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韓端一直沉默,一直臉色難看。從療養院回來,就把自己關進小黑屋裏,久久沒有出來。

許蘇更沉默。

她看看鏡子裏那張熟悉的臉,又看看手邊相冊裏年代久遠的照片。

她和媽媽,眉眼有五六分相像。

她有種很荒謬的直覺,覺得黎會娟不只是把她當韓端的女同學,她把她當成了別人。

那個人很有可能是媽媽。

狐貍精……瘋……他爸和她爸曾同創業……頂峰收購了慶豐……狐貍精已死,奸夫已死……故事情節呼之欲出,合理合情。

但是,許蘇不信!

誰死也好,誰瘋也好,她不信她媽媽會是狐貍精,尤其是謀人錢財的狐貍精。

她媽媽是程蘭君,是程家獨女!是豪門之後!後來程家老宅兒出售,光那塊宅地,就建成了現在的經三緯四兩條街。這樣的程家,需要去□□謀騙?

程家後來漸漸不顯,不是因為財富不豐,是因為人丁不旺。因程家只有獨女,程家兩老為人越發低調。但直到程蘭君成年掌舵,程家也未顯敗跡。後來兩老過世,程蘭君遇到許國峰,與許國峰從頭開始建立頂峰,逐漸合并程家生意,程家才漸漸少人提起。

就算今時今日之濱海,程家的財力,也有底氣稱一聲豪門。

她媽媽怎麽會是那種狐貍精?

還有那裏應外合的奸夫,是指爸爸嗎?

程家這樣的巨額財富爸爸尚且一文不取,他會和媽媽去謀取韓家那點兒?

她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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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蘇心煩意亂,她決定去探探姜正蘭。

作為媽媽的閨蜜,她肯定知道很多父輩往事,但她從來也沒跟她提過。

“蘭姨,在感情方面,我媽媽是個什麽樣的人?”許蘇稍微含蓄點問。

姜正蘭什麽也不肯說,送給她一聲嘆息,道:“你媽媽很有個人魅力。”

這話不着邊際的,許蘇幹脆直接問:“我媽媽和韓端爸爸之間,有過什麽故事嗎?”

姜正蘭又是一聲嘆息,“蘇蘇,他們都是故去的人了,不管誰的是非對錯,我都不會再提。你也別再去管長輩的事了,只要韓端對你好,就行了。”

她打量了下許蘇,“我瞧你氣色不錯,看來韓端對你挺好的。他們韓家男人,都很多情。”

這是什麽鬼說法?什麽叫“韓家男人都很多情”?這是在暗示什麽?

許蘇被這話膈應得不行,煩燥得直想罵人。不肯說算了,她還不想問了呢。

反正,說她媽媽是狐貍精,她就是不信!

那是她媽媽呀,怎麽會是董春芳那樣的女人?怎麽可能?

她是瘋了才會往自己媽媽身上想!

許蘇坐在街心長椅上,脊背挺得筆直,好像什麽也壓不垮她。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的不安那麽重,磚石似的堵壓得她心直痛。

——萬一,她是說萬一,如果真的是她媽媽呢?

或者不是媽媽,但韓端卻堅信是呢?

他關注頂峰關注她,到底是為了什麽?

如果是她,自然會打擊報複奪公司。但媽媽早不在,爸爸也生病而去,好像打擊報複他已經伸手不及。只剩一個奪公司,為什麽也沒奪呢?為什麽讓頂峰落入梁家,而他沒有及早部署和下手呢?

他在想什麽?他想要什麽?

他們許家,除了她落入他手,其他……等等,她??

許蘇的腰挺得更直了。

……她是想跟他談投資的沒錯,但最初的最初,在封家,是他先撩她。更早的最初,在凱撒酒店,也是他先找上她。後來她一路想談合作,他一路在談感情……

——所以父母不在了,父債子償的意思?

那麽凱撒酒店何必護她呢?面對何三兒何必救她呢?用被插幾刀來換她死心塌地麽?值得麽?不怕萬一把自己搭進去麽?然後接下來要如何呢?開虐麽?

好煩好亂好讨厭,心好沉頭好疼眼好酸。

。。。

周斷打開房門看到韓端的時候,怨氣直沖腦門兒。

這丫靠牆坐在地上,頹廢得不象樣子。也不知道這麽坐了多久了,估計屁股都坐出痔瘡了吧。

窗簾拉着,漆黑一片。好在室內還算清爽,沒有從前的煙霧缭繞了——他手上無煙,相框前的香爐裏也已殘香燃盡,餘燼已涼。

周繼扯開窗簾,啧啧連聲,“她咳嗽兩聲,哥煙都戒了,真真兒是把她當仙女兒捧着了。現在呢,你在這兒難受,你的仙女兒呢?”

這特麽還是人幹事兒嗎?人家媽病成那樣,人家不難受啊?身為未婚妻,不該照應着?她倒好,人沒影了。

許家女人!真特麽讓人想不吐槽都沒法忍啊。

她不在麽?韓端眼神茫然。

她已經猜出些什麽來了?所以一個人走了嗎?

周繼搖頭,“我早說過,那麽深的前仇舊恨,怎麽一起過好日子?就算能一直瞞着她,你敢把她帶來給伯父上香嗎?你現在睡覺不做惡夢了吧?”

韓端怔怔的。

他是想領她來上香的,在見過母親之後。他也已經不做噩夢了,可現在,噩夢又回來了。

“我早就說,錢到手了,人還留在身邊幹嗎?膿包越早戳破越好。現在倒好,把伯母弄得又犯了病。好不容易有點起色,這一下又回解放前了。”

留在身邊幹嘛?他想留啊,全心全意對他,所有身家用來解他困境的女人,他想留啊。哪怕她知道了後,一輩子互相折磨,他也想留啊。

“哥你坐這麽久,骨頭涼透了沒?”周繼想拉韓端起來,一把竟然沒扯起來,韓端全身僵硬完全使不上力了。

周繼把臂攬腰把人往起弄,觸到韓端那冰涼的身子,忍不住又一陣叨叨,“不吃不喝坐着,也跟着要修仙嗎?還好兄弟帶了酒菜來,你趕快喝點酒暖暖身子——別告訴我你酒也戒了啊。”

他看着毫無配合意識的韓端,“美國那邊已經聯系好了,艾倫博士答應空出時間,溫蒂讓你盡快把伯母送過去。你趕快起來吃好喝好,辦正事兒呢。”

。。。

飯菜飄香,酒香四溢。

韓端灌了好幾杯酒,然後低頭猛扒飯。

是啊,吃好喝好,還有正事要做呢。

至于那個女人——媽媽病了,他依然帶她回家了。他帶她回家了啊,他的态度不明顯嗎?但她呢?猜到了什麽就丢下他跑了!她一個人跑了!

這樣沒有心捂不熱留不住的女人,他舍不得她幹嘛!

該吃吃該喝喝!他是多犯賤才會那麽在意她!

韓端吃得有點兒猛,跟飯菜有仇似的。周繼擡頭看看他那結冰的臉,默默嘬口小酒,識趣的不再開口。

就是這樣才對嘛,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膩膩歪歪沒個完,算怎麽回事兒嘛。

他剛剛經歷過韓端那從迷惘怔忡到結冰陰寒的臉,毫不懷疑如果這倆人再見,那肯定是火星四射噼啪暴烈的場面。

聽到門響,看到許蘇進來,周繼期待着大戲上演。

然後情形,卻似乎有些不對。

——他看到韓端站起身來,臉上的表情似是心喜又似心酸,有些委屈又有怨念,他沉默的站着,緊張的盯着她。

許蘇離餐桌不遠不近站着,看看他,眼神沉沉的看不出情緒,也默默不說話。

周繼詫異的看着倆人:這,這,就這樣了?

尤其是許蘇,不是說可能猜到些什麽了嗎?有疑問的話不對個質什麽的嗎?

或者自己已經想通想透了,那不是該不敢置信激動非常嗎?不是該聲嘶力竭傷心欲絕嗎?不是該血淚控訴痛陳前怨嗎?不是該掀桌斥罵對撕開掐嗎?

沒有互毆就算了,竟然就這樣了?就這樣默默隐忍相對無言了?

脾氣呢火氣呢氣性呢血性呢?

這是倆什麽人啊,這特麽是什麽走向啊?

周繼暗暗唾罵一聲,韓端的臉色他已經沒眼看了。她就算知道了又怎樣?你不是受害者嗎?為什麽一臉等待宣判的不安?

周繼心說我端哥,這是真真兒的完了!

還有這女人,哥從前說得不錯,這女人還真一把半把火燎不開啊。

嗯,果然得加把火,他們得加把猛火。

他不情不願地跟着站起身,沉着臉招呼道:“沒吃吧?我路上捎的,過來一起吃?”

許蘇一步步走過去,看着桌上的酒瓶子,忽然古怪的笑笑,“這酒想必沒毒吧?”

她也好想喝酒,真的。喝吧,喝死算了。管他呢,随便吧,她啥也不想去想了。

她抓起酒瓶,仰頭灌下……

……

嗓子火燒似的,許蘇被嗆得直咳嗽。

酒瓶被誰搶走,她忍了許久的淚卻忽然落下。

她臉頰迅速染上潮紅,胸脯劇烈起伏,喘得風箱似的。

她汗出如漿,滿頭滿臉的水漬。

韓端意識到不對。

許蘇也意識到不對。

可她已經控制不住自己。她身上火辣辣的熱,心裏一拱一拱的燥火。

她難受極了,甩鞋子,扯領子,摟上了身邊男人的脖子。

她身子緊緊貼上去,摟抱撫摸,她臉色扭曲,眼神幽暗迷離。

她眼睛裏有不管不顧的狂野,也有無能為力的不甘,她知道自己要撐不住了。

她貼着人家磨蹭,卻涕淚齊下,嘴裏狠狠咒罵,“滾!給我滾!快滾!”

可她自以為的狠卻毫無氣勢,她聲音暗啞語不成調,她身體虛軟無力,靠他攬腰撐着。

不用說,上次凱撒酒店的情形重現。

韓端沖着周繼怒道:“怎麽回事?你做了什麽?”

周繼早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特麽這是啥啊?一言不合上演現場版啊,随時随地說來就來啊?我可以天天給你們上酒菜的哎……

他盯着瞧得起勁兒,想看看這女人能做到什麽程度。能把自己的衣服扯完不,能把端哥的衣服扯完不,能當着他的面真演不……忽然被韓端那暴棚的怒意吓得一激靈。

周繼迅速喊冤,“沒有沒有沒有,我絕對什麽都沒幹過,”看看那眼神兇得要吃人了,他手都舉起來了,“哥,我真沒有!”

韓端:“去查!”

“唉,”周繼答應一聲,移身往外走,一邊扭頭回看,假假道:“哥,我啥都不知道,也啥都沒看到。”

“快走!”韓端冷聲。

周繼很知道他想讓自己消失的心情,戀戀不舍的“抱頭鼠蹿”了。

身後的現場,沒錯和他想象的一樣噴血。

許蘇把男人剝得淨光,咬得他肩頭血都流出來了。

韓端吃痛,松開她的腰去撫肩,她便軟軟無力滑坐到地上去了。

一錯眼,就見她摸索着又去掰自己的腳趾頭。

韓端一驚,忙蹲身握住她的手。她哪肯乖乖聽話,半躺在地上左扭右扭蛇精似的,見掙脫不開,忽然發狠,一個頭錘朝他砸過來……

軟軟的身軀裏,藏着頭呲牙的小豹子啊。韓端顧不得痛,咬牙合身撲上,密密貼合全面壓制住她,她左右動彈不得,偏頭一口又咬上另一個肩頭。

……

戰況激烈。終于把人弄老實睡去之後,韓端頂着一背傷起身,整理一地的狼籍,把人抱去清洗,然後抱到床上蓋好。

他坐在床邊,青着眼窩,看着熟睡的女人半天,忽發悲聲:“你們都發瘋,都沖我來。你們都有理,都是我活該……我也想瘋了,你們弄死我算了……”

女人睡得無知無覺。

韓端久久看着那舒張翕合的鼻翼,終是無奈輕嘆:“還知道回來,就好……”

。。。

許蘇醒來已是另一個中午,房間裏空空靜靜,除了她自己的呼吸聲。

她睜着眼看着頭頂那空空的白色天花板,許久許久沒有轉開視線。

昨天做了個噩夢,夢裏很混亂的情景。

……她看到紫色的床,床上的梁世勳和葉吉兒。

她跑出許苑,坐在無人的街心公園,看到了曾圍着她打轉的師兄肖琦……燈紅酒綠,他笑眯眯端給她一杯酒,藍盈盈的,叫什麽“遺夢千年”。

如受火炙般的房間裏,那個森冷的男人……

……一幀一幀,混亂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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