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林希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回複哥哥不是工具人, 還是該回複蔣霖嶼這個問題。之前林世叫的是阿嶼,現在他說蔣霖嶼。

醫院的熾光燈照亮地板磚,急診室門口的休息區空蕩一片。

“他在。”林希在斟酌用詞, 今晚懷城警力一大半都過來了, 市局領導親自坐鎮, 這事兒要說沒有蔣霖嶼出力不可能, 邢路的報警動不了這麽多人。

“他最近一直在懷城?”

每天林希都會收到一個稀爛的三明治,蔣霖嶼大概做完就包起來了,他可能沒有發現裏面的蔬菜經過長時間腌制會出水。

“嗯。”

“你對蔣霖嶼怎麽看?”林世問。

林希想到他逆着光走來,穩穩的站到她身邊,那瞬間她是安心的。林希第一次在上嶼正面剛那些股東, 蔣霖嶼坐在她身後,他一言不發,但林希知道他在,就一定會托住自己。

當年她把酒瓶甩到李玉海的頭上, 蔣霖嶼接通她的電話。林希蹲在路邊賭一個黎明,黑色的轎車緩緩開了過來, 停在身邊。

她看到蔣霖嶼黑色的皮鞋, 一塵不染, 她順着鞋往上看, 修長筆挺的雙腿,冷淡禁欲的襯衣, 直到他俊美的臉。

他說上車,聲線是清冷低沉沒有任何波瀾的。

林希卻特別想哭,她上車,坐到了蔣霖嶼身邊。

“工作能力很強。”林希轉頭看向落地窗上自己的倒影,有幾分狼狽, 真灰頭土臉,“他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其他方面呢?能評價嗎?”

“我們認識五年多,亦師亦友。”林希的嗓音沉了下去,她往後靠在椅子上,不再看自己的狼狽,林世問過這個問題,“他的人品沒問題。”

“選擇你想要的,不要委屈自己。”林世說,“我知道你是個非常有主見的孩子,我也不多說什麽了,只是希望你在感情方面,可以更慎重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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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林希聽到電梯門打開叮的一聲,轉移話題,“不用讓我哥過來了,他有他的事,我這邊能搞定。”

“你注意安全,有事一定要跟爸爸打電話。”林世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林希答應下來挂斷電話,擡頭看到蔣霖嶼已經走到面前。他身材挺拔修長,映出一片陰影。襯衣下擺慵懶的散着有一部分落入皮帶,蔣霖嶼把商務襯衣穿出了休閑的味道。他的眉目在逆光下格外清晰,濃密睫毛下的黑眸沉邃如深海。

林希抿了下唇。

蔣霖嶼忽然俯身,他的手撐在椅子兩側,兩個人距離非常近。林希皺了下眉,蔣霖嶼的額頭貼上了她的。

秋天的季節,天已經轉涼。蔣霖嶼的額頭有一些涼,沁着林希的肌膚,她往後撤了一些,蔣霖嶼眼中翻湧的情緒壓下去。眼尾有一絲絲的潮濕,但并沒有延伸,他就近距離的看林希。

電梯門再次叮的一聲,林希越過蔣霖嶼看到邢路原地漂掉頭彎馬不停蹄的沖進了電梯,林希在電梯門關上之前叫道,“邢助理,鞋拿來了嗎?”

蔣霖嶼直起身,單手插兜清了清嗓子轉開目光落到落地窗上。他喉結滾動,壓下了那個瘋狂想要占有林希的念頭。

瘋狂的占有欲,瘋狂的侵占欲。

邢路拎着袋子飛快的跑過來把屬實的拖鞋放到林希面前,說道,“林總,你的腳先穿拖鞋吧。”

邢路轉頭沖蔣霖嶼點頭,“蔣總,麻煩你了。”

蔣霖嶼面色如常,微一颔首,敞開腿站在一邊,一個字都沒應。

林希以往不精致到頭發絲都不出門,今天被迫穿拖鞋,實屬無奈。她穿上拖鞋,扶着椅子要站起來,邢路伸手去接。

一道身影,林希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落入蔣霖嶼的懷抱。

蔣霖嶼打橫抱起她,把藥遞給邢路。

“回雅希?”

邢路點頭,“是。”

蔣霖嶼身上有着久居上位的氣勢,不笑時會給人壓迫力。蔣霖嶼這幾年,也确實居于上位。

“車在外面?”

邢路拿着藥跟在蔣霖嶼身後,“在急診部門口。”

“我的車壞了,林總,我能坐你的車麽?”

“我可以自己走。”林希當着助理的面也沒有太強硬的掙紮,顯得不好看,“謝謝蔣總。”

蔣霖嶼的手指抵着她的腿彎稍用了一些力氣,并沒有松的意思,“不必客氣,我還要坐你的車回雅希,就不付你車費了。”

林希:“……”

旁邊的邢路走進電梯按下一樓按鈕,盡可能減少自己的存在。

三個人的電梯,他覺得自己格外多餘。

林希身高接近一米七,她又是健身的人,肌肉很有分量,體重一百斤左右。從急診室到外面有一段距離,蔣霖嶼這麽抱手臂吃得住嗎?

“車費抵不上蔣總的勞動力。”林希看着他的眼鏡片,說道,“蔣總,您還是吃虧了。”

“林總謙虛了。”蔣霖嶼垂下眼看林希,“為林總付出勞動力。”

兩個人目光對上,林希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緩緩看向蔣霖嶼。

“我還是賺了。”蔣霖嶼低沉嗓音字句清晰,道,“你不必有心理負擔。”

電梯門打開邢路一步跨出去,逃也似的直奔停車場。

林希也想逃離蔣霖嶼的懷抱,奈何腿腳不便。

邢路把車開到急診室正門口,蔣霖嶼把林希放到車上。林希坐上車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整理衣服和頭發,又恢複冷靜自持的林總,拉上安全帶接過邢路遞過來的電腦查看今晚發生的事。蔣霖嶼從另一邊上車,他上車時寒風也跟着卷了進來。

車門拉上,蔣霖嶼也拉上了安全帶,修長手指劃開手機屏幕,屏幕的光映着冷肅指尖,他轉頭看向林希,“給你發一份文件,市局那邊的。”

林希點頭,等了半天都沒動靜,轉頭看過去恰好對上蔣霖嶼深凝的眼。

“蔣總?”

“你能先把我從黑名單裏放出來嗎?”蔣霖嶼擡手松了下襯衣領口,緩緩道,“方便聯系。”

林希:“……”

林希把蔣霖嶼放出黑名單,空氣有幾分尴尬。

蔣霖嶼把文件發過來,“陳勇父子抓了嗎?”

“陳勇明天抓,陳鳴還沒有直接證據,他把所有問題項目都放到了他老婆的頭上,自己摘的很幹淨。”林希說到這個就覺得嘲諷,陳鳴算計到了極點,說是讓老婆家跟着發家致富,實際上不過是推出去的替罪羊。枕邊人,每天計劃着殺她全家,也是有意思。

“陳鳴的資料能給我一份嗎?”

林希轉頭看過去,蔣霖嶼支着頭倚靠在車座位裏看她,他的姿态有幾分懶然,但目光沒有絲毫的松懈。

他渾身上下寫着:他想搞事情。

“謝謝蔣總,我能解決。”林希繼續看文件,說道,“陳勇進去了,陳鳴翻不出什麽浪花。”

蔣霖嶼就沒有再争這個問題,車上有外人,有些話也不好談。

車到雅希停下,邢路停穩車就去推輪椅,酒店有提供輪椅。

蔣霖嶼沒有立刻下車,他轉頭看向林希。

“你的工作能力很強,這點我認可,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蔣霖嶼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車廂裏響着,“你最大的問題是性格,狠的不夠徹底,穩也并沒有十全,這會導致你将來的高度有限。”

林希的手落到車門上,聞言看了過來。

窗外夜色濃重,路燈灰黃靜靜照亮希盛酒店的別墅,蔣霖嶼俊美的一張臉深刻,高挺鼻梁上架着眼鏡,光沿着他的眼鏡框一路滑到了他肅白的喉結。

“這些話,并沒有教育的意思。”蔣霖嶼轉頭看向林希,“你有想聽的就聽,沒想聽的當我什麽都沒說。”

“在商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仁慈了,就是把自己的命送到別人的刀下。”蔣霖嶼坐的端正,長腿微敞開。林希從那樣糟糕的環境走出來,她還能保持着一份純真其實很難得。可她如今選擇了這條路,就得足夠很,別無選擇,“一個完美的商人,利益永遠是第一位,感情只是利益的輔助品。”

今天這件事可以避免,但林希低估了一些人的惡,也低估了錢的威力。

“明天你就要開發布會,要在發布會之前讓所有人閉嘴。永遠開不了口的那種閉嘴,否則你就要面臨着前功盡棄。”蔣霖嶼目光很平靜,語調也不快,如果不是內容,甚至會覺得他是很溫柔的跟人聊家常。

“我以前不願意放你出去,就是不想讓你面對這些肮髒的事。你還對這個世界抱着善良,我覺得很難得,很想守住這份難得。”蔣霖嶼目光深了下去,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叩了下扶手,“可你選擇了今天的路,你就得放下這份善良,把人性的最低限擺到每一個人面前。”

“如果是我,我會在第一時間把陳家人全部弄進去以絕後患,包括陳鳴的太太。我猜你的反應肯定是陳鳴的太太是不是被騙是不是無辜,你低估了人性,巨大的利益面前,有些人早就不是人了,沒有人無辜,你受傷才無辜。”

蔣霖嶼很少跟林希聊這些,他不太喜歡自己的陰暗面被放大擺到林希面前。林希那點陰暗只是小把戲,林希始終是善良的,是他身邊最耀眼的那抹白。

蔣霖嶼停頓片刻,再看向林希的眼沉的有幾分銳利,“我希望你能穩穩的站在最高處,成為獨一無二的林總。”

秋日的夜晚寂靜,風涼如水。沁着皮膚,落到了每個人的心上。他們在沉默在衡量在思考,在觀察這個世界。

蔣霖嶼看着林希白皙的肌膚,側臉柔美。她在醫院就把安全帽拿掉了,長發傾落,冰肌玉骨,不施粉黛卻美的嬌豔。

“謝謝。”林希擡眼,清亮黑眸一塵不染。

這些話她記住了,她确實狠的沒有那麽徹底。對于張臣,她只是耍了個小手段。陳家,她按章程走,卻給了陳家耍手段的機會。還有那群拎着棍棒的工人,她高估了人性。

邢路拉開車門把輪椅推到車前等在一邊,“林總。”

蔣霖嶼解開安全帶也推開了車門,他長腿邁入車廂,轉頭看向林希,“問你一個問題。”

林希回頭,“你說。”

“你很喜歡穿高跟鞋?”蔣霖嶼的目光下移,落到林希的腳踝上。

林希幾乎沒有穿過平底鞋,他們認識這麽久,林希恨不得拖鞋都穿帶跟的。明明有些高跟鞋會傷到她的腳,她還是會穿。

“不喜歡。”林希回答。

“那——為什麽要穿?”蔣霖嶼眯了下眼,凝視她。

“你一米八五。”林希轉身下車坐上輪椅,操縱着輪椅徑直走向酒店,“蔣總,謝謝你今天的話。再見,不送。”

輪椅是電動的,她跑的飛快。

作者有話要說:  前五十送紅包,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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