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1)
兩個原本極不對付的人突然一致對外, 在場衆人多有詫異。
但随即就想明白了其中?關?節:
這突然出現的女子似乎與溫卿予關?系匪淺,而這兩個人的親事?最?終告吹,還全都與溫卿予有關?, 此時?看到這樣的好戲,又怎會輕易放過。
死對頭難得達成一致的戲碼,同樣也是圍觀之?衆樂意看到的情形, 而且他們二人此時?這麽?接連一開口,溫卿予再想趁着衆人不備, 急急忙忙把人攆出去, 可就不成了。
溫卿予的臉色變了又變, 很?快鎮定下來, 他不再急着讓人把扈京娘轟出去, 而是示意家仆給扈京娘找個位置坐下來, 然後換了一副态度, 溫聲對扈京娘表示:今日正好府上開宴,無論她因為何種原由來他府中?鬧事?, 他都願意請她在府中?好好吃一餐飯。
三言兩語間,就扭轉了口風,把扈京娘前來的目的,從?找他算賬,變成了她受人挑唆前來找茬。
扈京娘愣了一會兒,馬上反應過來, 在仆從?把她“請走”之?前,指着溫卿予大罵, “溫卿予!你這個負心王八蛋!我當初真是瞎了眼?, 怎會看上你這種人?”
溫卿予依然不為所動,仿佛自己當真是被人污蔑了一般, 卻?表現出十二萬分的和善,不與她計較,只示意家仆,“還不快請這位娘子入席?”
“都滾!別碰我!”
扈京娘甩開再次上前要攙走她的溫府家仆。
雖然被其他家仆隔着,無法走近溫卿予,但扈京娘拿出在坊間吵架的氣勢,噼裏啪啦将過往講述一遍,重點強調溫卿予騙她感情、騙她錢財,後來還意圖殺害她的事?。
旁人判斷不出真假,但這種事?天然就令人感興趣,當即就有人在底下悄悄議論起來。
秦國公的臉色也不怎麽?好,他把手裏的酒盞往桌上重重一放,差點兒把和他同席的楊仆射給吓到。
“哪來的瘋婦,這般不知好歹?來人,給我轟出去!”
秦國公都發話了,家仆就更賣力了,上前拉住扈京娘,直接把她往外面拖。
但家仆們顯然低估了扈京娘的力量,三四個人一起扯着扈京娘的胳膊,卻?硬是沒把人拖走,反而惹得扈京娘對他們連打帶罵,只見扈京娘以一敵四,堅持許久還未曾落過下風。
Advertisement
溫卿予耳邊聽着外頭的打罵,不再理會扈京娘,只借機向秦國公表忠心,“岳丈息怒,身?體要緊,千萬不要聽信這瘋婦說的那些瘋話。”
賓客都還在看着,秦晌心中?生煩,給身?邊下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先去安撫住賓客,自己則招手叫了溫卿予到近前,低聲喝問?,“她方才所說的什?麽?宿州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當真和她成了親?”
在溫卿予開口之?前,秦晌滿臉警告的接着道,“你給我想清楚再回答,你可知道,你若真是停妻再娶,我秦家斷不會容你,一娘也不可能再與你過日子!”
溫卿予急聲辯解,“岳丈明察!小婿承認、哦不,小婿的意思是,我與那瘋婦的确是在宿州結識的……”
眼?見着秦晌眼?睛一眯,他連忙加快了語速,仍是壓低着聲音,确保不會被另一側的楊仆射聽到,“那瘋婦在宿州開着個肉攤子,小婿當時?借住在親戚家中?,偶爾會在她的攤子上買些肉吃,因此也跟她說過幾句話,但從?未與她做過有傷風化之?事?,更遑論與她成親!岳丈大可去查,無論是宿州、還是小婿家鄉的府衙,都從?未有過小婿與那瘋婦的婚書證明!”
他們這邊一個責問?,一個發誓,但無論是正堂還是庭中?,大家的注意仍集中?在正和溫府仆從?糾纏的扈京娘身?上。
衛蕪音靜靜地瞧着衆人的反應。
很?好,扈京娘的出現已經吸引了衆人的關?注,這樣一來,無論後續溫卿予如何混淆視聽,他們都會将扈京娘講述的那一番話反複掂量掂量,判斷究竟是誰說的話更有可信度。
同時?她還注意到,自打扈京娘說出自己與溫卿予成過親之?後,秦嫣就在其父秦晌的眼?色下,表現出一副不敢置信且傷心欲絕的模樣,哭着離席了。
這就有意思多了,秦嫣之?前還幫着溫卿予隐瞞出手殺人的事?,如今卻?在不動聲色的與溫卿予劃清界限。
又轉頭看了一眼?雲林。
雲林一直坐在主位旁邊,無論是扈京娘的一番控訴、秦嫣的突然離席,還是溫卿予急急忙忙去和秦晌表忠心,他都穩穩當當的坐在那裏,沒有露出半點想要摻和其中?的意思,同時?也沒有表現出要走的意思。
她猜雲林或許是得到了太後的授意,前來坐鎮燒尾宴,防止途中?出現難以控制的局面。
但……
衛蕪音端起酒盞,淺啜了一口盞中?酒。
就憑區區一個太監總管?控制得住麽??
“這位貴人!”
扈京娘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奮力掙脫開溫府家仆,一路沖進?裏面,跪在衛蕪音身?前,“民婦所言句句屬實,求貴人為民婦做主!”
“你這瘋婦!怎敢驚擾公主殿下?!”
剛剛和秦晌表完忠心的溫卿予見狀,直覺事?情發展已經不可控,為今之?計只能先把人弄出府外,再尋個機會直接處置了,他沖着仆從?喝道,“你們幾個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快快把人拖出去,丢出府外!”
“且慢。”衛蕪音再次攔下溫卿予的命令。
她的聲音不大,但她的一言一行?都被人格外關?注,聽到這一聲,溫府仆從?只能垂手停在原地,等着晉陽公主接下來要說的話。
衛蕪音的目光只在溫卿予身?上掃過一瞬,而後看着跪在地上滿臉悲憤的扈京娘,溫聲道,“你不必怕,今日在座的都是能為你做主之?人,有什?麽?冤屈,你盡管說來,本宮向你保證,那些人不會再趕你出去了。”
“殿下,如此不妥吧,”秦晌見狀,沉聲開口,“這瘋婦多半受人唆使,意圖破壞宴席,污蔑朝廷命官,她之?所言不好盡信。依老夫看,不如先暫且将她壓至有司,回頭等審問?明了,再讓他們來向殿下秉明結果?。”
“我看不必了,”衛蕪音輕輕巧巧駁回秦晌的話,同時?面上還帶着些疑惑,“秦公就不好奇嗎?這位娘子為何一看到溫知縣,就情緒失控,說出這些驚人之?事?來?”
秦晌猶豫了一下,他怎會不想知道其中?關?節,但這事?兒最?好不要露在明面上。不等他想清楚回話,忽然就聽到有人慢條斯理的插進?話來:
“本王聽了這麽?久,也有些事?情不明。”
說這話的正是蕭斐,衛蕪音就坐在他身?旁,聽得自是清清楚楚。他挑在這個時?候開口,重新堵住了秦晌的話頭兒,“這位娘子一看就是遠道而來。”
有了這句提示,在場衆人看向扈京娘的時?候,着重看了一眼?她的衣着。
看她穿的還算體面,手裏頭應該是有些小錢兒,如此才能說得通她是如何能供溫卿予讀書,精心照料其日常起居。
但她同時?也是風塵仆仆,臉上還殘留着休息不好的疲憊。
有人眼?神兒好,看得仔細,隐約還看到她額頭挨近鬓發的那側,有一塊傷疤,像新傷。
蕭斐略微停頓片刻,才接着剛剛沒說完的話,繼續說道:
“想她獨自一人來京,路上不知要吃了多少苦頭。進?京以後還要多方打聽溫知縣的住所,一直到确認看到了溫知縣本人,才上前喊冤,途中?并不曾擾亂宴席。
更何況,以民告官,那是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的,若非确有其事?,憑她一個弱女子,如何敢冒着這樣的風險,就只為了秦公口中?這一句‘污蔑’?”
蕭斐說完這些,轉頭看了衛蕪音一眼?。
意思很?明顯,即便他剛才那番話是在幫腔,但更多的也只是公事?公辦,不希望看到朝中?官員深陷誤會之?中?,絕不摻雜私人感情。
衛蕪音順勢開口,“本宮不忍看她如此,她之?所言,更是事?關?我大齊官員的臉面,若不趁着此刻就地查明,以後傳揚出去,豈不是也有損溫知縣的名聲?”
直接一錘定音,秦晌也不好再說什?麽?,只有點頭稱是。
對于晉陽公主和攝政王二人難得配合着說了這番話的舉動,他雖然心中?不快,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只能臉色不善的看着溫卿予,以眼?神警告他最?好什?麽?把柄也沒有留下。
溫卿予察覺到秦晌的目光,思量一瞬,有了主意。
他也轉身?來到衛蕪音身?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殿下,臣有一言,不知可否當講。”
“有話就說。”
“這瘋婦……”
溫卿予的話剛一出口,扈京娘擡頭怒瞪他一眼?,他馬上妥協改口,“此女子所言實在太過駭人聽聞,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當面問?清楚。只是今日前來的賓客都是受臣邀請,前來參宴的,加之?還有宮中?之?人,若就在此查問?此事?,難免壞了大家的好興致。
臣府中?還有一間空屋,不妨将此女子帶至屋中?,殿下想問?什?麽?,便在屋中?仔細詢問?她,臣也好在旁一一說明緣由。”
“這話說得在理,”秦晌跟着幫腔,“殿下,不如就請移步屋內,若問?到什?麽?難以啓齒之?事?,這女子若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在屋中?說話,總比在這明晃晃的大堂之?中?方便得多。”
這翁婿二人一唱一和,衛蕪音從?他們的話裏,聽出了他們的打算。
無外乎是想要關?起門?來說話,到時?候無論結果?如何,他們自有他們的說法。
衛蕪音假意做出一副為難的模樣,看了看在場衆人,又重新看向扈京娘。
忽然,她好像想到一件事?,“扈京娘。”
扈京娘連忙答應一聲,“民婦在,貴人請問?。”
“你方才說,溫知縣曾在高?陵縣對你痛下殺手,你僥幸未死,得知此案已被人報到府衙,由高?陵縣法曹受理了此案,這位法曹如今已查出部?分證據,認為溫知縣嫌疑頗重,可有此事??”
“貴人說的極是!高?陵縣法曹說,溫知縣是京官,他無權傳喚,已經将此案移交到京兆府,請京兆尹來審理此案。”
“既然已移交到了京兆府,你等京兆府的傳喚便是,為何要獨自一人尋來此處,當衆指控?”
“民婦……民婦已經等了好些日子,但遲遲等不來京兆府的傳喚,疑心他們官官相護,這才……”
“宋府尹。”蕭斐的聲音再次适時?響起。
被叫到的宋府尹連忙答應一聲。
萬年縣直屬京兆府,他也算是溫卿予的頂頭上司,因此一直坐在正堂之?中?。
他原來沒把扈京娘所說的話當回事?兒,聽到後來,已經自行?在心裏把這場紛争歸為頂上的幾個大人物相互過招,至于區區一個不知是否被騙了感情的小娘子,根本算不得什?麽?。
沒想到聽到後來,這事?兒還跟他的京兆府牽扯上了,正琢磨着如何把自己悄悄摘出去,結果?突然就聽到攝政王正在把話頭兒往他頭上引,心裏當即就戒備起來。
只聽蕭斐接着問?他,“這位娘子所言之?事?,宋府尹可知道?”
宋府尹臉上的表情僵了又僵。
他雖然領着京兆府尹的職,但說真心話,自打他上任以來,一直堅持黃老思想,投到京兆府的案子那是能化小就化小,能私了就私了,只要不麻煩到他,無論底下人怎麽?折騰都好。
這什?麽?高?陵縣移交過來的案子,他都不曾過問?一二,哪能知道呢?
但他不能推說不知,更不能不回答,只好模棱兩可的糊弄,“啊……回王爺,近日是有一批案件被各地移交到了京兆府,不過案件太多,還未整理完畢……”
“既然已經出了這樣的事?,又的确有案件移交到京兆府,宋府尹不妨即刻派人回去,把卷宗找來。”
衛蕪音直接替他做下決定,也不給他再找理由的機會,向着堂內衆人道,“今日衆位都在,索性都來做個見證,若有人故意陷害溫知縣,也該還溫知縣一個清白。”
……
溫府的宴席還在繼續,庭中?散席上依然熱鬧非凡,戲班子又重新上了臺,鑼鼓聲配合着伶人,不斷的吸引衆人的目光。
但大家看戲之?餘,讨論的還是溫知縣到底有沒有停妻再娶的事?兒。
如今正堂裏已經無人,臨近的廂房處屋門?緊閉,又有一隊京兆府衙役守着,看這陣仗,可見這事?兒不太好處理。
廂房內,卷宗所寫內容已經明朗,溫卿予的确如扈京娘所說,與她做過了夫妻,當初被他當做戲言所寫的“婚書”,此時?也明明白白的擺在秦晌的面前。
屋內鴉雀無聲,卷宗到了最?後重新傳回衛蕪音的手裏,她随手把卷宗一卷,漫不經心的敲着掌心,再次看向雲林。
從?入席開始就不曾發出一言的雲林,即便被請進?廂房作為旁聽,也始終安靜的陪坐在側慢悠悠喝茶,但這時?候他忽然放下茶盞,打破了屋內的死寂,“诶呦,聽你們說了這麽?一大堆,都給咱家聽糊塗了。”
秦晌勉強接話,“雲林公公何出此言?”
雲林看着跪在地上的扈京娘,啧啧兩聲,“此女子倒也是個癡情的,這番經歷聽着當真讓人心疼,雖說咱家一直在宮裏服侍太後,對于斷案并不在行?,但咱家坐在這裏聽來聽去,卻?有些疑問?。”
“公公請講。”
“這個案子的卷宗,咱家剛才也跟着看了一遍,案子講的是有兇徒殺人,可咱家聽來聽去,兇手是如何殺人的,證據是如何找到并确認的,這些都沒有講明,反倒是一些無關?緊要的陳年舊事?查的明明白白。可既然是一樁殺人案,又和他們做沒做夫妻有什?麽?關?系呢?”
“不錯!”溫卿予一下子反應過來,“敢問?宋府尹,此案可是以殺人兇案為名,從?地方移交上來的?”
宋府尹一臉茫然,“啊……是、嗯對。”
“既是要捉拿兇手,除了這女子口中?說的,在下趁她不注意擊傷了她的頭,導致她險些一命嗚呼,此外既無物證,也無人證,一切全憑她的口述;
高?陵縣法曹斷案失誤,呈遞上一大堆與這樁兇案無關?的證據,以此來證明在下與這女子的關?系,間接斷定在下就是謀殺此女子的兇手,這根本是強詞奪理!”
溫卿予的語氣十分激動,“宋府尹,若這樁兇案只有這些東西為證,請恕在下難以再配合了!”
眼?見着話題被雲林給帶跑,其他人也因為雲林和溫卿予兩人的一唱一和,關?注起到底有沒有确鑿的證據證明溫卿予是兇手這件事?來。
衛蕪音也慢悠悠的插一句,“這麽?說,這些證據雖不能證明兇手,卻?當真能證明溫知縣的确曾在宿州與扈京娘做過夫妻了?”
她也問?宋府尹,“宋府尹怎麽?看?”
宋府尹覺得心累,“這高?陵縣移交過來的案子,證據給的也的确很?足,既然婚書上的字跡與溫知縣的字跡比對無誤,姑且就是他們私下裏成過親的證明吧。”
衛蕪音接着往蕭斐那邊掃過一眼?。
後者會意,不用她示意,也開口道,“其實不止是雲林公公有些琢磨不通,就是本王聽着,也覺得疑點重重。”
溫卿予急着撇清關?系,哪怕是蕭斐的疑問?,他也下意識覺得就是針對兇案的,連忙行?了一禮,切切問?道,“王爺是否也覺得此案太過荒謬,根本說不通?”
蕭斐淡淡一笑,一副當真在和他探讨案情不妥之?處的模樣,“若說字跡可以作假,那麽?這份婚書也許是假手他人的栽贓之?物。”
溫卿予連忙附和,“王爺所言極是!”
“但扈京娘方才所說的那些關?乎溫知縣身?上的特征,比對之?下竟也相符……”
蕭斐說到這裏,略微頓了一頓,看着溫卿予,“若非極為親近之?人,又怎能如此清楚的将這些不為外人知的特征一一點明?”
這個問?題的确不好反駁。
若說臉上、手上有什?麽?特征,人人都能看到,說出來也不覺得奇怪,但身?體上的那些……
就算真有人要以此來栽贓陷害,又怎能知道的這般清楚?
這件事?一下子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衛蕪音再次不動聲色的看了扈京娘一眼?。
扈京娘立刻跟在後面大聲補充,“這位貴人說的在理,民婦沒念過幾天書,卻?也只知道,成了親後,夫君便是天,自當對他細心照顧。他的那些貼身?衣物,向來都是民婦為他量好,買了最?軟和的料子來做的;他那時?候對民婦也算不錯,私下裏沒少同民婦做些親密事?,民婦還知道,他只要一被民婦吹耳朵,他就——”
“夠了!你住口!”溫卿予面色漲得通紅,咆哮着試圖讓扈京娘閉嘴。
但扈京娘毫不顧忌,他咆哮他的,她只管一股腦兒全補充說明,末了還強調,“各位貴人要是不信,親自去他耳朵邊試試,就都知道了!”
一番話,旁人當個樂子聽,秦晌卻?好懸沒背過氣去。
他連連拍着桌案,顫巍巍指着溫卿予,“你你你”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整話。
衛蕪音看着翁婿二人的反應,又看着雲林一副不知該如何插手的模樣,沒有說什?麽?,只靜靜地等着溫卿予還會為自己辯解什?麽?。
等了一會兒,就見溫卿予噗通一聲沖着秦晌跪下,“岳丈!當初之?事?,都是小婿一時?糊塗,才會做下如此醜事?,小婿日日都在忏悔,惱恨自己當初犯下的錯。小婿自與嫣兒成親後,更是無一日不在後悔當初所做的糊塗事?,岳丈若要替嫣兒撒氣,要打要罰盡管朝着小婿來,小婿絕無怨言,只求岳丈不要因此氣壞了身?子!”
秦晌怒斥他,“你啊你!你糊塗啊!”
但秦晌在冷靜下來以後,心中?也有了思量。
這件事?其實算不得什?麽?大事?,充其量不過是年輕人一時?的血氣方剛,而這扈京娘雖不是大家閨秀,卻?也自有風韻,若她為了替自己搏一個官眷夫人,有意勾引,那麽?年輕人因此一時?沖動把控不住自己,也算情有可原。
又一想,溫卿予如今剛剛上任萬年縣令,以後自有大好前途,難得還如此聽話,有這層姻親關?系,對秦家更是一大助力,這麽?一樁小事?,實在沒有必要抓着不放。一娘那邊自有他去說和,她是個明事?理的人,為了秦家,總會想通的。
想到這裏,秦晌端起茶先喝了一口,語氣和緩下來,“這卷宗上只說查到了一張玩笑所寫的婚書,官府沒有備案,文牒上也不曾寫明,這樁婚事?自然也做不得數。宋府尹,你說是吧?”
再次被叫到的宋府尹随意地擺擺手,“的确,若沒有官府備案,怎能算得上明媒正娶?”
“只是我這女婿畢竟做過糊塗事?,傷了這位娘子的心,老夫身?為他的岳丈,有個提議,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這件事?若不是晉陽公主因為與溫卿予的過節,緊抓不放,也牽扯不出來這麽?一檔子事?,秦晌因此專門?詢問?衛蕪音,聽她的意見。
衛蕪音也沒有要繼續為難人的意思,“秦公盡管說來。”
秦晌這才道,“依老夫看,不如這樣吧,扈娘子當初在宿州畢竟仔細照料了五郎多日,期間想必多有勞累,就由我秦家出面,與扈娘子協商賠償,再讓五郎好生與她道歉,日後扈娘子若有需要,盡管來找秦家,秦家絕不會推辭。”
也就是說,秦家照樣還認溫卿予這個女婿,之?前他曾“娶妻”過的事?,也在衆人的見證下,輕飄飄的翻了頁。
衛蕪音看着扈京娘,面上有些為難,但最?終還是沒有更好的辦法,“秦公的提議确實不錯,扈娘子,剛才宋府尹所說的話你也聽到了,這婚書沒有官府備案,做不得真,的确無法證明溫知縣是停妻再娶。”
“貴人們說的話,民婦聽懂了,民婦命苦,被人騙了卻?得不到公道——”
“你如何得不到公道?”溫卿予搶白一句,走到她面前,向她躬身?行?禮,“扈娘子,從?前之?事?,錯多在我,溫某在此給你賠禮了。”
溫卿予随後又說了許多懇切的話,扈京娘被他東繞西繞,也勉強接受了他的賠禮,但表示自己不會要分毫賠償,自此就返回宿州,繼續去做她的肉攤子生意。
苦主都已經釋然,其他人也就沒有留在廂房的必要,紛紛回到席間,廂房裏只餘下衛蕪音、扈京娘和溫卿予三個人。
沒有了旁人在場,溫卿予也不再維持之?前那一番隐忍求全的樣子。
他的聲音不大,語氣卻?極冷,“臣知道,殿下還在因為當初之?事?對臣多有怪罪,臣不求殿下徹底諒解,只求殿下能高?擡貴手,放臣一馬。日後臣與殿下同在朝堂,臣會更加謹言慎行?,絕不招惹殿下分毫。”
看着眼?前這人還在幻想着日後,衛蕪音也不急着提醒他,“如此最?好。”
溫卿予說過話,行?了一禮,冷着一張臉走出廂房,又飛快的變了一副樣子,仍是那個彬彬有禮的秦家貴婿。
扈京娘平複了一陣情緒,問?,“殿下,一會兒若是再來人,可還需要民婦出來作證?”
“不必,”衛蕪音替她擦掉剛才不慎沾上的灰塵,“一會兒綠拂會送你回去,今日之?事?,委屈你了。”
“只要能讓他遭到報應,民婦就覺得什?麽?都值了。”
……
衛蕪音回到席上時?,忽聽外面亂成一團,只見又有一衆衙役從?外面進?來,為首之?人正是昭應縣法曹。
昭應縣的衙役突然來到溫府,溫卿予的臉色又挂不住了,不多時?,管事?跑來禀告,說是昭應縣衙前不久受理了一樁案子,疑犯已經鎖定,今日便是去疑犯家中?拿人的。
溫卿予面露不悅,“既是去疑犯家中?拿人,為何卻?闖入我的府中??怎麽?,昭應縣也有什?麽?案子與我有關?麽??”
“不不不……他們說,疑犯來我們府裏赴宴了,他們不好直接進?來拿人,先來與您打聲招呼……”
“溫知縣,”雲林開口道,“既是官府辦案,你只管配合就是。”
剛下去一個案子,又來一個新案子,宴上賓客再次向着主座上的溫卿予投去狐疑目光,溫卿予也不得不出去,詢問?昭應縣法曹要抓的人是誰。
“好教縣令知,”法曹沖着溫卿予一抱拳,“下官奉命來将翰林學士仲月行?緝拿歸案,此人行?刺晉陽公主,罪大惡極,還請縣令行?個方便,準我等進?入院中?,把疑犯帶走。”
溫卿予暗暗松了一口氣,讓出位置來,“既是官府辦案,本官自當配合。”
正堂這邊的人看着院中?的情況,俱是目露狐疑,又看到衙役目标明确直奔仲月行?而去,有眼?熟的,不由得疑惑出聲,“那不是由太後推薦進?入翰林院的仲月行?嗎?怎麽?把他給抓起來了?”
雲林似乎想上前,不知是不是有什?麽?顧慮,最?終還是穩穩當當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與其他人相比,衛蕪音明顯要随意很?多,這一輪酒菜比較合她的心意,她看都沒看庭中?一眼?,悠哉悠哉的吃幾口菜肴,送一口酒。
“殿下今日的安排真是熱鬧。”忽聽蕭斐在一旁壓低了聲音與她說話。
她沒有理會蕭斐,慢條斯理端起酒杯,看杯中?倒映的燭光,像倒懸在水中?的月亮。
“只怕那溫卿予還在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以為行?刺之?事?是仲月行?替他擋了,如今昭應縣衙的人已經來了,不知大理寺的人何時?會到?”
“你的人不是什?麽?都能查到嗎?”衛蕪音的視線投向庭院,話卻?是對蕭斐說的,“他們不曾告訴你?”
“殿下不必如此戒備,微臣只是想替殿下分憂而已,就像方才發生的種種,微臣不是與殿下配合的很?好麽?。”
正說着,庭院之?中?傳來仲月行?喊冤的聲音,“我沒有在行?宮行?刺晉陽公主!我沒有!你們不能就這麽?抓我,我要見晉陽公主!我要見晉陽公主!”
晉陽公主在行?宮之?外遇刺的事?,在場之?人都是知道的,這會兒聽說仲月行?就是當晚的指使者,紛紛詫異起來。
但仲月行?喊冤的聲音沒有持續多久,就被溫卿予連聲催着,被昭應縣的衙役們押走了。
衛蕪音轉而看了雲林一眼?,見他不小心碰灑了酒杯,出言提醒一聲,“雲公公,小心啊。”
雲林不太自然的笑了笑,感慨一聲,“今日這場燒尾宴,波折頗多啊……”
“有雲公公坐鎮,今日這宴席,還是能夠安然結束的,”衛蕪音着重強調一聲,“只是可惜了仲月行?,本宮先前還覺得他是個不錯的進?士,将來必有一番作為,可惜啊,他竟膽大包天到敢行?刺本宮,自己斷了前程,雲公公,你說呢?”
“殿下所言極是,像這等自作孽之?人,便是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成。”
雲林嘴上這麽?附和,心裏卻?暗暗叫苦不疊。
這仲月行?如今是太後娘娘眼?前的紅人兒,太後閑時?還與他說呢,要幫仲卿謀劃一條坦途,誰知道這人辦事?竟然這麽?毛躁,連條尾巴都藏不住!
哎……他今天本來是奉了太後的命令,坐鎮燒尾宴,确保宴上不出岔子的,哪成想就屬今日這宴上熱鬧,波折一個接着一個,他都不知道回宮以後該如何向太後交代!
庭院裏的亂子再次平息下去。
雖說仲月行?買兇行?刺晉陽公主,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但因為仲月行?本身?不是什?麽?大人物,外面的人談論起這件事?,也不過是嘲笑一番此人的狗膽包天,遠沒有溫卿予“停妻再娶”的事?惹人注目。
原以為宴席上的這場風波到了仲月行?被緝拿歸案就能夠結束了,誰也沒想到,不過兩炷香的功夫,大理寺又來了人。
蕭斐看到走在前面的是大理寺司直尹文青,眉峰一挑。
借着飲酒的遮掩,奇道,“尹文青沉迷斷案,又是個認死理的,素來不近人情,聽聞他什?麽?時?候确定了疑犯,就什?麽?時?候前去捉拿,不知殿下是如何勸動他,等到這一天才前來抓人的?”
這件事?,衛蕪音倒是第一次聽說。
當時?尹文青來向她陳述案子以後,表示過自己即刻便能去将人緝拿歸案,她讓尹文青按捺幾日,尹文青雖有些遲疑,但也答應了。
不過蕭斐既然能這麽?問?她,想來是曾被尹文青駁回過。
只道,“本宮要做的事?,還犯得着勸說麽??”
身?旁似乎傳來一聲笑,蕭斐似有感嘆,“殿下說得是,凡是殿下想要做的事?,無論如何,都會實現的。”
他們在這邊當着衆人的面,隐秘的交談,其他人并不曾注意到他們這裏的動靜,還在就近和身?邊的人談論着大理寺來人所為何事?。
有了前面的經驗,這回衆人又開始猜測是誰犯了事?兒,正猜着,忽然就聽大理寺的人來到院中?遙遙喝道,“溫卿予何在!”
溫卿予一皺眉頭,前面昭應縣衙來抓人的時?候,都知道私下裏悄悄和他這個主人打聲招呼,大理寺的人難不成仗着地位比縣衙高?,就能如此蠻橫?
心裏雖然不高?興,但他還是一面賠笑着對席間衆人道着“失陪”,一面态度恭敬的迎出去。
同時?在心裏想,是不是他這燒尾宴的日子選的不對?怎麽?今日不是來給他找麻煩的,就是到他府裏來抓犯事?的人的?
又想着,大理寺近日難不成還有什?麽?要案?
據他所知,也就是一樁晉陽公主行?宮遇刺案……
晉陽公主行?宮遇刺?
他的腳步猛地一頓。
剛才昭應縣衙的人來捉拿仲月行?時?,說的就是這個罪名,但這個案子,昭應縣是絕對碰不到的!
不知怎的,溫卿予只覺得眼?前模糊了許多,腳步也變得沉重,心慌的簡直像要跳出來。
在他模糊的視線裏,大理寺的人毫不猶豫的朝他圍過來,其中?一人高?舉聖旨,喝道:
“溫卿予指使刺客行?刺晉陽公主,證據确鑿,陛下有令,将其緝拿歸案,以儆效尤!”
這句話如同晴天一個霹靂,久久回蕩在溫府各處。
滿座嘩然,看着被圍在中?間的溫卿予,誰也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