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慶功宴。

大勝歸來，自然會有慶功宴。但這畢竟是在軍營之中，即便是慶功宴，也不多可多飲酒，不可掉以輕心。不過吳雙還是和楊虎一起喝了一點酒。篝火照着營地裏面一片明亮，即便已經深夜，也無人察覺。

吳雙喝的有點微醺，燕雙前世離開祁微雨之後經常喝酒，所以酒量慢慢練了出來，可是這輩子作為吳雙，這卻是第一次喝酒，所以只是喝了一點，便已經有點醉了。

她不得不提出要回自己營帳休息。

楊虎見她的确有些醉了，問了問時辰，也知道不早了，便讓她回去了。這慶功宴，也該散了。

吳雙獨自一人離開，卻沒有回自己的營帳，因為頭有點暈，所以幹脆在外面轉轉，散散酒意。哪知道走了沒有多久，就看見了祁微雨。吳雙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祁微雨的營帳之前。

祁微雨獨自一人站在營帳之前，看着天上的星星。燕雙熟悉祁微雨，自然知道祁微雨現在正在觀星。她站在旁邊不敢出聲，只呆呆地看着祁微雨。

祁微雨看着天上的星星，她臉上的表情，太落寞了。落寞的，讓吳雙感到悲傷。

祁微雨不喜歡現在的生活。吳雙真想沖到祁微雨的面前，大聲的問她：既然這麽不喜歡，為什麽還要守着這個位置？

吳雙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做。祁微雨已經結束了觀星，她轉頭朝着吳雙的位置看了過來。雙眼漆黑，如同從前一樣，能夠将人深深地吸，進，去。

“你為何會在這裏？”祁微雨開口了，她看着吳雙，這樣問道。

吳雙一愣，她已經知道，祁微雨根本不相信她的那套說辭。

“……”她一聲不吭，因為根本不知道該解釋這一切。

“你說你是她的朋友，那麽總會知道她的事情，不如和我說說她吧。”祁微雨看着吳雙，淡淡地說道：“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聽到她的事情了。你是怎麽認識她的？”

“我以為，聖女不會信，也不想聽。”祁微雨定然知道自己在說謊，可她卻這說了這樣的話，這的确是讓吳雙很是驚訝。

祁微雨說道：“我自然不相信，可你若是說得好，我便會讓自己相信。”即便是假的，她也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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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雙忍不住上前一步，她的手指微張，幾乎想立刻就将這樣的祁微雨摟在懷裏。

“好。”她說道：“我初次見到燕姐姐的時候，是在吳家村外，她受了傷。”吳雙自然是瞎編的。她還是燕雙的時候，從不曾到過吳家村。可她自己就是燕雙，她将自己和祁微雨分開的那段時光的事情說給了祁微雨聽，即便瞎編了開頭，後面的一切，卻是真實的。所以即便是祁微雨，也分不出真假。

祁微雨就這樣站在營帳外面，聽着吳雙講着燕雙的事情，亦真亦幻。一直到半生過來催促她可以就寝，她才恍然間清醒了過來。

祁微雨轉頭看着吳雙，眼神中帶着懇切地問道：“明日，你可還願意同我繼續講這些？”

半生驚訝地轉頭看着吳雙，這幾年裏面她是第一次看見祁微雨竟然會這樣在意一個人。她仔細地打量着面前的吳雙，卻不曾從她的身上看出任何的端倪。半生已經打聽過吳雙的來歷，正如吳雙所說的，她不過是吳家村一個獵戶的女兒，并沒有什麽特別。

卻為何，竟會讓祁微雨如此在意？

吳雙看着祁微雨，微笑着點點頭，說道：“只要聖女願意聽，小人便願意講。”

祁微雨被吳雙這樣的笑容一晃，忍不住整個人都恍惚了一下，而後，她臉上忍不住挂起了微笑，點頭認真地說道：“多謝，明日，我在營帳之中等你。”祁微雨露出了笑容，她自己本身不在意。吳雙也不曾有多少驚訝，半生卻驚得整個人都僵硬了。

這幾年裏面，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看見祁微雨笑。她驚恐的瞪大了雙眼，看着面前的吳雙。

這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麽？會讓她又這樣的恐慌感？

祁微雨進了營帳，便不再開口，直接就寝了。

第二日，吳雙果然又來了，祁微雨讓她進了營帳。這次，他和祁微雨講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那是祁微雨在聖女塔時候的事情，她和祁微雨說，是燕雙無意間講給自己聽的。祁微雨聽了，忍不住輕笑道：“她一直都這麽笨。”

吳雙見祁微雨笑了，心中也很是開心。

祁微雨卻擡頭看着她，問道：“你，和小雙很好？”

吳雙一愣，回答道：“或許是因為我們小名都叫小雙的緣故吧，有熟悉感，所以容易親近。”

祁微雨聽着，愣愣地說道：“是嗎？我初見你，也覺得你身上的感覺很熟悉。我想，小雙也有這樣的感覺。”她說：“我真羨慕你。”

吳雙擡頭疑惑地看着祁微雨。“聖女為什麽這樣說？”

祁微雨垂目輕聲道：“你看，你遇着她的時候，她總是開心的，不像我，她和我在一起，總沒有好事情。不是受傷，就是被冤枉……怎麽都開心不起來。”

吳雙一聽，急道：“怎麽會？燕姐姐和聖女在一起的時候，是最開心的。”

祁微雨擡頭看着吳雙，問道：“你怎麽知道？”

吳雙一怔，想到剛才自己竟然在情急之中說出了這樣的話，心中忍不住一慌，她怕祁微雨會看出端倪，連忙說道：“我……是燕姐姐和我說的，她說，她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便是和聖女在一起的時光，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便是和聖女在一起。所以，我想，燕姐姐和聖女在一起的時候，定然是最開心的。”

祁微雨一臉期望的看着吳雙，問道：“當真？”

吳雙點頭說道：“恩，當真。”

祁微雨便笑了。她的笑容淡淡的，三月春雪。吳雙看得癡了。

“可是……”祁微雨臉上的笑容褪去了，她說：“可是她被冤枉的時候，我卻沒有相信她……她定然，不會原諒我了。”

“不會的，燕姐姐從未怪過你。”

祁微雨轉頭看着吳雙，問道：“她連這樣的話，也告訴你了？”

吳雙一驚，連忙說道：“我……我猜想的。”

祁微雨靜靜地看着吳雙，不曾開口。一雙漆黑的眼睛就像是看透了一切，看的吳雙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若不是吳雙這具身體的貨真價實的，她甚至都懷疑，祁微雨已經看穿了自己。

“聖女，不早了。該就寝了。”半生在這時候出現，輕聲的提醒道。

吳雙聽罷，連忙也開口說道：“小人便不打擾聖女休息了，小人告退了。”

祁微雨深深地看了吳雙一眼，最終還是垂目，說道：“也好，你明日再來吧。”

吳雙應了一聲“是”便告退了。她現在很擔心自己的身份暴露，雖然答應了祁微雨民日還會再來，卻已經在心中考慮着何時離開軍營了。當初她會來這裏，便是為了救祁微雨，可現在祁微雨已經回了營地，沒有危險了，她也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

再過幾日吧，再過幾日便離開吧。

幾日，再過幾日。幾日又過幾日。吳雙卻一直開不了口要離開。祁微雨卻開口了。

祁微雨看着吳雙說道：“如今兩國戰事還未停歇，吳國正是用人之際，吳小兄弟有領軍之才，還有如此身手，可願考慮入軍？若是吳小兄弟願意，我可以提拔你，不若從千戶開始做起？”

吳雙擡頭看着祁微雨，她竟然從祁微雨的臉上，看出了小心翼翼。而她認識的祁微雨，臉上從未出現過這樣的表情。她認識的祁微雨，臉上露出的永遠都是勝券在握的自信。何曾像現在這般？

吳雙心裏疼的厲害，恨不得現在就答應她，恨不得現在就告訴祁微雨：我可以為你做任何的事情。

可她終究還是拒絕了。

“小人只是一介草民，聖女過獎了。小人恐怕無法勝任。”

祁微雨的臉上，帶着幾分難以置信，幾分小心，幾分難過。她問道：“你……你不願意？”

吳雙跪下說道：“小人惶恐，辜負了聖女的提拔之意，望聖女恕罪。”

祁微雨忍不住後退一步。“你……你當真……當真不願意……那、那你……”

吳雙低着頭，說道：“忘聖女恕罪，小人離家已久，小人想……”

“我乏了……”祁微雨突然打斷了吳雙的話，說道：“既然吳小兄弟不願意，那這件事，便改日再談……今日，便到這裏吧。”她這樣說着，便慌亂的轉身，說道：“半生……送……送吳小兄弟出去吧。”

“是，聖女。”半生立刻上前，站在了吳雙的面前，說道：“吳少俠，請吧。”

吳雙的話沒有說出口，但見祁微雨這樣說了，她便也不敢說什麽，連忙應了一聲：“是。”便告退了。

祁微雨的面色不好，吳雙有些擔心，雖然告退了，但她在營帳之內翻來覆去的，卻怎麽都睡不着，半夜的時候，便起床想去軍營裏面走走。結果才出營帳，便看見一個黑影抹黑從自己的面前快速的竄過。

“是誰？！”吳雙立刻喊了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