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梅家是村裏的地主, 且他家田地大多都在本村，在村裏的佃戶自然不少。

梅家出事, 村裏人都去看熱鬧了, 周小杏眼巴巴望着，她心裏其實很想去看的，可又覺得她去了有落井下石之嫌, 便一直忍着。她娘見她沒有一溜煙兒的跑沒影兒了, 心裏頗為欣慰，女兒現在倒是真的懂事了。

周家人都沒去梅家那裏, 莊衍他們也沒有出門，他們去也是幫不上忙的, 況且他們和梅家沒什麽交集，沒什麽好去的。

“衍哥，這梅強會不會被人給騙了啊？以往也沒聽說他往賭坊裏跑啊。”村裏人也不是沒有好賭的人，可最後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

大家心裏也都門清，這賭棍啊, 早晚都要落得傾家蕩産家破人亡的下場, 哪裏敢去沾賭啊。

梅強是被有心人算計, 是鐵打的事實，可算計梅強的人是誰, 莊衍卻是不知道的, 他也不同情可憐那個地主家的兒子，若不是他自己投機取巧想要以小博大, 誰又能算計他呢？

“天寧, 這事兒咱們別管, 咱們和梅家雖然沒有沖突, 可和周家的關系在這裏, 村裏人都知道咱們和周家關系好，周家和梅家又是那麽個情況，咱們說什麽人家都會覺得咱們不懷好意。”莊衍最近忙得頭昏腦漲的，哪裏還有心思去管別人啊，那泥巴房比想象的要難建多了，費了他不少的精力，且眼看着就要年底了，過了年開春之後他就得試水考試了，這時間當真是緊。

科考臨近，莊衍心頭終于有了一絲絲的緊張，萬天寧卻完全沒當回事兒，因為他壓根兒沒去想莊衍一次就能考上。

梅家的哭喊掙紮到底是沒用，不只是田契地契，梅強賭紅了眼連家裏的屋子都押了出去，如今他家不止丢了田地，甚至連個容身之所都沒了。

梅家人的事兒一下子就成了村裏的談資，特別臨近年關，大家除了置辦年貨，也沒什麽大事兒，鑽到一起的時候就喜歡聊聊天，這梅家的事兒也被翻來覆去的說了不知道多少次。

這日，莊衍正在家裏熬糖，周家人便帶着東西上門了。

莊衍原先還想着，這怎麽突然給送東西來了？還是他家不缺的米面，周獵戶一開口，莊衍才知道這是周家托他給梅家送去的。

“梅地主是個好人，從沒有壓榨過手裏的佃戶，如今他家落難了，鄉裏鄉親的能幫的就幫一點吧。”周家和梅家畢竟鬧了那麽一場，周獵戶也不想主動上梅家，可兩家人畢竟差點結了兒女親家，而且沒強爺爺确實是個好人，總不能讓梅家那兩個老的大過年的還要餓肚子。

說到底，周家心裏怨恨的只有梅強一人，當初梅家人除了梅強沒人嫌棄他的女兒，如今梅家也算是被梅強連累，對于梅家的遭遇，周家人心裏只覺得唏噓，倒是沒有幾分痛快。

“村子裏也不是只有我家送，我看已經有人給他家送東西過去了，大家拼拼湊湊的，總能讓他們應付着先過個年吧。”周獵戶拿了十來斤米還有幾把面，東西放下之後就準備回去了，他家裏也忙得很。

莊衍原先想着梅家的事兒，他們就當不知道就行，如今見周獵戶這般，頓覺怪不得他家家孩子都能那麽心大，原來是父母的功勞啊。

“叔，你放着吧，我一會兒就給送過去，你家給了米面我拿點肉吧，我也不好空着手上門。”

梅家房子沒了，村裏人在村邊兒空地給人搭了個茅屋出來，莊衍過去的時候，不止要經過村裏人戶密集的人家，還得走上好幾條田埂，也是在去的路上莊衍才明白，為什麽周家人要他幫忙送東西！

因為這一路實在是太打眼了，幾乎全村人都能看見他往梅家去。

“周獵戶真是個好人啊。”周小杏和馮家定親了，如今家裏給梅家送東西，馮家看見了心裏肯定不舒服的，可即便馮家人有可能會不舒服，周獵戶還是迂回的給人送了東西。

莊衍心想周獵戶人不錯，且梅強阿爺應該也是個好人，不然村裏人也不會在梅家一無所有之後還對人釋放善意。

村裏人确實給梅家送了東西，但大家也不是多寬裕的人家，送米送面還有肉的畢竟少，莊衍和周家給的東西到是能讓梅家把這年過了。

莊衍和梅家也不熟，他放下東西之後，只看了那個蹲在地上編着草鞋的老人一眼便走了，但他剛走不出去不遠就被梅強追上了。

“莊衍，你幫我告訴小杏，我真的和王梅子沒關系，我知道她不會要我了，我只是想讓她知道，我真的和王梅子沒關系，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娶王梅子。”

梅強的聲音聽上去不算十分的急切，可能他只是想把這話說出來而已，至于莊衍會不會告訴周小杏，或者周小杏會不會相信倒不是那麽重要。

莊衍內心裏是不同情梅強的，甚至有些看不上他，這話他不可能帶給周小杏的。

“梅強，你若是真的曾經喜歡過小杏，把她放在心上過，往後你就不再說任何和她相關的話了，她已經定親了，名聲對一個姑娘有多重要你比我明白。”周家兄妹的親事本來就波折得很，莊衍不希望他們的親事再出意外，況且他覺得馮家那孩子挺好，和周小杏挺配的，沒必要再和梅強牽扯不清了。

連頭都沒回，拒絕了梅強之後，莊衍走了幾步到底覺得有些不忍心，站定了腳步之後回頭對人說道：“梅強，我聽村裏的人說，你爺爺小的時候家裏只有幾畝田，你如今年歲也不大，你敗出去的是家裏的田，那你就要靠着自己的本事把他掙回來，讓你父母安享晚年。”家業是可以掙回來的，可人要是堕落了，就真的完了。

莊衍也不求梅強能把他的話聽進去，他只是說了自己想說的話，至于梅強聽不聽，那是他的事。

莊衍繼續往家走，卻感覺後面還有人，他回頭一看果然是梅強又追上來了。

莊衍見梅強臉色瞬間黑沉着一張臉，他以為梅強要去周家，甚至做出一副阻攔樣子，可他沒想到梅強不是為了方才的事兒追上來的，而是要告訴他別的事兒。

“我也不想的，我不想去賭的！我那天碰上那人的時候只拿了一兩銀子，準備輸完了就走，可是我贏了，我贏了好多錢！我隔天去又贏了，再去又贏了！我以為我運氣好，可是突然就輸了，輸了好多，我不甘心一直加碼卻是越輸越多！

我把家裏的幾畝田抵押出去了，依然輸了，我害怕急了，怕被家裏發現，我想把田贏回來，可卻輸得更多了！”

“你碰上了誰？”

“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他。我在身上遇見些麻煩，他幫了我，我心裏感激想要請他吃飯，他卻讓我請他玩兩把。他說他有家傳手藝，就是沒本錢，讓我請他玩兩把就行。”

“......”莊衍都不知道說什麽了，他沒想到這個地主家的少爺這麽好騙。

這麽明顯的局，他竟然看不出來，可梅家并不是那等驕奢的人家，即便家裏富裕穿着也很樸素，梅強家裏在村子裏，那人又是怎麽盯上了梅強，知道他家有錢的？

“你知道那人住哪裏嗎？”

“不知道。”

“......”莊衍想到了莊大良還有鄧家的那百畝水田。

他記得鄧家的兒子就是因為賭欠了錢，讓家裏不得不變賣田産，如今梅家又是一樣的套路，只是梅家家底比不得鄧家，落得個傾家蕩産的下場。

莊衍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他想到了莊大良，又想到了自家的田地，他覺得這事兒可能沒那麽簡單。

“梅強，你能忙我個忙嗎？”莊衍想把設計梅強的人找出來，看看那人和莊大良有沒有關系，他不信心狠手辣的莊大良能真的就這麽算了，或許梅強這個倒黴蛋就是莊大良坑的。

年底本就忙得很，莊衍又要費心去查設計梅強的人就更沒忙了，好在他現在在鎮上也算是有個家，他幹爹幹娘對他都好得很，他在鎮上的時候倒是不擔心沒有熱乎飯菜吃。

莊衍忙起來人就傻了，忙了整整兩天之後，他幹爹看他愁眉苦臉，自然要問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難事，莊衍這下一拍腦袋腦子靈光了！

“幹爹，你能幫我查個人嗎？”莊衍認了幹爹之後就把人當成了長輩，本着凡事不麻煩長輩不讓長輩操心的原則，自然沒有楊管事多說，他轉過彎之後突然反應過來，他幹爹人脈比他廣多了，要查個人定然比他容易多了！

莊衍把所有事情一說，楊管事立馬就明白了，但他也明說了，不管背後的人能不能找出來，這梅家的田地肯定是拿不回來了。

“幹爹你放心吧，我不是為了這個，我是想知道是不是那莊大良的幹的，我好有個防備，或者先下手為強吧。”

“你放心吧，這事兒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