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Day 3-5
邊村通水通電,但限時供應,電壓不穩,時有時無。張紅帶着夏半到邊村時,村子裏的人基本歇息了。
夏半和阿黃跟着她回家。
一路上聽那首媽媽的吻,夏半以為張紅同母親的關系很好。誰知竟不是這樣的。她能感覺到張紅心裏壓抑着一股激動,但不是對家人。她對父母兄弟客氣,語氣中頗有些不耐煩。
父母兄弟對張紅的态度也有些奇怪,始終挂着笑,瑟瑟索索的,谄媚的笑,像是竭力想搭上話卻搭不上話。
對夏半的态度更詭異,起先見到女兒帶人回來不滿,但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珠子轉了幾轉,露出些浮于表面的心機來。聯想到都市青年對山村人民質樸的幻想與讴歌,真是可笑極了。
待張紅拿出錢給父母兄弟,紅票子映在他們興奮的臉上,翻出更深的渴望。
張父張母接了錢,嘀咕着要給張紅弟弟買個老婆,像老大一樣,堂而皇之的,半點沒覺得這是犯法,反而嫌起貴來。張母眼珠子還朝夏半瞟了瞟。
夏半一驚,合掌對着張母念了聲佛,之後她聽見張紅冷笑,也不知是對着誰。
張紅有自己的屋子,小小的破舊隔間,牆上糊着不知什麽年代的舊報紙和明星貼畫。一股子積年的灰塵味,桌子上一盞泛黃的燈微微顫抖着,與夏半此時的心境吻合。
張紅進房後,先打了水将四下裏都擦上兩遍,才稍稍松口氣,對夏半說:“可以坐了。”她本想調侃說,習慣習慣,總要習慣的,但與夏半沉痛的目光相接後卻一下子說不出口。
她的良心在與現實的掙紮裏消磨地差不多了,但她終究還是一個人,一個女人。想到自己将要把這個無辜的人推向地獄,難免內疚。
但自小對命運不公的怨念和帶着青梅離開這裏的希望瞬間将內疚吞噬。
如果她能坦然接受在此出生是一種命運,為什麽別人不能接受陷落此地也是一種命運呢?
為了青梅。
她要去找她。
“你待在屋子裏,不要出去,餓了就吃點幹糧。如果門口有響動,你就念你的經,我看你念的挺溜,前世是個尼姑也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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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哪?”明明是罪魁禍首,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夏半卻難免對這始作俑者産生一分依賴。無論如何,她與她有着更相似的部分——對文明的認同。也許是她心底裏還存有一絲僥幸,一絲幻想。
“找人。”張紅說,短短兩個字裏透着雀躍。
獨自待在張紅的小屋裏,每一秒都是煎熬。
一會兒責備自己沒在高速上跳車,一會兒責備自己中途沒有想盡一切辦法逃走。居然一路合作聽話,跟着壞人跑到賊窩裏。賊窩比狼窟更駭人。
狼只是吃人,吃人尚吐骨頭。而這些人,無知無識,害人不吐骨頭還覺得天經地義。
想到自己有可能陷在這裏變成新聞裏的悲劇人物,夏半痛苦地抱住自己的頭。
不,不可以坐以待斃。
剛才她看見張紅弟弟拿着手機在玩,只要能撥出去電話,就一定有希望得救。
夏半握緊了拳頭,手忙腳亂擦掉眼淚。
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
原以為張紅要過一段時間才會回來,不曾想,不過片刻,張紅陰沉着一張臉進屋,渾身散發着咬誰誰死的氣息。
她狠狠瞪了夏半幾眼,一拳打在牆壁上,撲簌簌的落下灰。
晚了。她回來的還是晚了。
剛才正出門找青梅,就被母親拉住話長短,一說弟弟年紀不小,要趕緊找人結婚,鄰村有個姑娘不錯但是要換親。她一聽到換親就火了。母親看看她的面色,沒再往下說。
二說哥哥買來那女人這兩年生了娃娃越發老實,越來越像家裏人,哥哥有福氣。她心裏冷笑,曉得逃不出去還不老實是自己尋死麽。
她惦記青梅不想再聽,母親就提到了青梅,去年底嫁給同村的張阿福。原話是說,她從小和青梅要好,如今青梅也結了婚,她也是時候落地生根回家結婚。
張阿福,張阿福也配娶青梅。一聽到這消息,簡直就像是天打雷劈,張紅整個人就像是被丢進冰窟窿裏。
“張阿福不是拿不出彩禮錢麽?”
“張阿福嫁到財村的姐姐死了丈夫,沒兒沒女的就被娘家接回來嫁給青梅的哥哥,青梅作為換親嫁給張阿福。青梅多好的孩子呀,要是嫁給你弟弟你們就是一家人了。”母親的語氣很是惋惜,還瞟了她好幾眼,意思是如果她肯換親給青梅的哥哥,如今青梅就是她的兒媳。
張紅暗罵,操他爹的張阿福,操他爹的換親。
為了解決青梅家打算用青梅換親的問題,她原先計劃把夏半塞給青梅的哥哥,再謊稱城裏有個好差事讓青梅去做,每年可以寄很多錢回家。考慮到青梅家的貪婪,她還打工存錢,準備了定金。誰曉得竟被張阿福死老公的姐姐給破壞了。要不是為了賺定金,她也不會拖到現在才回來。
真是操他爹的人算不如天算。
張紅一臉恨不得見誰誰死全家的忿恨,夏半不知事情始末不敢跟她搭話,只能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發了一通火,張紅又生一計。不能換給青梅的哥哥,就換給那天煞的張阿福,夏半留下來給他做老婆,青梅跟自己走。但是要怎麽才能讓張阿福同意,讓青梅配合呢?張紅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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