，但是後來天意如此，娘能怎麽辦？”

燕天珣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娘，我知道了，你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燕天珣說完，站起身，将穆氏扶起來，将她扶到屋裏。

穆氏點點頭，兒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對自己還是那麽溫柔，就仿佛剛才那一道眼神是幻覺一般。

燕天珣将穆氏送走，自己一個人站在屋外，擡頭看着天空，這時候太陽已經西下，整個村子裏漸漸升起袅袅的炊煙，不時的有大人大聲呼喚自家小孩的聲音，其中夾着老人制止的聲音和狗吠的聲音，甚至還有叽叽喳喳的聲音，聽起來很像是一大群雞崽子回家了。

夕陽下，斑駁的樹影混合着金黃色陽光，天際還漂浮着幾朵彩色的雲朵，蔚藍色的天空為底，這一切是那麽美好。

這樣的芭蕉窩真的很美，美得讓燕天珣不想再離開，他腦子有點混亂，這樣的芭蕉窩，為什麽他們總是想要離開這裏？難道那樣的囚籠真的是他們追求的嗎？

燕天珣不明白，眼神時前所未有的迷茫，曾經，他覺得娘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有理，就像她今天說的，穆氏和他們一樣，穆氏這一輩子都沒可能過她自己想過的日子了。然而，燕天瑜和燕天楠不一樣，他們還有的選，燕天瑜曾經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怎麽可能過得了這樣的生活？只是············這受那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