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周小杏這事兒, 自然是沒有那麽快傳出去，可周家人卻在那些村人那裏知道了他們的态度, 也知道女兒這事兒應該是解決了。

周小杏這事兒一出, 周阿娘是和周小杏一樣哭了一夜。

她原本以為女兒名聲完了，往後定然是找不到好人家了，可沒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轉, 完美的解決了。且跟着他們到了王家的梅強阿娘, 還轉了口風，說是若是兒子願意, 這門親事他們還認。

事情能解決，自然是全靠莊衍出的主意, 周家人原本就因為找上萬家去的事情，十分的不好意思，莊衍還幫着他們把事情解決了，他們心裏更是感激。

周阿娘親自從家裏挑了條十來斤的肉出來，準備給人送過去。

周阿娘挑的豬肉是腿精肉, 這個位置, 最适合用來炸酥肉了, 而且炖了做肘子也是一道大菜。眼下要過年了，莊衍他們雖然有肉, 可是沒有新鮮的豬肉, 給他們送過去，正好讓他們炸了酥肉過年吃。

周家兩夫妻帶着大兒子一起去的萬家, 還鄭重的對莊衍和萬天寧道了歉, 之後又謝了人, 還希望莊衍不要介意他們今早做的糊塗事。

莊衍先前确實是挺生氣的, 可後面知道了他們找上門的原因, 他已經不生氣了，不然他也不能給人出主意。

“叔，嬸子，你們放心吧。小杏是你們的女兒，你們關心她擔心她是應該的，家人排在第一位沒啥錯，我沒生氣也不介意的，你們放心吧。”莊衍知道周家人為什麽對他好，那是希望他和周虎上山的時候能多照顧一下周虎。

可他們今日也能為了女兒和他翻臉，全然不顧往後兩家還能不能繼續來往，這倒是讓他挺佩服的，至少周家夫妻沒有見利忘義，為了利益不顧女兒，這樣的人倒是值得結交的。

周家人走後，這事兒的前因後果莊衍他們也知道了，這才知道王梅子不但不顧周小杏閨譽将那些話傳了出去，且還将他和萬天寧一起抛了出去，若不是他們硬要追查到底，她以後定然還會一副大好人樣子在他們身邊轉悠，那樣的話，他們不知道還要被她害多少次。

當時周小杏說那番話的時候，莊衍不在，他自然也不知道王梅子也在，其實周家找上門來的時候，萬天寧就知道那話是誰說出去的。

莊衍見萬天寧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沒說話，也知道他如今應該是心裏難過，也沒和人多說什麽，畢竟王梅子在天寧心裏可是一個大好人，如今知道了她的另一面，心裏難過也是應當。

莊衍讓萬天寧慢慢消化心裏的情緒，卻不想萬天寧是個幹脆的，他直接去家裏的米缸裏挖了幾斤米出來，又切了兩塊臘肉就準備去王家。

“莊大哥，我打算把欠她的人情還她，往後我不和她來往了。”此刻，萬天寧面上已經沒有方才的難過了，他動作幹脆，這會兒都已經準備好要出門了。

萬天寧的決定莊衍自然是支持的，雖然他覺得家裏的米肉給王家可惜了，可他也知道他的小夫郎是個知恩圖報，且還是湧泉相報的人，不然也不能因為他給了一塊糖，就把他帶回了家裏，也不能因為王梅子的幾根紅薯記了這麽多年，一直惦記她的好。

Advertisement

為了讓萬天寧徹底的和王梅子劃清界限，斷了所謂的恩情，莊衍覺得東西給了就給了吧，無所謂了。

莊衍決定陪着萬天寧一起去，他們還能順便去趟村長家裏，年三十還得給天寧父母上墳呢，他們還得拜托村長幫着打紙錢。

現在是寒冬了，便是白日裏，在路上遇見的人也少，大家都窩在家裏烤火，而且這幾日田地裏幾乎是沒什麽活兒的，有的活兒也都是家裏的，兩人去王家的時候，自然是沒遇上什麽人。

兩人在路上沒有遇見什麽人，卻在王家門口聽了一番熱鬧。

剛到王家門口，兩人就看見了被損壞的院門，兩人正想進去就聽見裏面有人在吵架，隐約的還聽見了萬天寧的名字，莊衍便立馬的對萬天寧做了個禁聲的手勢，輕手輕腳的站在門外聽着。

兩人不聽不知道，這一聽便發現了不少，了不得的秘密！

萬天寧氣得手都在抖，直接将手裏東西扔了，幾步進了王家院子。

他進去之後，根本沒有和王家人打招呼，就直接朝着王家的竈房裏跑，一進了竈房就去翻人碗櫃，這一翻果然給他看見了他阿爹當年花了大價錢，給他買的那個漂亮小碗。

“騙子！小偷！強盜！”萬天寧抱着自己的小碗，雙眼都紅了，便是沒有一點哭泣的聲音，可眼淚卻是一直在往下掉。

竈房傳來的聲音，自然驚動了屋子裏的人，看見萬天寧的那刻，王梅子整個人都慌了！再看見萬天寧手裏抱着的碗，她幾乎瞬間面如死灰，因為她知道不管她說什麽都已經無用了。

“天寧，天寧，對不起！我也是沒有辦法，你打我罵我我都認了，對不起對不起！”

萬天寧看着又是一副可憐樣子的王梅子，卻再也沒了半點的同情！他覺得自己真是可笑得很，把一個小偷當做恩人這麽些年！他真傻，他就是一個大傻子！

“王梅子，你咋這麽會演戲啊？你怎麽不去當個戲子專門演戲啊！”再不想和王梅子說一句話，萬天寧抱着自己的小碗就要走，可王梅子的阿娘是個更無賴的，竟然張口就是萬天寧偷他家的東西，讓萬天寧将碗放下！

“偷？那要不要去報官？王梅子，你說，要不要去報官？”莊衍早知道王梅子不是個好人，卻沒想到她竟然壞到了這個地步！以往天寧家裏的東西被偷，竟然也有她的一份功勞！

一想到王梅子以天寧的恩人自居，安心的享受着天寧的好，莊衍就覺得這人簡直可怕又無恥！

莊衍心底的憤怒和惡心全都展露在了臉上，他人高馬大的，如今黑沉着一張臉自然可怕得很，王梅子阿娘吓得一個後退，王梅子趕緊去拉住她，不讓她再開口。

不想在這人家裏多待一分鐘，莊衍覺得這家人連地面都是髒的！萬天寧想法也是和莊衍一樣，但是萬天寧走之前還對王梅子說了一句話。

“王梅子，我從沒有想過你竟也是看不起哥兒的，你這個人嘴裏竟是一句真話都沒有的，不過真是可惜，只有什麽都沒有的人，才兩面三刀到處讨好人，你真是可憐，可是以後我再也不會可憐你了。”

兩人方才除了聽見那阿英說，王梅子拿了萬天寧的小碗回來，還說了王梅子看不起哥兒，還要和萬天寧裝親近，除卻這些，自然還有別的，但是萬天寧已經不想計較了，和這樣的人計較沒意思，往後再也不和她扯上一點關系才是正經。

兩人氣沖沖走了之後，阿英卻是笑着拍手鼓掌！

王梅子惡狠狠盯着阿英！都是她，都是她的錯！

“你瞪我做什麽？你把我當槍使的時候怎麽不瞪我？”這個阿英便是王梅子不小心說漏了嘴的對象了，也是曾經惦記過莊衍的人，王梅子當初為了鼓勵阿英勾搭莊衍，可沒少在阿英面前說萬天寧的比不上阿英的話。

她也是在那個時候，言語之間透露出了對哥兒的鄙夷，滿心都看不起小哥兒。

哥兒這種性別，剛在大晏明朗化不過幾十年，之前可只有男人女人，沒有什麽哥兒。以前若是看見大肚子的男人，八成要被當成個大胖子，但哥兒數量稀少，一個縣也不過幾百人，因此想要看見大肚子的男人也不容易。

就拿這上河村來說好了，所有年紀的哥兒都算上，也不過才三個人罷了。

今日王家這裏的熱鬧一鬧出來，阿英立馬明白了王梅子的心思，她是過來教訓人的，沒想到又遇上了別的熱鬧。

“人啊，果然不能做虧心事。”深吸了一口氣，阿英也不打算和王梅子多計較了，她之所以被當成槍使，也是她自己活該，誰讓她嘴巴沒個把門的，什麽都和這個兩面三刀的女人說呢。

“王梅子，你以後好自為之吧，并不是人人都不如你聰明，被你耍的團團轉，也不是人人都和萬天寧那麽笨，被算計了還拿人當恩人，我倆以後別來往了，我怕哪天被你算計的骨頭渣都不剩。”

原來阿英之所以将周小杏的事兒說了出去，是因為他們家和梅家有些親戚關系，知道了梅家打算和周家結親的事兒，而她阿娘想讓她嫁去梅家，她也覺得梅家條件不錯嫁過去也可以，這便将事情捅給梅家知道了。

王梅子沒想到，她原先只是想報複下周家和萬天寧，才想讓別人知道，周小杏還曾想要嫁給莊衍的事兒，卻不想原來周小杏即将要和梅家定親！

聽見阿英說兩家要結親的時候，她心裏憤恨不已！王梅子覺得不公平，那個一無是處的周小杏憑什麽能嫁那麽好的人家？想着将周小杏名聲弄壞之後，兩家親事肯定要黃了，她又覺得痛快！可她沒想到，如今周小杏的名聲沒被影響，她倒是得不償失，讓所有人生厭了。

……

先前莊衍他們還打算去村長家裏的，因為有了意外，村長家裏也沒去，莊衍想着，反正離年三十還有幾天，也不着急。

陪着萬天寧回去之後，莊衍忍不住往王家看了一眼，他覺得王梅子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她不但心狠，還心機深沉！這樣的人，在宮鬥劇裏起碼能活到劇中，除了有主角光環的都能給她弄死！

“天寧，別難過了，至少咱們知道她的真面目了，往後咱不搭理她了就是了。”

“我不難過了，我只是覺得我怎麽這麽笨！為什麽被人耍了這麽多年還不知道！”越想越氣，但因為知道了真相，萬天寧也想明白了以前的許多事情。

比如王梅子每次到她家裏，都會關心的問他，他的東西有沒有放好，可別亂放給人偷走了，而每次王梅子到了他家沒幾天，他藏得好好的東西就被偷走了。

他以前從沒有懷疑過王梅子，如今想來，竟然都是他自己主動和人賊人說了東西都在哪裏。

越想越氣，萬天寧嘔的不行，覺得自己就和個傻子一樣！

“不行！應該不止有這個碗，我記得她那會兒來了家裏好幾次，我的小鋤頭也是那時候不見的，我要再去他家裏找找！”王梅子的形象在萬天寧心裏可謂是兩級反轉了，他先前有多感激王梅子，如今就有多厭惡她，他覺得王梅子比村子裏那些明搶他東西的人還要可惡！

他如今是一點面子不想給她留了。

想到就做，萬天寧立馬又要去王家，莊衍還以為他要去打架，他知道自己夫郎是被氣的狠了，他自己都覺得憋火得很，但如今他們已經走了，再主動上門打人到底不好，若是剛鬧起來的時候動手也就算了。

“天寧，要不算了吧，咱們以後不和她來往就是了。”

“不行，我要去找找我的小鋤頭，那是我六歲的時候我阿爹給我打的，我用了很多年，我要去找找。”也不知道是想到了自己的爹娘，還是被王梅子戲耍愚弄的事情，王天寧一邊用力擦着臉上的眼淚，一邊又要出門去。

莊衍聽說還有東西，自然是要跟着去的，他們這一去正好的碰見了阿英氣沖沖的出門。

兩撥人在王家院門口撞了個正着，阿英見這兩人又回來了，還以為他們是回來打人的，便好心提醒了一下，她們家到底只有孤兒寡母最好不要動手，不然這兩慣會演戲又愛說謊的婆娘，不知道要在村裏怎麽編排他們。

萬天寧沒和阿英說話，吸了吸鼻子就進去了，莊衍自然也跟着進去了，阿英見狀也跟着進去了，她還想再看看熱鬧。

王梅子大概是沒想到莊衍他們會去而複返，她正堆着笑臉上前，萬天寧卻直接開口道：“你有沒有拿過我的小鋤頭。”

“天寧，我沒有了，我真的沒有了，我那個時候是昏了頭了，覺得那個碗給我娘用了，可能會治好我娘的病，我才拿走的！我真的只拿了一個碗。”王梅子一邊說着，一邊就要去拉萬天寧的手，可如今萬天寧哪裏還能讓她哄騙，趕緊回退了兩步之後，再到處看了看，之後便迅速朝着王家茅房的位置去了。

村裏人家擺放農具的地方大多都是差不多的，鐮刀之類的小東西會放在離着院門最近的那邊牆上，出門方便拿，回來直接挂上，而鋤頭之類的東西要麽放在專門的雜物間，要麽直接放在茅房裏。

看着萬天寧去的方向時，王梅子吓得趕緊追了過去，阿英在莊衍邊上站着，捂着嘴笑，光是看王梅子那個樣子，她就知道結果了，這王梅子果然還偷了別的東西。

結果如阿英所料，萬天寧還真的在茅房找到了他的小鋤頭，可鋤頭和專門打造的飯碗不同，不是獨一無二的，基本誰家鋤頭都是一個樣！

“那不是你的，那是我阿爹給我打的，我用了很多年了。”王梅子抵死不認，一口咬定那是她的鋤頭，還要過去搶，之後更是開始哭了起來，而且哭聲越來越大，樣子也是越來越委屈。

鋤頭的大概形狀确實是差不多的，可是不管是下面的鐵鏟還是上面的木把手都是有小細節的，自己用慣了的東西，怎麽可能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子。

鐵鏟可能會有想同，但因為主人使用習慣的原因，磨損程度肯定不同，還有一些細小地方也會有些許差異的，還有便是，可那木把上的紋路也難有相似！看着王梅子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萬天寧覺得可笑得很，他也死死抓住了自己的鋤頭，他眼睛也紅了，但他沒哭，他只是喊了莊衍名字，讓人叫村長和王家親戚們過來。

王梅子大聲哭喊就是想招了人過來，讓人給她做主，她要讓別人知道莊衍和萬天寧欺負他們孤兒寡母，可萬天寧主動地要喊人過來，她卻心虛了，因為她鬧不懂萬天寧要幹什麽。

“王梅子，你可能已經忘了，我家當年養了馬，村長還有村裏楊家也有馬，當年村裏只有我們三戶人家有馬，所以我阿爹和村長楊阿叔他們經常會相互幫忙訂馬掌，幾家自然常有來往。

我這小鋤頭确實是我阿爹給我買的，可是他只是買了鐵鏟回來，這把手卻是楊阿叔親手砍的，這木把手上面有個地方很特別，相信楊阿叔和村長一定還記得。”

萬天寧這話說得不快也不大，可就是讓人害怕，王梅子也不敢去賭萬天寧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她也覺得即便萬天寧說的話不是真的，村長也不會幫她，如今萬天寧和莊衍成了親，莊衍又是個有本事的，村長自然會幫着她們。

幾番思量之後，王梅子放下了手裏抓着的東西，之後卻是哭的更兇了，一邊往她家堂屋去，一邊喊着：“你們仗勢欺人，我惹不起你們，拿去吧，什麽都給你拿去！”

“莊大哥，你去喊村長還有王家親戚過來，再讓林平哥陪你去喊楊阿叔。阿英，麻煩你在這裏陪我等會兒可以嗎？”萬天寧沒想到王梅子自己愛偷東西，卻還要冤枉他搶東西！

他不知道王梅子為什麽能那麽不要臉，但今日他确實是不想給她臉了。

萬天寧話落莊衍就準備走了，他拜托阿英留下也是想要當個證人，王梅子雖然哭着跑進去了，可也一直留意着外面，萬天寧的話吓得她不得不趕緊從屋子裏出來了，一出來就趕緊的追過去死拉着莊衍不放，還終于肯認錯了，讓萬天寧不要把事情鬧大。

“你現在終于肯承認，你偷了我的鋤頭了？”萬天寧的樣貌是那種偏溫柔的長相，平時看着不只是溫溫柔柔，甚至是很好欺負的樣子，可如今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卻也讓王梅子心裏一驚。

她從沒覺得萬天寧也能這麽狠心，這麽可怕。

滿臉屈辱的點了點頭，王梅子終于還是沒有死撐到底，萬天寧這回才終于作罷，謝了一邊的阿英一句，就和莊衍一起走了。

兩人回家之後，都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坐了好一會兒。

他們今日雖然沒有做什麽重活兒，可卻比幹了一天的活兒還要累！

莊衍自己在心裏梳理了一下今日的事情，準備好生去安慰一下萬天寧，萬天寧情緒卻也自己調整過來了。

“衍哥，我們明天是不是還要熬糖？”萬天寧方才一直沉默着，與其說是傷心，更多的卻是懊惱。

他覺得他太笨了，怎麽會有笨成這樣啊，把偷自己東西的賊當成好人恩人，又怎麽會有王梅子那樣的人啊，占了便宜還賣乖，既要利益又要名聲，還利用那好聽的名聲博好處。

“我原本以為她很孝順，沒想到她還會拿她娘擋槍。”萬天寧想到今日王梅子還拿她娘說事兒就更氣了，如今王梅子這個人在他心裏，已經唯一的優點都沒了。

可能是意識到他不自覺地又說起了王梅子，萬天寧的懊惱的甩了下手，莊衍見狀便也不再去提王家，而是說起了明天他們要做的事兒。

說起家裏的事兒，萬天寧面上的表情便慢慢地好了，也有了笑臉了。莊衍又繼續想法子轉移萬天寧的注意力，為此他特意早早睡下，使盡了十八般武藝，又是給人唱歌又是給人講故事的，終于将人逗開心了，也把不開心的事兒放下了。

“衍哥，你說得對，吃虧沒關系，懂得長記性就行了，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麽傻了。”人有一張臉在看得見的地方，還有一顆心在看不見的地方，所以，面上的話再好聽也不可盡信，凡事都需有保留，也算是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