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華僑醫院。
許迪已經醒過來了,但出血過多,臉色蒼白。
她睜着眼睛窩在被子裏,一臉呆滞的盯着虛空,全無半點兒生氣。
董春芳守在旁邊,見許迪情況穩定,那懸着的心多少有點兒放松,覤着醫護人員走開了,便湊到許迪耳邊細聲開導。
“你看你這孩子,就是存不住氣,這腕子上這麽大傷,可是要留疤的。多大點兒事兒,就值當的要死要活的?”
“他不要你你就死?想法讓他心甘情願要你不就行了?”
董春芳覺得許迪尋死尋活的,無非就是這邊在許蘇面前海口誇下了,那邊韓端又不要她。小姑娘家面薄,一氣之下的事兒。
“媽媽不是跟你說了嗎,還有我呢,我保準能讓他松口,我跟你說,我有他把柄呢。”
她說着,小心看許迪的反應,這丫頭仍然不響不動,聲息不聞的躺着。
董春芳覺得有點兒吓人,伸手摸了摸許迪額頭,覺得有必要給她吃記定心丸,因此又湊近了些,聲音壓得低低的。
“以前我跟你說過,有貴人相幫,我才能認識你爸懷上你。你知道那貴人是誰嗎?就是韓端他爸。他爸養着我們,算計好時機讓我們找上許家門兒,遇見許蘇她媽……”
對自己女兒,細節也不好細說,董春芳該含糊的含糊過去,只說有用的。
“這麽大的把柄在手你還怕什麽?反正咱手裏有錢,又不是立時要指着他過日子。并且咱不做生意,縱使他韓端商場上有百般手段,又能拿咱怎麽樣?所以說,該擔心的該是他才對。
他得擔心他爸幹的好事兒被捅出去,到時候不但韓端公司、他們母子、連早死的他老子也得一起名聲臭掉。韓端就算不顧忌自己和生意,也得顧忌先人吧?他會明白只有和你成為一家人,咱跟他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該爛的爛肚子裏,才是雙贏……”
許迪的眼珠終于動了動。
董春芳心下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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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進去了就好。
她再接再厲,“還有你姐那兒,更不用怕她笑話。哼,那麽能耐,結果把手裏攥的丢個一幹二淨,她有什麽臉笑話你!”
冷笑後,又說:“不是說她手頭有的都被韓端弄去了嗎,以後你和韓端成了,那她的一切,沒準就都成了你的!”
這麽一說,自己也越想越爽快,越想越解氣,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麽些年,那丫頭兇巴巴的,壓制着她不敢輕動。原來是個紙老虎,只會窩裏橫。
董春芳覺得許蘇一點兒也不值得同情,只讓她氣恨。
本來韓祖慶送她和許迪回來這事兒,可是間接害了程蘭君性命的,算得上殺母之仇了吧?這事兒許蘇若是知道了,能饒得了韓端?
萬一許蘇發起狠來,拿出身家性命跟韓端魚死網破都有可能吧?
所以董春芳篤定韓端不敢讓許蘇知道這事,她一直樂滋滋的,把許蘇當作一個逼迫韓端就範,情願娶她家許迪的大殺器。
誰知道殺器這麽沒用,反被人削得光禿。沒錢拿什麽去拼?拿命麽?連命都不值錢了好嗎。
——害她得親自出馬跟韓端談條件,勢單力薄的,感覺威懾力都不夠了呀。
勝券在握,變成虛無把握,不可氣恨麽?
也不知道以後許蘇沒錢了,會不會反過來問她要呢?
也不知道她低眉順眼耷拉下腰是個什麽樣子呢?
等她服軟求上門來,她要怎麽對她呢?哦,只怕許迪這丫頭會心軟,她還得抽空多跟她說道說道這事兒。
……正漫想着,一擡眼,便見許迪那原本空茫的眼神,正聚焦在她臉上。
許迪仍是索無生意的表情,定定看了她一會兒,說:“媽,我們也什麽都沒有了……錢,房子,我們的一切,都被人算計光了……跟姐姐一樣,一點不剩……”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象沖涼時不小心進了耳道的水,讓人腦子裏嗡嗡的一陣響,響得董春芳有片刻聽不清她在說什麽,只茫然看着許迪嘴巴可惱的張張合合。
定了好一會兒神,董春芳才緊着嗓子眼兒,輕輕地問:“你說什麽?小迪,你剛才說了什麽?”
好像聲音大了,就驚破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似的。
許迪的目光已經遠遠挪開,落在虛空的不知道什麽地方,對她的問話木無反應。
董春芳開始捏住她肩膀搖晃,劈着嗓子低吼:“什麽意思?啊?許迪,什麽叫‘我們也什麽都沒有了’?啊?許迪,什麽叫‘跟姐姐一樣一點不剩’?啊?許迪,那到底是什麽意思?你快給我說清楚!”
許迪白着一張臉,随她搖得象個破敗的布娃娃,一聲不吭。
董春芳手下慢慢洩了勁,身上的力氣也像被抽空了似的,嘴上仍哆嗦着想罵:“你這個……你這個……”,忽覺眼前一黑,“咕咚”一聲摔倒下去。
。。。
許蘇受到了驚吓。
她真是不敢相信,許迪竟然有勇氣給自己來一刀!
他們家,雖然不缺錢用,但家裏每個人,并沒誰活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順遂。這種生活慢性的磨砺,讓每個人都有種默然的不屈的韌性。
許蘇覺得許迪也一定有。
她從來沒想過,自殺這種腦殘行為會發生在她們家,會出現在她們這幾位各自暗暗隐忍着讨生活的人中。
她理解不了這種行為。
一邊急慌慌往醫院趕,一邊默默咬牙:可出息大了!
等到醫院的時候,發現兩個都躺倒了。
許迪蒼白虛弱倒也罷了,連董春芳都滿臉虛茫頹喪,恹恹無望的挂着吊瓶了。
但兩人都醒着,都睜着眼睛躺着,許蘇略放了心。
進門,分別招呼了兩聲。
許迪沒理,董春芳卻迷路小孩看見親娘似的,忽然就放聲號啕:“蘇蘇啊,許迪也被騙了個精光呀,什麽都沒有了呀。”
“那該死的韓端,該死的周繼,都是不得好死的東西啊……”
“咱們一家人可怎麽辦啊,沒活路了呀……”
“蘇蘇呀……”
董春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話說得斷斷續續,但許蘇都聽明白了。
她定在當地,費力的消化這簡單明了的信息。
……狠啊,真狠啊。
她曾以為人家只是要盤算得她人財兩空一無所有,原來不是。
人家不只要她,還要許迪,要她們整個許家一無所有!
呵!
都是她的錯!
是她異想開天的以為既便有恨,也恨中有情。于是默默地等,想看看人家要拿她怎麽辦。
就是她這般任人宰割的自作多情,才等來了許迪如今的下場。
她若果斷些,當時就對韓端直面以對,對許迪她們說出實情,許迪何止于此?
……許蘇尤自怔怔出神,床上許迪卻忽然動作。
她刷地掀開棉被,拔了針頭,翻下床胡亂趿拉着鞋,一聲不吭往陽臺沖去。
董春芳吓得哭罵忽止,光腳跳下地沖過去,一把揪住許迪寬大的病號服,然後從後面攔腰抱住。
然後這才放聲嘶號:“你要幹什麽,你想氣死我……”
許迪尖叫着“你別管我,都別管我”,舞手踢腳掙紮不休。
——其實許蘇沒到的時候,這母女倆已經你死我活鬧過一番了。
董春芳暈倒,搶救。
許迪因為她媽暈了,不好獨自去尋死,很夠意思的照護着等她醒來。
董春芳醒,呼天搶地,對許迪搡扯捶搖。說你不是想死麽,走走咱倆一塊兒去死,誰也別活着了也沒法兒活了。
許迪快被搖散了。說都是我的錯,還是我去死吧,然後扯開她媽往陽臺沖。
董春芳又死死抱住,說你可好好活着吧,還是看着我去死吧,反正你氣不死我也不會甘心……
鬧得驚動了鄧院長,說再鬧就給兩人打安定,又留了護工全程監看,她們自己也鬧力竭了,這才安靜下來。
——現在這是歇過勁又來一波暴發罷了。
你哭我叫,吊瓶架拖倒,你掙我逃,雞飛狗跳。
許蘇被她們的潑皮撒賴鬧回神,腦仁疼,燥性飚升,走過去沖許迪狠狠就是一嘴巴。
世界安靜了。
。。。
董春芳當然也不想這時候嘶鬧刺激許迪的,但她忍不住,她心裏揪着疼。
這一天,她坐的不是過山車,是以過山車速度俯沖而下的單程跌落。
才編個假孕為女兒謀婚事兒,女兒自殺了。想指望許蘇沖鋒,許蘇丢了身家了。才抖擻精神準備披馬上陣親自去會韓端了,忽然發現,自己抖不起來了……沒錢能辦什麽事兒?連生活都沒着落了,還抖什麽抖?
一手好牌忽然稀爛,高峰谷底,起落翻手間。
董春芳真是悔恨莫及。
當初如果早些把這事兒告訴許蘇,許蘇肯定早就警惕了,兩下交手,還不定敗的是誰呢。就因為她捂着真相不說,許蘇才一敗塗地,許迪和她才落得一無所有啊。
窩囊半生,歸來仍是窮光蛋。
她也好想死一死啊。
董春芳心裏罵自己出手太晚,罵許蘇敗得太慘,罵許迪不長腦子,罵韓端黑心罵周繼爛肝……她安靜不下來,她想哭,她想罵,她想暈,她覺得整個世界都不好了。
但許蘇給許迪掄那響亮的一巴掌,讓她安靜下來了。
但有時候,要掄人一巴掌,不是因為你年歲長,得是因為你底氣盛。
董春芳覺得許蘇就很有底氣,四平八穩八風不動并沒有誰能奈何了我的底氣。
這底氣來源于什麽呢?
董春芳覺得那必然是:錢!
所以等護工将她們分別攙上床安置躺好,等護士進來給她們分別把吊瓶重新挂好後,她滿懷希翼的帶着哭腔試探:“蘇蘇,以後怎麽辦啊,沒錢咱們娘們兒怎麽活啊?”
許蘇淡淡掃了她一眼,又掃一眼許迪。
許迪躲在被子底下,縮成小小的一團。很偶爾的,能聽到她極壓抑的一小聲抽泣,被子就跟着輕輕的一抖動。
一個“錢”字,一個“情”字,徹底壓垮了她。
不知哪一字更重。
她不多廢話,道:“有錢,很多。”
——仙女侖音,定海神針。
董春芳長舒了一口氣,全身松快。
許蘇說很多錢,那就是很多。不會是讓大家一起擠紅居那兩房的小公寓裏,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那種。
她起身,挪着吊瓶架去許迪床邊,輕輕揭開許迪捂着頭臉的被子,溫柔的哄叫:“小迪不怕,有你姐呢。別怕,你姐在呢……”
。。。
許蘇去辦公室找院長詢問病情。
鄧院長是許國峰的老朋友,跟許家人都很熟。
對于董春芳和許迪的身體情況,他完全不擔心,“沒看鬧騰得那麽歡?自然是因為精力旺着呢呗。”
又嘆息着“警告”她,“蘇蘇,無論将來遇到什麽,你可千萬不許想不開。想想你爸,拖着那麽重的病體還堅持那麽久,多堅強豁達的人。若你們身體好好的反而鬧死鬧活的,你爸爸若知道,是會掄巴掌的。”
許蘇笑了笑,她可剛掄過呢。“放心吧鄧伯伯,我不會做傻事的。”
鄧院長點點頭,壓低聲音一臉不敢置信的問她:“聽說,損失慘重,讓你們生活都無力為繼了?”
許蘇搖頭,“那倒不至于,只是爸爸這些年的心血全喂狗了。”
鄧院長盯着許蘇,見許蘇笑着沖他點點頭,他才也長舒了口氣點點頭,“那就好,我跟你爸爸一樣,對你很有信心。我晚上還要示範堂解剖課,你先去吧,有事兒記得來找我。”
許蘇轉身走了兩步,鄧院長才想起來交待道:“比起難纏的病魔,醫生更怕心存死志的常人。這時候了,埋怨也沒益處,多順和着開解吧。”
。。。
董春芳的開解,與她之前的哭鬧一脈相承,喋喋不停。
效果還是有的,許迪就在她的羅索中,從抽抽泣泣到嗚嗚咽咽到大哭出聲。
肯發洩出來,也是好的。
董春芳便又引導着許迪給許蘇道歉,給姐姐真誠道個歉,這事兒就算翻篇了。
許迪哭得大雨滂沱,氣喘聲咽:“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姐,我是真的喜歡他啊,我愛他呀,我什麽都願意給他。可是他們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我不想活了,我真的不想活了。”
“他們騙走我的全部也沒關系,只要他喜歡我,不,不喜歡也沒關系,只要他讓我呆在他身邊,讓我每天能看到他,那就夠了。可是他不要我啊……姐,只要想到再不能和他走在一起,我的心就那麽痛那麽痛……”
“我管不住我自己,我怎麽辦呀姐……”
其實到這會兒,要說尋死麽,那股勁兒早過了。就算當時,也不是真的更想尋死,就是那種又羞又臊跟家人難以交待尤其沒錢了真的活不下去了的絕望,才那麽虎軀一震逃避性的給自己割了一刀。
現在錢的問題解決了,再鬧鬧深情,更多是面子活兒了。想要諒解,讨好,想要被傷害的人給個“都過去了我不介意你也別放在心上”的說法,所以刻勁的矯情,“不是妹妹硬要搶,是妹妹情難自禁啊”的自我開脫。
但在許蘇聽來就不一樣。
許蘇這裏,有“許迪有孕”這樣的前提,有“小姑娘未長成所以無知又純情”的加成,連一屍兩命都敢,看來真的是傷大了。
現在“錢”的問題已經不是問題了,那麽就剩一個“情”字了。
自己妹妹,不說一心求死了,單是這麽悲傷着,許蘇也不會完全不理會,要遵醫囑嘛。
她擡腕看了眼手表,疲倦道:“你好好養身體,我這就去找韓端,讓他跟你結婚。”
既然感情被男人主宰,當然得去找他。要麽給她明确的希望,要麽狠狠再砍一刀,也好徹底斷了念頭,一了百了。
許迪聽她這樣說,愣在那裏,連哭都忘了。
半晌才嚅嚅道:“他不會同意的,我知道。”
“我會盡量争取,他有什麽條件都可以提。”許蘇一副公事公辦論斤稱兩的平淡臉,“至少,你對他的這份心意,應該讓他知道。如果怎麽他都不願意,許迪,你是不是非要在他這棵樹上吊死,到時你自己看着辦。”
些微的希望,更多的慚愧,讓許迪張了張嘴又閉上,然後又張又閉,幾番欲言又止。
董春芳卻希望暴漲。許蘇有錢啊,她就可以對韓端強硬啊。她是姐姐啊,不能眼睜睜看着妹妹沒命吧?
萬一成了呢?
她撫着許迪的背,示意她別亂說話,自己抹着淚對許蘇道:“我可憐的小迪……蘇蘇,小迪這條命,都指望韓端指望你了。你幫幫她,跟韓端好好說,求你了……”
許迪猛扯了被子捂上腦袋。
過一會兒又猛掀了被子,在許蘇快走出房門的時候,忽然聽到她大叫道:“姐,是我媽!洩露商業秘密,害頂峰經營不下去的,肯定是她。”
她語氣急促,好像一口氣被打斷就沒有勇氣再繼續下去一樣,把韓祖慶的作為,一股腦告訴了許蘇。
還加了分析,“誰會白養別人的妻女?誰會投資不求回報?把我們送回許家,肯定就是想讓我媽就近竊取商業情報!肯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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