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小姑娘臉上血色褪盡，神色變得驚恐，似乎對面來的是什麽洪水猛獸，她雙手不安的攪着衣角。雙腳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說，“老師，我先回去了。”

說完趙萍萍倉皇跑回教室去了，像一只被吓壞的小獸，急需回到巢穴躲起來。

可獵人的腳步已經近了，又怎麽躲得過呢。

趙萍萍的位置靠近講臺，離着門口也不遠，薛明珠一扭頭就能看到趙萍萍，崔志成也能看見。

小姑娘面色驚恐，忐忑不安。薛明珠聯系上輩子的事心裏多少有些猜測。

而趙萍萍坐回座位後忐忑不安的平複心情，然後怯怯的拿餘光往外瞧。在瞧見崔志成的時候又驚恐的縮了回來，胡亂拿了本書擋在眼前。

薛明珠皺眉，回頭看向崔志成。

崔志成也正将目光從趙萍萍身上收回，眼中一閃而逝的興奮讓薛明珠忍不住惡心。

她不動神色的動了動腳擋住崔志成的視線，極其的厭惡。

“明珠，中午我請你吃飯好嗎？就當上次事情的賠罪。”崔志成溫和的笑着，眉眼間帶着寵溺和無奈，“上次的事我就是和你開玩笑，你別當真，我真的把你當妹妹的。”

這簡直侮辱了妹妹這個詞，薛明珠嗤笑一聲，拿着書本就往辦公室去了。

崔志成還在後面道，“對了，你也知道現在環境并不太平。所以我思前想後便也跟着調過來了，而且你教語文，我教數學，以後下班還能一起回去。”

薛明珠像聽了什麽笑話，回頭瞥了他一眼，眼中的諷刺毫不掩飾，“你教數學？看得懂課本嗎？”

聞言，崔志成瞬間變臉。

這讓薛明珠莫名痛快許多，就是這樣一個人。說來哪個學校當老師就去哪個學校。之後想上岸當幹部就當幹部，在清算的時候還能幹幹淨淨上岸，然後扶搖直上，憑什麽呢。

崔志成站在原地，眼神眯了眯，他突然就不想等了，他心中的戾氣再也遮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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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察覺到有人看他，崔志成目光直直的朝一邊看去。

那個驚恐的女孩瞬間又縮了回去。

崔志成原本是将她忘了的，但小姑娘太鮮嫩，哭聲太誘人，他突然又惦記上了。

薛明珠畢竟沒什麽當老師的經驗，回了辦公室便虛心的找了其他語文老師請教，又借了教案回去參考。

然而薛明珠發現其他老師的教案也沒什麽東西，很多都是将課本的東西稍微講解一下也就算了，簡單的可怕。

似乎看出她的猶豫，三班的語文老師便悄聲跟她解釋，“咱們學校畢竟是實驗中學，現在已經很不錯了，其他學校別說課本上的知識，上課的時候教室能有人就不錯了。”

薛明珠倒是不驚訝，她小時候上學早，所以十五歲的時候就讀完了高中，但她上高中的時候學校裏就已經亂糟糟的沒幾個人肯學習了。要不是家裏有她爺爺耳提面命她學的還不錯，薛明珠這會兒都不好意思過來考試當老師。

但一想到兩年後恢複高考的事兒薛明珠又有些無奈。

見她有些消沉，這位趙老師便拍拍她肩膀道，“你別自責，都這樣，我們講我們的，他們不聽我們也沒辦法。就是高中班也是這樣情況。”

因為如此，每天安排的課程也不多，薛明珠下午又去二班上了一堂語文課，今天的課程也就結束了。

二班情況跟一班差不多，你講的口幹舌燥，下頭聽課的可能都沒幾個。

下班後薛明珠出門，崔志成又跟了上來，“明珠，我送你回去。”

他推着一輛自行車，在這時候還是比較惹眼的，薛明珠厭惡的看他一眼，直接往公共汽車的方向去了。

見她不理睬，崔志成也不着急，就推着車子跟在她身後，等薛明珠上車了，這才踩着車子跟在後頭。

走到半道他突然改了主意，又回了學校門口，恰逢放學，學生魚貫而出。

趙萍萍低垂着頭走在最後，還在為白天的事感到不安，她打聽過了，崔志成現在成了他們學校的老師。

她該怎麽躲的過他呢？

“小萍萍。”

熟悉的聲音非但沒讓趙萍萍感到輕松反而讓她驚恐，她擡頭望去，崔志成就站在離着她兩米遠的位置。

看着她驚恐的模樣崔志成似乎覺得很有趣，笑眯眯道，“萍萍，你這是什麽表情，看到我不開心嗎？”

說着崔志成就笑了起來，見趙萍萍渾身開始哆嗦了，他才漫不經心道，“晚上我去看你啊。”

趙萍萍要哭了，可是她不敢，她太知道這個男人的惡毒了。

“奧，對了。”崔志成回頭看她，臉上帶着笑，“不要告訴你哥喲，不然我會搞死你哥的。”

這一刻趙萍萍很想崩潰大哭，可她知道她哭也是沒用的，她不能因為她害了她哥哥，她知道這個男人很厲害，連他哥哥都說着人很可怕。

——

回去的路上薛明珠一直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崔志成在舉報薛家之前做過什麽壞事。

崔家父子做的壞事不少這件事毋庸置疑，但這兩父子在運動結束之前做事非常謹慎，尾巴也掃的幹淨，後來她找兩人的罪證都險些沒找出來。

如今唯一能作為突破口的大概就是崔志成特殊的癖好了。

別的不說，只要确定了崔志成耍流氓，那崔志成也就完了。崔志成完了，哪怕崔宏田人設做的再好也沒用。

可她也明白，涉及到小姑娘名譽的事兒，哪怕到了如今也有很多人會息事寧人。一是害怕崔家父子的手段，二是顧忌名聲。上輩子那時候崔家都完了，當初那些受害者除了那個把孩子生下來的小姑娘，都沒人肯出來指證崔志成。

想到這個，再想到趙萍萍，薛明珠心裏隐隐不安。

今天的事看的出來，趙萍萍膽小，但人卻不壞。眼睛明亮，看向你時帶着絲絲的歡喜。這樣的孩子不該有那樣的遭遇。

她忍不住嘆氣，就是不知道她之前的話能不能引起趙強的注意了。

不過崔志成之前也是初中老師，只不過是在另一所學校。就是不知道那學校裏有沒有人被他欺負過了。

想到這個薛明珠心裏覺得惡心，尤其上輩子她還跟這男人過了那麽多年，真是瞎了眼了。

下車後薛明珠還是覺得不安，轉頭又坐車回去。

此時學校門前早沒了學生，薛明珠沿着往趙家去的路一路走，終于在趙家附近看到了蹲在那裏哭的發抖的趙萍萍。

薛明珠過去，在她前面蹲下，問道，“趙萍萍，你怎麽了，有人欺負你了嗎？”

聽見有人喊她，趙萍萍哭聲一頓，擡眼看去卻是今天才來的老師。這老師看着就溫柔，趙萍萍第一眼就喜歡上她，待她講課後又說了那些話，趙萍萍就更喜歡她了。

趙萍萍吸吸鼻子看着她搖頭，“我沒事，我好了。”

說着趙萍萍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薛明珠掏出一個手絹遞給她，“用這個吧。”

她也不明白她為什麽要找過來，上一世趙強在舉報薛家這件事上到底有沒有參與她都沒查清楚，按說她是不該對趙家人産生同情心的。

可趙萍萍不一樣，薛明珠一想到小姑娘被崔志成欺負，她的忍不住了。

面對小姑娘她又不好去問，只好道，“如果被欺負了不好跟老師說，那你就跟家裏人說好不好？”

趙萍萍微微垂眸，拿着那白色的手絹卻不舍得擦眼淚，半晌才道，“謝謝你老師，我知道了。”

看她這樣子薛明珠就知道趙萍萍恐怕不會跟趙強說了，她無奈道，“那你早點回去，別讓你家裏人擔心。”

說着薛明珠便準備回去了，趙萍萍看着她突然喊住了她，“薛老師，崔老師不是好人，你不要離他太近。”

白天她看的清楚，崔志成對薛明珠是格外的熱切，而且她上廁所的時候偶然聽見有兩個女老師說話，似乎也說崔志成對薛明珠有別樣的心思。

趙萍萍覺得崔志成那樣的男人配不上薛明珠，便忍不住開口提醒。

薛明珠回頭，對上小姑娘認真的眼睛，趙萍萍似乎意識到她說錯了話，她一個學生怎麽知道一個新來的老師是不是好人呢？她忙轉過身去飛快的跑了。

“趙萍萍，你等等……”

然而趙萍萍卻像知道她要說什麽一樣跑的更快了。

薛明珠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明明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為什麽要承受那麽多呢。

薛明珠坐車回去時天色已經不早，在她家附近的時候突然看見了趙強。

薛明珠一愣，直接朝他走過去，趙強頭上戴了頂帽子，此時見她過來，警惕的往四周看了一眼。

他在警惕什麽，薛明珠一想就知道，無非是擔心崔志成出現在附近，畢竟崔家和薛家只隔了一條胡同。

她問道，“你特意來找我？”

趙強臉色不好，點點頭道，“是。”

薛明珠站着沒動，等着趙強開口，半晌趙強問道，“你之前說的那話是什麽意思？你的意思是崔志成欺負過萍萍？”

上次的時候薛明珠就說的明明白白，沒想到隔了幾天趙強又來問她。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到底是裝傻還是真傻。

聞言薛明珠笑了起來，“這問題你該問他不該問我，究竟做了什麽事，他們是當事人，我不是。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話我說到了。”

實際上趙強能來找她，薛明珠就松了口氣。

她敢篤定，趙強懷疑了，不管他回去之後有沒有旁敲側擊，肯定是發現了什麽，不然不會不死心的來找她求證。

想到趙萍萍，薛明珠到底心軟，“崔志成現在調去了實驗中學。”

聽到這話趙強一愣，旋即想到了什麽。

薛明珠繼續道，“現在我教初一一班語文，崔志成教數學。今天趙萍萍看到崔志成的時候顯得很害怕。”

後面的話不需要薛明珠再說，趙強大約也知道了。

離了這邊徑直朝她家所在的胡同過去，尚未拐過去就聽見有兩個女人在說話。

那聲音，怎麽聽都像蔡思敏。

“行，就這麽辦，周天的時候你和志成先去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