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高二的夏天，溫念度過了自己的十八歲生日。

女孩臉上的嬰兒肥随着年齡的增長逐漸消失，個子也長到了一米六五，苗條挺拔，她像是雲朵裏的桔梗，美好柔軟。

溫念在考完試後邁着輕快的腳步走出考場。

這是最後一場考試了，考完她就可以和弟弟一起回家了。

溫念低着頭盤算着給顧子初發條短信告訴他自己已經考完了，編輯好的短信還沒有發出去，就聽到一聲輕笑聲。

她和顧子初在高中的時候選擇了臨市的一所私立高中，學費高昂，但是教學質量和環境都比普通高中不知道要高多少。

在考試的班級門口就有一條紫藤蘿纏繞的長廊，翠綠色的枝葉上綴滿了紫色的小花。

顧子初斜靠在牆壁上，側着臉，同身邊的男生說話，不知道說到了什麽，他忽然勾唇笑了起來，發出極低的笑聲。

少年蓬松柔軟的頭發垂在額前，帶着溫柔的弧度，美好的讓藤蘿花都忍不住的靠近，一朵藤蘿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溫念恍惚間覺得那藤蘿花成了精，變幻成顧子初的樣子來迷惑人心。

顯然不止溫念一個人被迷惑到，路過的女生也都忍不住的看向那個溫潤似玉的男生，竊竊私語。

溫念看了一眼那些女生，便收回視線。

不管是電子産品的普及還是思想的變化，綠色的眼睛早就不再是異類，溫念在初三的時候才模糊的意識到顧子初是混血兒。

童年時候的欺侮似乎一去不複返。

他溫柔善良，性格溫和，誰能不喜歡弟弟呢。

溫念笑着跑到了顧子初身邊：“弟弟，我考完試了。”

Advertisement

顧子初扭頭看向溫念的時候，碧色的眸子裏光圈一絲絲的擴大，似呢喃似呼喚：“念念。”

溫念靠近顧子初才發生他身邊站着的男生是陳牛，漂亮的杏眼頓時睜大了，用自己的身子擋在顧子初的面前：“陳牛，你要幹嘛？不許你欺負他。”

臨江城的孩子只有很少一部人來到了漢泉高中，其中陳牛來到這個高中之後，很快成為了校霸，經常欺負別人。

顧子初垂眼就能看到溫念纖細柔弱的脖頸，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

她連踩螞蚱都不敢，卻連想都不想的擋在他的前面，一如當年。

顧子初的手指微動，吐出欲望的氣息。

他好想……好想……占有她。

陳牛愣了一下，在心底瘋狂吐槽。

瑪德，這個學校裏誰敢欺負顧子初，這個神經病不弄死別人就算不錯的了。

他用眼神向顧子初求助，結果就看到剛剛還冷笑着要讓他将李誠扔到糞坑裏的少年可憐兮兮的拉住了女孩的手。

啧，沒眼看。

溫念看陳牛不說話，牽着顧子初的手就跑走了。

一直到看不到陳牛的時候溫念才停下來，她靠在樹上氣喘籲籲的道：“陳牛是不是經常找你？”

顧子初的氣息絲毫沒亂，微微低頭。

碧色的眸子澄澈幹淨，但是上揚的眼尾偏偏帶上了一□□人，像是不知道溫念在說什麽。

溫念的視線微偏，繼續道：“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他欺負我，姐姐會幫我嗎？”

顧子初往前走一步，将溫念擠在樹和他的中間。

少年的氣息瞬間籠罩住她，帶着淡淡的木質香，眼神梭巡在她的臉上。

溫念忽然有些心慌，結結巴巴的道：“當然，我當然會幫你。”

“那就好了。”顧子初的聲音忽的軟了下來，碧色的眸子濕潤無辜，他低着頭用臉頰蹭了蹭溫念的臉頰：“姐姐真好，我有姐姐就好了，有姐姐就可以了。”

“只要姐姐呀。”

弟弟可真乖。

溫念在顧子初的撒嬌中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事情。

溫念原本以為會是一個美好的暑假，但是一回到家才發現陳平麗和溫傳國都不在家。

廚房裏卻有還沒有刷的鍋碗。

溫念将門窗打開透氣才發現溫傳菊躺在陳平麗和溫傳國的床上睡得正香。

溫傳菊睡到自然醒看到溫念在那打掃衛生，連鞋也沒脫的就坐在床上：“念念回來了？你爸爸讓我過來給你們做飯吃。”

“姑姑，你是不是很累呀，很累的話我和子初去同學家吃飯。”

“行行，剛剛好我回去給你姑父燒飯去。”溫傳菊走之前順走了溫念帶回來的水果。

溫念看了一眼少了一半的水果，給溫傳國打了一個電話。

“爸爸說他們談了一個大生意，最近幾天都不會回來了，讓姑姑來照顧我們。”

溫念其實不太想讓溫傳菊來照顧她，但是溫傳國不放心他們兩個人在家。

顧子初正蹲在地上逗狗，二郎神的皮毛光滑，高大健壯，幾乎沒人想到它曾經瘦小的樣子。

看着二郎神的眼睛，顧子初輕輕的道：“姐姐不想讓姑姑來嗎？”

溫念将畫板拿出來，支在房間裏，搖搖頭：“不是很想。子初，你讓二郎神不要動，我要給它畫畫。”

“我知道了。”

少年低着頭，用手按在二郎神的腦袋上。

二郎神趴在地上嗚咽一聲，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主人，幹嘛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

溫傳菊第二天果真又來了，這次她直接将李誠還有李愛軍都帶了過來。

“哎，你爸爸媽媽都不在家，房子空着也是空着，這樣姑姑也就不要來回跑做飯了，念念你看這樣不是方便很多嗎？”

李誠的牙确實再也沒長出來，溫傳菊後來找溫傳國要錢，給李誠做了一個假牙，異常的明顯。

他不耐煩的站在屋子裏，踢了一腳顧子初搭起來的模型：“媽，你跟她說那麽多幹嘛，我想來就來。”

那個模型顧子初搭了好久才搭起來，溫念記得當時搭好的時候，溫傳國都忍不住的誇上幾句。

溫念上前扶住模型，有些急的道：“哥，你別亂動東西。”

李誠眼珠一轉：“顧子初那條狗呢？怎麽沒見到他？”

“弟弟去外婆家了，你被老是罵弟弟，再罵他……你再罵他，我會揍你。”

她的臉皮薄，說完這些話臉就漲紅了，眼睛水亮亮的。

溫念本來就有些生氣，要不是因為他們，她也和弟弟去看外婆了，現在又聽到李誠罵顧子初，頓時就反駁起來。

李誠嗤嗤的笑：“就你還要揍我，他不在最好，否則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他。”

他說完幹脆大大咧咧的躺在沙發上，将腳放在桌子上看電視了。

溫念将畫板收到房間裏，幹脆一個人呆在房間裏畫畫。

“溫念。”畫了沒多久，溫念就聽到崔玉在下面喊她。

“出來玩呀。”

“好。”

崔玉還留在臨城高中，兩個人都已經一個學期沒見面了。

兩個小姑娘找了一家冷飲店坐在裏面吃冰淇淋，崔玉咬了一口冰淇淋，臉都被凍的皺了起來。

溫念看着崔玉的樣子，眯眼笑起來：“崔玉 ，你慢點。”

崔玉将嘴裏的冰淇淋吃完：“呼，我太久沒吃冰淇淋了，好舒服。”

“我也是。”

“你在新學校怎麽樣啊？是不是老師都很嚴格？”崔玉好奇。

“還好，你想想我的成績……”溫念嘆口氣。

她從小反應就慢，到現在數學成績還是倒數。

“慢慢來，慢慢來。”聊了一會，崔玉低着頭一邊戳着已經化成水的冰淇淋一邊問道，“你弟弟呢，他沒跟着你回來嗎？”

“他去看我外婆了。”

“可是我剛剛還在街邊看到二郎神了。”崔玉奇怪的道。

溫念一愣，眼神看向外面：“沒有啊，崔玉是不是你看錯了。”

崔玉沒說話，她怎麽可能看錯。

街角鬧哄哄的，一群人在那不知道圍觀什麽，溫念和崔玉都沒去湊熱鬧，回家去了。

一回到家，溫念就感覺自己家的東西似乎少了一點，而且溫傳菊身上穿着是她媽媽的衣服。

李愛軍看着溫傳國的手表忍不住的摸了又摸：“念念啊，這塊表這麽舊，你爸爸不要了吧。”

那塊表是去年結婚紀念日的時候媽媽送給爸爸的，爸爸一向很喜歡，保管的很好，哪裏舊了。

溫念上前将手表收起來：“這塊表是我媽媽給我爸爸買的，姑父要是喜歡，等我媽媽回來，讓媽媽帶姑姑去商場也給姑父買一個。”

溫傳菊要是買的起，他也不會想要這塊表了。

李愛軍低咳一聲：“不用那麽麻煩了，你家那麽有錢，這塊表舊了要不給姑父吧。”

溫念詫異的看着李愛軍，李愛軍不明所以：“怎麽了？”

溫念抽了抽鼻子，像是替李愛軍委屈：“姑父，你平時上班那麽辛苦，姑姑給你買塊表怎麽了，怎麽可以讓姑父戴舊的表。”

“這……”李愛軍摸了摸腦袋。

他平時上班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更多的時候是在打牌。

要說辛苦，好像确實挺辛苦的。

“姑父是不敢說嗎？不敢說的話，我幫姑父說吧。”

李愛軍板着臉站起來，不想被自己侄女看不起，走到廚房和溫傳菊吵了起來。

溫念将手表握着，松了一口氣。

不過兩個人似乎沒達到共識，沒一會李愛軍就摔門而出。

一直到晚上都沒回來。

直到第二天，溫念才知道為什麽，原來昨天下午李愛軍出門後就去打牌了，結果輸得一塌糊塗，卻跟瘋了一樣，欠了一屁股債。

人家也不找李愛軍要債，只說要住在他們家裏。

那個男人蓬頭垢面，直接躺在溫傳菊的床上，還忍不住的蹭了蹭：“舒服。”

溫傳菊的臉都綠了，她用手戳着溫念：“念念，你能不能借姑姑一些錢，姑姑把這個要飯給打發走。”

溫念還沒有說話，男人就制止了溫傳菊：“我不要錢，你就讓我在你家住膩了我就走，還錢你也還不起，你要是想什麽歪點子，呵呵，我知道你家有個兒子吧。”

溫傳菊吓的往後退了一步。

溫念離開的時候，還聽到那個男人道：“你家這麽多衣服，這件都舊了，給我不行嗎？”

“呀，這個項鏈挺好的，我喜歡，給我當個手鏈吧。”

溫念知道這段時間，溫傳菊估計不會再來她家了。

“汪汪……”二郎神威風凜凜的從遠處跑來，溫念擡起頭看到顧子初的時候，心裏的委屈才蔓延出來。

顧子初走近溫念，神情一窒，眼神中閃過一絲瘋狂，聲音晦澀：“姐姐，你怎麽了？”

溫念搖頭：“你怎麽去了那麽久？我都想你了。”

眼裏的瘋狂瞬間熄滅。

少年害羞的連耳尖都紅了起來，碧色的眼睛水潤潤的，帶着一絲旖旎，偏偏還求饒的喊了一聲姐姐。

溫念的心跳的極快，像是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姐姐，我帶你去個地方。”顧子初像是什麽都沒發現，牽起她的手帶她離開這裏。

溫念松了一口氣，她的心跳聲太大了，她還以為顧子初會聽見呢。

“去哪裏？”

“到了姐姐就知道了。”

溫念有些無措的站在滿是小孩子的游樂場裏，眼神一步不離的看着顧子初。

裏面帶着信任和依賴。

“姐姐，你別這樣看着我。”顧子初垂着眼睫，遮住一瞬間的扭曲。

她再這樣看着他，他會忍不住的。

“什麽？“溫念靠近顧子初，沒聽清他剛剛說的什麽，“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這個游樂場是最近幾年建起來的，規模不大，來的最多的是一些小學生，這還是溫念第一次來。

“姐姐，他們很開心。”顧子初指着一群走過去的小朋友，眼神在他們的臉上的笑容上停留了一下。

他也想讓她和他們一樣開心。

她的委屈只停留了一瞬間，他卻依舊發現了。

溫念望着少年俊朗的側臉，露出一個笑容：“我也很開心。”

“姐姐要吃棉花糖嗎？”

路邊有人正在卷棉花糖，顧子初的目光凝聚在上面。

白色的柔軟的糖絲像是雲朵一樣，光是聞聞就覺得香甜可口。

和姐姐好像啊。

他忍不住的去買一根粉色的棉花糖遞給溫念。

溫念咬了一口，棉花糖就被扯出一串糖絲。

“好吃嗎？”

溫念嘴裏的棉花糖還沒有全部咬進嘴裏，聽到顧子初問她，笑着将手裏的棉花糖送到顧子初的嘴邊，含糊道：“好吃……”

少年沒有去咬送到嘴邊的棉花糖，而是輕輕的俯身靠近。

溫念渾身緊繃，握着木簽的指尖發白。

心髒又開始劇烈的跳動起來。

太近了。

好像他呼出的氣息再被她吸進去，就多了一股讓人目眩的力量。

他俯身過來，将她整個人都覆蓋住，淡粉色的唇咬住了她嘴邊的白色的棉花糖。

“好甜。”

他盯着她，眼神中帶着喟嘆，不知道是在說棉花糖，還是在說她。

砰的一聲，心髒處像是炸開了一朵煙花。

顧子初看着傻掉的溫念，舔了舔嘴角，姐姐吃到嘴裏也會很甜吧。

好想把姐姐，一口吃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