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手腕覆上一陣溫熱觸感, 有些灼人。

姜映垂下視線，濃密的睫毛在眼角蓋下小弧度陰影。

不知道為什麽，在楚戈觸碰到她身體那刻，心裏很難受。

不, 那不是她的感受。

她不過是一個占用了別人身體的外來者, 包括那聲親昵的“映映”, 也不是在喚她。

“楚先生, 我們之間的關系, 還沒到這一步。”她推開楚戈的手, 沒有追究他為什麽喚她小名。

楚戈不願意承認的關系, 她也沒想這麽快戳破, 因為謊言被揭穿的時候, 她就成為了局外人。

理智告訴她, 不應該這樣做。

作為一個成年人，凡說話做事都應該懂得權衡利弊, 得罪楚戈這樣擁有身份的大老板是一個很愚蠢的行為。

然而此時此刻，她就是撇開那份理智, 才敢對楚戈擺了臉色。

她在怨他。

明明她也沒有資格, 可她是活生生的人，總會被感情左右。

一道門将兩人隔絕在兩端，楚戈站立在門口，很久很久都沒移動過腳步。

而姜映在逃回房間之後，心情一直難以平複。

她摸着跳動的心髒，心緒難寧，“怎麽會這樣……是姜映還存在嗎……”

她口中的姜映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她覺得現在的情緒波動不是屬于自己的反應，而是來自于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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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件事情太過奇妙, 她也找不到答案。

對于楚戈讓姜凜昱訓練受傷這件事，姜映心裏的坎一直不過去。或許楚戈有他的想法，可那些人都不知道這個五歲的孩子曾經受過多少苦。

在她的認知裏，想要把一個孩子教導好，并不只是身體上的鍛煉。

所以，她并不認同楚戈目前的教育方式。

過了兩日，姜凜昱終于察覺到，媽媽跟楚叔叔好像吵架了。

因為今天回家的時候“偶遇”到楚叔叔，媽媽直接帶着他走了，都沒有打招呼。

“媽媽，你跟楚叔叔吵架了嗎？”

“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今天你都沒有讓我跟楚叔叔打招呼。”

“啊……媽媽當時在想事情，沒注意到吧。”她并不想在孩子面前表現出對楚戈的不滿。

姜凜昱指出：“媽媽騙人。”

“對不起。”姜映也不否認，只是說；“媽媽只是有點生氣。”

“是因為我的手嗎？”姜凜昱問到。

“嗯。”她輕輕地握住孩子的手腕，檢查他手心的痕跡。

之前是真的傷到，現在痕跡都還沒有完全消除。

“媽媽，其實昱昱已經不痛了，而且當時是我自己想要嘗試去玩游戲的。”他說：“不怪楚叔叔。”

“媽媽你不要生楚叔叔的氣好不好？”姜凜昱伸手抱住蹲在面前的母親，安撫她的壞心情。

他說：“楚叔叔……對昱昱很好的。”

姜映現在本就對楚戈心懷芥蒂，又聽姜凜昱字字句句都在維護他，心裏的天平被打翻了。

“媽媽對你不好嗎？你就那麽喜歡他嗎？”作為母親，心裏有點酸。

想她這幾個月對孩子盡心盡力的照顧才得到孩子的依賴和信任，楚戈他一個消失了五年，到現在還不肯承認身份的父親……憑什麽！

人有的時候很容易陷入糾結。

她一邊希望楚戈跟姜凜昱關系親近，一邊又在吃醋。

姜凜昱連忙解釋，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把心裏話說了一遍又一遍，“昱昱最喜歡媽媽的！”

姜映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又忍不住笑起來，“媽媽不生氣，以後見到楚叔叔，還是要跟他打招呼的。”

“嗯嗯！”

姜凜昱手上的痕跡逐漸消失，破皮的地方也已經愈合，姜映在這方面對他算溺愛，什麽重的東西都不讓他碰。

也是因此，姜凜昱四天都沒能騎到自己喜歡的自行車。

“媽媽，我今天可以出去騎自行車玩了嗎？”

“手都不痛了嗎？”

“已經好了，真的！”他怕姜映不信，還特意跑到姜映面前，向上伸出兩只手給她看，“真的真的，一點都不痛了。”

孩子迫切的想邀出去玩，姜映自然不會再阻撓，“去吧，還是咱們約定的時間，記得回來吃飯。”

“知道了，媽媽。”得到允許的小家夥飛快跑出門。

為了方便，他的自行車并不是放在家裏的，在樓道邊專門有一處遮擋的地方放置他的玩具，想玩的時候，随時可以去拿。

不過，姜凜昱出門第一件事并不是去騎自行車玩，而是跑到楚戈的家門前按門鈴。

可惜，過了好久裏面都沒人來開門。

姜凜昱仰起腦袋，盯着門鈴看了會兒，心想着：楚叔叔不在家嗎？

得不到回應，他只好先放棄。

姜凜昱跑去樓道下，把自行車推出去，在寬敞的路道上行駛。

他蹬得比較慢，車前還放着音樂，聲音不大，也不會吵到別人。

就在姜凜昱騎車轉彎的時候，他按了下喇叭。

上次不小心撞到楚辭，他就吸取了教訓，像大人一樣，遇到轉彎都會按鈴。

兒童自行車的喇叭鈴聲按出來的聲音清脆，如果有人沒注意的話，那就可能……

“啊！”前方又走出來一個人，這人的反應不比楚辭快，很倒黴的撞到了車輪子。

“誰啊這麽不看路！這是騎車的地方嗎？真是！”女人穿着白襯衣搭配藍色A字裙，露在外面的腿部撞到了自行車輪子。

好在兒童自行車的殺傷力不大，那人也只是被撞了一下，沒有真正受傷。

“阿姨，對不起。”

明明這裏都沒人，怎麽又出來一個呢？

“阿姨……”女人臉色難看極了，她不過才二十幾歲，就已經被叫做阿姨。

姜凜昱仍在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這裏有人，而且我有按鈴。”

“在這裏騎自行車？你家大人怎麽教的？”女人覺得倒黴，對着姜凜昱沒有好臉色，連他的道歉都不接受。

“可……”可是楚叔叔說過這裏空曠，一般都不會來人，他才會在這裏玩的啊。

女人撇嘴罵了句：“沒教養！”

用詞不粗俗，但很傷人。

姜凜昱聽得懂，這話不只是罵他，還罵了他的家人。

原本自責的情緒瞬間變成了憤怒，姜凜昱握緊了小拳頭，“我家住在這裏，而且我得到了允許才會在這裏騎自行車，你自己進來的時候都沒有看清楚路邊的指示嗎？這是屬于我的地方！”

“你這孩子怎麽回事？撞了人還這麽理直氣壯，這是行人路道，公共場合！”

“才不是！”

至少，在楚叔叔同意的前提下，這是屬于他游玩的地方。

可惜孩子的聲音稍顯稚嫩，即便是憤怒也沒什麽攻擊力。

女人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算了，要不是我趕時間，一定叫你家長來談談！”

“是嗎？你要跟他家長談什麽？說來我聽聽。”

前方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姜凜昱立馬下車向他跑過去，“楚叔叔。”

女人轉身一看，頓時僵在原地，“楚……楚總……”

當她看見自己剛才罵過沒教養的孩子此刻正被楚戈抱在身上，臉色唰的一下變白。

“剛才不是要跟他家長談，說說看。”楚戈面色沉着，散發着強大的氣場。

女人頓時被吓得六神無主，吞吞吐吐的說：“都，都是個誤會。”

姜凜昱找到了撐腰的人，底氣更足。

“楚叔叔，我是經過允許才會在這裏騎自行車，而且你說過這個地方是屬于我的對不對？”

“對。”楚戈附和。

“那就是這個阿姨自己沒有看清楚，還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女人頓時沒了嚣張氣焰，放低姿态走到楚戈面前，顫巍巍的将手裏的東西遞出去，“楚，楚總，我是來給您送文件的。”

楚戈沒接。

他單手抱着姜凜昱，另一邊舉着電話，“周沿，回來處理垃圾。”

讓他找人送個東西，居然找了這麽個不懂事的。

女人沒懂楚戈現在的反應代表什麽意思。

她本來是CY集團的實習生，正在帶她實習的那位前輩接到任務要送一份東西去給大老板，結果突然肚子不舒服，她便抓緊機會，自告奮勇攬下這個任務。

進入大門時，保安也是跟周沿核對過，确有其事才放她進來。

她還在為能夠近距離接觸大老板而沾沾自喜，沒注意路邊有什麽，就被孩子的自行車撞了。

小區裏的路道都是公用的，小孩子随意在這裏騎車撞到她，那還不是大人沒教好？

可如今當着楚戈的面，見他對那孩子這幅親昵的态度，她不敢把這些話說出來。

周沿還在路上，保安直接把女人扣入了保衛室。

女人預感不妙，她好像犯了大錯……

周沿急急忙忙趕回來，從監控中得知前因後果，看着女人連連嘆氣，“啧啧啧，連他你也敢罵。”

“周秘書，我不是故意的，你幫我跟大老板求求情，行嗎？”她強行為自己争辯，“那個是公用的人行道啊……”

“來，你睜大眼睛看看這個指示牌上寫着什麽！”周沿一把将她推到監控視頻前，放大的圖片标識着“姜凜昱專屬領域，閑人不可入內”。

這還是周沿想的标語，附和小孩子的氣質。

“別說一個人行道了，這整個小區就沒有他不能騎車的地方。”

就算姜凜昱把自行車開進楚戈的書房都不會怎麽樣！

被人捧在手心的寶貝就被這麽個奇奇怪怪的女人罵了，那還能饒了她？

後來，女人終于知道，楚戈口中那句“處理垃圾”，指的是她。

可那時候，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姜凜昱抱住楚戈不撒手，“楚叔叔，好幾天都沒見到你了。”

楚戈解釋：“叔叔最近，有點忙。”

“騙人。”有幾次他趴在窗口看見楚戈，明明有很多次都可以來敲門的。

“不騙你。”

姜凜昱眼珠子打轉，這句話他在媽媽那裏都聽過好多次了。他只想知道，“那你跟媽媽和好了嗎？”

楚戈一愣：“……你知道？”

這孩子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聰明。

姜凜昱揪住了一個重點，為這兩個大人操碎了心，“楚叔叔和媽媽還沒有和好嗎？”

楚戈沒有随便敷衍孩子，倒是跟孩子交談起心事，“我不知道要怎麽哄她。”

以前能用的方式，現在不合适。

聽起來有點可憐，姜凜昱趴在他的耳邊，輕輕說了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