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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望之說:“不能是我嗎?”
他走進教室,看着許聽月:“你要走?”
許聽月搖搖頭:“随身聽壞了,我想去跟王校長說一聲。”
江望之順着許聽月手指的方向,看見了那個已經變成兩半的可憐随身聽。
他說:“他剛剛走了,回頭我告訴他。”
許聽月點點頭,又問他:“你……有事?”
江望之走到許聽月的座位旁:“路上堵得厲害,等一會兒再走,正好幫你練練口語。”
許聽月以為自己聽錯了:“可你之前不是拒絕我了嗎?”
江望之徑自坐下:“上次送你去醫院看外婆,後來伯父伯母來我家送了好多東西,一再感謝。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我不願意欠人情。以後只要我有空,每周都會給你做口語練習。”
許聽月還站在原地,有些狀況之外。
江望之無奈:“許聽月,來不來?”
許聽月如夢方醒,快步走過來,頭如搗蒜:“來來來,當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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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鐘,路上的車明顯變少。江望之開車帶着許聽月往家裏去。
許聽月吹着熱烘烘的空調,感嘆一句:“比坐公交暖和多了。”
說起坐公交這件事,江望之有些好奇:“平時你坐公交也就罷了,怎麽天氣不好的時候也坐公交?為什麽不讓伯父伯母接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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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聽月搖搖頭:“自己習慣了。”
她隔了一會兒又補了一句:“坐一趟他們的車比做一套卷子腦袋還累。”
江望之側頭看了許聽月一眼,兩個人對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許聽月很好奇:“你學習那麽好,伯伯伯母也唠叨你嗎?”
江望之點點頭:“唠叨是不以學習成績為轉移的。”
許聽月又笑起來,眼睛彎成一道新月。
“聽宋曦說,你高考之前獲得了B市大學的保送名額,”許聽月問他,“那可是全國最頂尖的高校,為什麽沒去那裏反而自己參加高考,最後選了S市的外國語大學?”
江望之說:“我爸爸有位朋友在英國做訪問學者,我上高二那年他回國探親,建議我将來可以将S市外國語大學作為首要選擇。因為S外跟那位伯伯在英國的大學有很悠久的合作關系,大二時如果成績突出,就可以選擇直接去英國。”
“去英國?B市的大學這種交流訪學機會應該也不少吧?以你的成績,應該從哪裏都不成問題。”許聽月對這些事還朦朦胧胧的,一知半解。
“機會是很多,但不完全一樣,”江望之打了把方向,車子駛入高架,“那位伯伯所在的大學在QS——也就是全球大學排名中名列前茅。在英國,若你想要學有所成,最好的方式就是選擇一位有名望、造詣深的專家學者做導師,而英國的導師有自主選擇學生的權利。”
江望之解釋說:“換句話說,就算你不夠格進入那所名校,但你的導師卻認為你是一個合适的學生人選,那麽你仍然有機會獲得名校就讀深造的機會。那位伯伯可以把我推薦給幾位頗有聲望的學者。”
“當然,”江望之補充道,“我的成績績點完全足夠去申請那所名校,我是實打實申請到的,沒找那位伯伯幫忙。”
許聽月“啧”了一聲。
江望之問她:“怎麽了?”
許聽月煞有介事:“人和人差距的逐漸變大,就是從信息獲取的渠道上面開始的。”
江望之肯定道:“很有哲理。你可以考慮念哲學系。”
許聽月搖搖頭:“謝謝建議,但我還是喜歡學語言。”
“為什麽?”
她想了想:“我覺得語言有一種獨特的魅力。不單單是一門語言這麽簡單,它還是打開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歷史、文化、精神的鑰匙,有一種源源不斷的新鮮感。”
江望之聲音裏有笑意:“你說的很對。許聽月,也許将來你在這個領域真的可以有所成就。”
車子飛馳在高架上,平穩又順滑。
許聽月想了想,最終還是開了口:“上次的事不好意思,不管怎麽樣,我都不該說你多管閑事。”
江望之看了她一眼:“不要這樣說,我也從來沒有怪你的意思。”
許聽月有些懊惱:“也許是因為外婆的事,總之我那晚确實心情不好,這才有些沖動,說了些過分的話。江望之,你別放在心上。”
江望之倒是沒再接話,過了一會兒他只淡淡的說了一句:“許聽月,我只是覺得,那位荀琛并非良人。”
許聽月似乎是沒料到江望之會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有些驚訝的看着他。
“那天我去找你,下樓的時候跟他碰了一面。只有男人才最了解男人,許聽月,”他解釋道,語氣很鄭重,“況且我也是從這個年齡過來的,他在想些什麽,我很清楚。”
許聽月卻覺得江望之有些小題大做,荀琛不過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男生,是學校裏随處可見的那一類男生。怎麽在江望之嘴裏,他卻好像不是什麽好人?
“有這麽嚴重嗎?”她有些不太相信,只是擦肩而過罷了,還能比她這個同班同學更清楚?
江望之說:“總之,不管你作何選擇,都希望你能相信我的話。這位荀琛同學真的不是一個值得你信賴和托付的對象。”
“最起碼,”他補充道,“我沒有在他身上看見對女性的尊重。一個不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就不會是一個值得女性托付的男人。”
前方駛下高架的匝道因為紅燈而排成長隊,江望之踩下剎車,車子緩慢停住。
“許聽月,我并非多管閑事,”他側過頭看着許聽月,漆黑的眼眸中隐約映射出前車紅色的尾燈光暈,“我只是不放心你。”
哪裏就有這麽嚴重了,許聽月想。
她印象中,荀琛雖然在班裏不經常跟女生來往,但是每逢大掃除、運動會這種集體活動,荀琛都很主動的去幹一些髒活累活,還會給女生幫忙。怎麽看也不像是個不尊重女性的人。
許聽月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你是不是在英國待的時間太久了。英國人講究紳士文化,但國內文化環境可跟英國不一樣。你在那邊這麽多年,是不是回國還有些不習慣?”
綠燈亮了,江望之只是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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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許聽月失眠了。
她明明困得要命,眼睛酸澀睜不開,四肢無力不想動,但唯獨大腦清醒無比,還在飛速的轉動着。
“我只是不放心你。”
江望之的這句話從她腦袋裏毫無章法的竄來竄去,攪得她不得安寧。
許聽月哀嚎一聲,翻身趴在枕頭上,将臉深深地埋進去,又反手将被子拉高,結結實實蒙住自己的腦袋。
面對荀琛的示好她內心毫無波瀾,可為什麽江望之只用了一句話就輕而易舉的讓她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
許聽月想不明白,也從未有過這種體驗。
短暫的憋氣感讓許聽月找回了一絲清明冷靜——江望之是有女朋友的,那位笑聲好聽的Vivian。
也許他們是同在外國讀書的同學?亦或許是別的什麽關系。
許聽月悶悶的想,自己呢?不過是一個‘剛剛認識’的對門鄰居罷了,還跟江望之有着不小的年齡差距。他已經學有所成,開始構建屬于自己的事業藍圖,而自己卻還在題海中苦苦掙紮,想要争取一個并不算十分明晰的未來。
他們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完全不像是同路人。
許聽月翻了個身,腦海裏卻莫名的安定下來。
他們也許只是擁有着同走一段路的緣分。有些人就是這樣,突然出現在你的生命中,陪你走過這一段最艱難最難忘的路。
能擁有過這一段路就已經很好了,許聽月安慰自己。能和這樣熠熠生輝的人有同路而行的機會,這已經是人生中值得回味和驕傲的經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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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上學期在裹挾着暴風雪南下的寒流中悄然結束。
許聽月考完最後一門歷史,覺得渾身簡直就要被掏空,腦袋裏頭空空如也,就連前兩天抱佛腳背的滾瓜爛熟的東西也渾然記不起一星半點。
許聽月不是個張揚的性子,也不愛多說話,她的高三在沉默的努力中過去了一半。她倚在電梯轎廂上昂頭看着電梯頂上明黃的光暈,心裏正在盤算剩下的半年該如何努力。
“叮咚”一聲,電梯門打開,外面站着江望之。
江望之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絨服,冷峻的面龐深邃而俊朗。
他看見許聽月站在裏面似乎有些意外,劍眉一挑,帶着一身寒意走進電梯裏,伸手摁了箱壁上的“5”。
他回身看着許聽月,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許聽月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捏着肩上的書包帶站直身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怎、怎麽了?”
江望之似乎是有些想笑:“許聽月,你進電梯多久了?”
“嗯?”許聽月有些摸不着頭腦,“什麽?”
江望之無奈笑着搖搖頭:“電梯還在1樓,許聽月,你進電梯沒摁樓層。”
許聽月這才猛的反應過來,臉上“唰”的一下子紅了起來。她有些局促無措,低頭把半張臉埋進毛茸茸的厚圍巾裏,甕聲甕氣的解釋:“考試有點累。”
江望之問她:“感覺怎麽樣?”
許聽月聽見這話臉上有了些神采,昂起臉來,眼中明媚飛揚:“還不錯,每一科都答得很順。”
江望之點點頭,肯定她:“好好保持,高考一定沒問題。”
電梯到了5樓,門打開,走廊裏有讓人舒适的暖意。
許聽月恍然記起那一沓被她放在書包裏一個多月的錢。她喊住要開門的江望之:“等一下。”
江望之回頭看她:“有事?”
“這是賠你車漆的錢,”許聽月将書包裏的錢拿出來遞給他,“我不太懂車,所以也不知道夠不夠,希望你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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