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豪賭

話音一落,衆人哄然,有人竊竊私語,大抵就是嘲笑顧明珠自不量力,這姑蘇城內誰人不知顧明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有人故意發笑道:“顧明珠你拉得動弓嗎?”

“明珠!”沈雨盈急忙拽她衣袖,小聲焦急說:“你在說什麽!”

顧明珠安撫拍了拍她的手背,轉目看向齊飛燕,說:“齊小姐,若我狩獵奪不了第一名……”她頓了頓:“我從北街三跪九叩跪到齊府給你賠罪,可若我奪得第一名,你!跪在顧家大門口,給我磕三個響頭認錯!”

如果剛剛只是胡言,那顧明珠現在這一番話,便是瘋語。

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讓嫡女磕頭認錯,這已不是姑娘家之間的口角打鬧,這賭的可是整個家族的臉!

齊飛燕也驚住了,可是她很快反應過來。

顧明珠,平日裏嬌嬌弱弱的,她哪會獵物?她能獵到什麽物?滿場衆多兒郎,哪一個不比她強上千倍萬倍?

而且這個賭注,太誘人了!

齊飛燕想象着顧明珠三叩九拜給她認錯的樣子,将姑蘇城內的天之驕女踩在腳下的感覺……

“顧明珠,這可是你說的!我跟你賭!”

“簡直胡鬧!”齊鳴出言阻止:“燕燕,你莫要再生事端。”

場上全都是看熱鬧的人,這場賭堪稱豪賭,不管輸贏,都足夠有看頭。

齊鳴朝顧明珠歉意一笑,道:“顧姑娘,燕燕不懂事,你莫要放在心上。”

未等她說話,齊飛燕不樂意了:“哥!是她自己要賭的!”她目光隐含挑釁看向顧明珠,說:“顧明珠,大話放出去了,你可別反悔啊!”

話已出口,顧明珠便不會再讓它有回旋的餘地,她轉目看向一側,揚起笑,說:“宋小公子,還請你當個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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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熹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點點頭。

既得宋子熹作證人,那便好辦了。

齊飛燕已然看到了結果,嘲諷道:“顧明珠,輸了你可別耍賴!”

顧明珠不理會她,轉頭對滿臉急色的沈雨盈說:“雨盈,你不是帶了一套衣袍嗎?給我吧。”

沈雨盈親手一針一線做的衣裳,應該是給吳玥準備的,不過來的路上顧明珠就在馬車裏見過,衣袍根本就不符合吳玥的身量,定是這家夥按照習性,弄錯了尺寸到現在還沒發覺。

沈雨盈咬咬牙,帶着顧明珠去換衣服。

內房裏,顧明珠慢裏斯條的脫衣服,沈雨盈憂心忡忡地想主意:“明珠,要不然你裝病吧?”

顧明珠扯開梨花腰帶。

“不如我給你打暈,這件事糊弄着也就過去了,實在不行......”沈雨盈推開後窗四處觀望:“你從這走,你一走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事後頂多被他們笑話幾句,也不至于真去三叩九拜,你平日裏嬌氣得很,就連提桶水的力氣都沒有,怎麽去獵......”

沈雨盈最後一個字在轉過身後卡在了喉嚨裏。

三言兩語間,顧明珠竟然已換好衣服,将滿頭釵珠卸下,挽起高馬尾,對自己這身打扮頗為滿意,原地轉了一圈,說:“你這衣服倒是正合适我。”

沈雨盈不由點着頭,确實很适合她。

暗緋流雲的勁裝都是男子在穿,顧明珠膚色很白,按道理來說根本壓不住這暗沉之色,可她神采飛揚,特別是一雙如葡萄閃亮的大眼睛,清澈見底,性子又不似一般姑娘家溫婉,緋衣加身,硬生生多了幾分英姿飒爽。

沈雨盈看着看着,突然醒悟過來。

“糟糕!”她懊惱的拍着大腿,說:“做衣裳時是按照我身量裁的,幸好沒送出去,不然要鬧笑話了!”她移步靠近,扶着她左右打量,末了定定的望着顧明珠,說:“不過明珠,你穿這身衣裳真好看,這流雲緋衣往身上一穿,眉眼間已有五分同修榮哥哥哥相似。”

顧明珠與哥哥長得本就神似,聽着沈雨盈的話,攬鏡自照,很是滿意。

外面傳來馬匹的嘶鳴聲,顧明珠收斂笑意,正正袖口,神情認真:“出去吧。”

沈雨盈張了張嘴,似乎又想說些什麽,可事已至此,明珠又是志在必得的态度,再多說也無益了。

沈雨盈将她送到圍場,內心雖然擔憂,但還是揚着笑說:“明珠,我等你的好消息!”

場上的人幾乎都在等她,或者是說都在等着看她會不會從這間屋子裏出門。

“還真是有種……”有人低聲交語。

顧明珠接過侍從遞來的弓箭,很快牽來駿馬,她檢查完畢,迎着所有人的目光飛身上馬,坐穩之後,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到齊飛燕,她的目光帶着倨傲與嘲諷,還有志在必得的笑容。

眼神交彙。

顧明珠嫣然一笑,她拉起缰繩,馬兒感受到主人的熱切,示威般揚起前蹄,顧明珠在春日的陽光裏笑得肆意,她扭頭看向沈雨盈,自信道:“等我回來!”

“駕!”

十幾匹馬兒在圍場中揚起滾滾黃沙,很快奔向遠處消失不見。

想要進行狩獵,那就必須要去到圍場東面,十幾座山延綿起伏形成巨大的山嶺,姑蘇百姓給它取名蒼岚。那裏山木成林,山腳曲長而且範圍廣,獵物也多。

路至半途,有熟悉路線的已經先行打馬離開,十幾個人很快就只剩下顧明珠和吳玥。

吳玥起初在她後方,待人群散去後加快了馬步,說:“明珠,你今日跟着我就成,我的獵物都歸你。”

偌大的蒼岚山,一眼望去幾乎無邊,參天巨樹高聳入雲。

顧明珠驅着馬,說:“這件事沒有這麽簡單。”

“齊家在生意上與我家一直都不對盤,又與其他幾家交好,就算今日能百步穿楊,數量也比不過他們。”

吳玥側目,說:“你是說齊家會聯合其他幾家一起對付你?”

顧明珠道:“就是如此。”

吳玥默然。

涉及兩家名譽,就算齊鳴平日為人處世尚可,也确實能幹得出這樣的事。就算自己箭法再了得,短短半日,一個人數量也不可能超過五個人。

吳玥一時也找不出法子,不由問道:“你既然想到了這一點,必輸局的局,你為何要應賭?”

“我同吳公子也有一樣的疑問。”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二人同時回頭看去。

是宋知州家的二公子,宋子熹。

顧明珠和吳玥雙雙疑惑對視一眼。

他怎麽還沒走?

宋子熹驅馬追上二人,問道:“必輸之賭,你為何非賭不可?”

許是官家出身,宋子熹耳濡目染下,年紀雖不大,卻總給人感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再加上才學出衆,喜着暗色,比起他爹更像個知州。

顧明珠說:“齊飛燕出言辱罵我兄長,我忍不了。”

宋子熹說:“可你輸了,三叩九拜丢的是整個顧家的臉,這場豪賭,不管誰贏,都不是件好事。”

顧明珠卻道:“宋公子,人争一口氣佛争一炷香,我今日只論輸贏,明天的事明天再說,而且,我不會輸!”

顧明珠說這話時眼裏滿是篤定自信,烈風吹起緋紅的發帶,少女身上盡是張揚的光。

宋子熹見過許多形形色色之人,有傲慢無禮的,有誇誇其談實如朽木的,也有謙遜有德的,也有像顧明珠這樣盲目自信的……

他淡淡笑着,說:“那我便祝顧姑娘旗開得勝。”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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