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保養

空姐也明顯感受到了遲早的介意， 便對她解釋了幾句：“你男朋友去年一整年每周日都飛這趟航班回北京，我們乘務人員都眼熟了，就跟他簡單聊了幾句，他告訴我們他每周五晚上從北京飛杭州，和女朋友過完周末就飛回去。”

略一停頓，又道：“我們都覺得他一定很愛他女朋友。所以，現在網上的新聞我真的一個字都不信， 就覺得一個這麽來回奔波不嫌麻煩的男孩子絕對不會渣。現在看到你們倆一起，就覺得你們倆應該挺恩愛的。”

遲早聞言， 一陣赧然，覺得自己這波飛醋吃的有點沒品。

人空姐不過是眼熟了衛骁，恰好衛骁現在又出了醜聞， 她不過是來表示一下鼓勵跟支持。

很棒的人。

她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過好在她也沒表現得太明顯，便笑容甜甜地回：“謝謝你，網上的新聞真的都是假的。”

衛骁憋笑都憋不住，他攬遲早的肩膀， 讓她把頭枕自己懷裏， 好笑道：“我跟她确實挺恩愛的。”

旋即，禮貌地對空姐道：“你忙去吧！”

然後看向遲早，滿臉笑谑， “感覺你再呆下去， 我女朋友真的會醋翻了。”

遲早被打趣得紅了臉， 推搡了他一下。

衛骁黢黑眼底擋不住的笑意。

空姐看着小情侶打打鬧鬧， 似乎并不在乎外邊的惡言惡語， 便也笑着離開，當然不忘握拳作加油狀，元氣滿滿地道：“我是你們倆的CP粉，你們倆加油，我看好你們，把這一茬扛過去，一起大紅大紫！”

衛骁唇角的笑意漾開：“借你吉言。”

遲早卻頗為感動，或許，網上仍是會有無數的罵評跟惡語，但也會有這種默默支持着你們信賴着你們的忠粉。

衛骁卻開始憶苦思甜：“去年，那應該是我們最好的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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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衛骁大一，遲早大二。

衛骁沒紅，閑出鳥來，遲早告別娛樂圈專心學業，也有大把大把的時間。

雖然異地，但平日裏打電話打到手機發燙聊微信聊到深夜都是常有的事情，不僅如此，衛骁每個周五都會飛杭州陪遲早度周末。

那是他們感情穩定又持續升溫的一年。

“那确實是最好的一年了。”遲早同意道。

北京、杭州，兩座城市，飛機飛兩個小時，但加上趕去機場候機安檢的時間，這一趟下來最起碼要五個小時。

而衛骁，每個周五都會花五個時間來杭州，周日又花五個小時回北京。

漫長到無聊的旅程裏，他會想些什麽呢，遲早無從得知。

但她之所以一直堅信衛骁愛她，和這一年衛骁的付出脫不開幹系。

如今回憶這期間的點點滴滴，遲早忍不住感嘆道：“那時候我覺得你愛慘了我。”

若非是真愛，有誰會願意這麽辛辛苦苦的來回奔波。

衛骁糾正道：“是一直愛慘了你。”

遲早靠在衛骁懷裏，懶散卻極堅定地點頭：“嗯。”

衛骁吻她的額頭，自然的親密跟膩歪：“也會一直寵着你的。”

他知道以後的他或許仍是會很忙，但他會妥善平衡好愛情、工作、學業、婚姻、孩子的關系的，他不會再讓遲早失望。

兩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首都國際機場。

兩人下機，提取行李，然後便拖着箱子打算打車回家。

十一月中旬的北京，夜晚已然涼意森森。

遲早感受着北方幹燥的空氣，這才有一種真實的要回家的感覺。

雖然提前和父親通過電話，但想到要見自己三年多未見的父親，遲早還是略有些忐忑。

感情這種東西本就是處出來的，她和她爸太久沒有見面，這次她找他又有其他目的。

她會擔心現在的自己在父親眼裏毫無分量。

于是，心頭沉重，心情壓抑。

遲早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簾。

七點一刻，這時間段下飛機的不少，出租車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衛骁瞥了一眼遲早身上的單薄風衣，卻不經意間掃到她略有些沉默的樣子，顯然，隔了好幾年回家，一回家就帶了男朋友，且大着肚子要結婚。

她不安，也正常。

衛骁之前擔心她回北京會覺得冷便在背包裏放了一件她的大衣，這會兒，便拿出大衣給她穿上。

替她套好衣服，猶嫌不夠，還替她把拉鏈拉上，致力于把她捂成粽子。

确定她不冷了，這才拉着她去排隊等出租車。

遲早裹上厚衣服，特別暖和，連心髒都開始變暖，她看向一旁衣衫單薄卻還是站在風口替他擋風的衛骁，關心地問：“你呢，冷麽？”

衛骁身體就是個小火爐，這種溫度，他自是沒太大感覺，便道：“還好，扛得住。”

遲早禁不住唠叨了起來，道：“扛得住以後也要注意保暖啊，你可是馬上步入婚姻的男人，要注意養生。”

衛骁想到結婚，也頗有一種提前邁入中年之感，他莞爾，道：“以後喝水都得放一把枸杞對吧！”

遲早給逗樂了：“有這個覺悟就好。”

衛骁“嗯”了一句，承諾道：“以後我會好好保養的，尤其是我的腰。”

遲早新手司機，滿臉迷茫，但以她對衛骁的了解，這家夥十之八九說了句騷話。

衛骁的騷話，基本是床上那檔子事。

于是，遲早小臉迷茫了一會兒，然後大徹大悟。

悟了之後遲早便有些氣，果然人不能太聰明，一聰明衛骁那些騷話她都能聽懂了，而且她真的被帶壞了，去年這時候他很多騷話她聽得雲裏霧裏不甚明白，但現在，不僅聽得懂，還能貧幾句，但見她傲嬌地哼哼：“小心腰肌勞損。”

衛骁一梗，帶着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戾氣，惡毒地回：“遲早的事。”

遲早想打他一頓，真的。

好在很快就排到他們上出租車了，兩人笑鬧了一陣，遲早也沒了剛才的沉悶跟低落。

把行李箱搬到後備箱，兩人上車，遲早報了家庭住址，出租車便啓動，離開機場。

後車座，衛骁輕捏她的手，柔聲安撫道：“到時候，見到你爸爸，你就把一切賬都推到我頭上，我會跟他談我們的事的，然後懇求他把你嫁給我。”

遲早訝異地看了他一眼，這才發現，衛骁剛才逗她玩，是怕她因為未婚先孕回家見家長這事兒難過。

他顯然理解錯了她的意思。

真要跟衛骁結婚，她絕對不會再去管家裏的看法，她決定好的事情，她爸是管不了的，三年前管不了，三年後更加管不了。

她擔心的是，他爸不愛她了，以及……她carry不動她骁哥了。

縱算被誤解，遲早心腸仍是特別柔軟，就覺得她骁哥怎麽這麽好，這種時候還安撫着她。

她笑着回：“結婚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決定好的事情我爸管不了的，我既然打算跟你結婚，那就會結。”

衛骁當然知道遲早的固執跟任性。

她雖然嬌軟愛哭，但骨子裏的倔強，她是那種就算哭到要厥過去也會堅定地走下去的人。

很矛盾的性格，軟弱跟堅強神奇地在她身上融合。

所以，有些時候，她能把他的心萌化了，也有些時候，她能把他氣得想掐死她。

他知道既然她決定結婚了，那麽無論面對怎樣的困難她都會陪他走下去。

但衛骁還是勸道：“我知道你會跟我結婚的，但是，我還是希望我們的婚姻能得到你爸爸的祝福。早早，跟他好好談一談，然後跟他和解。天底下沒有不愛子女的父母，更何況，你這麽好。”

有關于自己的家庭，遲早對衛骁透露得不多，所以，他并不理解她長在那樣的家庭裏的感覺。

那是她對自己父親近乎偏執的占有。

遲早就是個特別缺愛的小孩，還很偏激，她需要很多很多愛，當年對遲子建，現在對衛骁。

不論她跟遲子建還是跟衛骁鬧翻，理由都一樣，就是覺得他們不愛她了。

不過她現在有了衛骁，對遲子建的要求不會像以前那樣高了，她當然愛他的父親，只是不會像以前那樣幼稚又偏執地希望他不找別的女人專心寵她。

她柔聲說：“我會嘗試着跟他和解的，但還是得看他是怎樣想的。”

她回家的目的就是找她爸幫她這一回的，哪怕直覺裏知道身為他唯一的女兒他沒理由不管她。

但遲早還是會不安，會覺得她爸不見得會幫忙。

這也是她沒告訴衛骁她回家真正目的的原因。

她怕她承諾了，又做不到。

衛骁這回沒再勸了，身為子女，自然是渴望父愛的，但有些時候，你就算渴望，也不見得能得到，比如他。

不過沒事，他缺失的愛跟信念，已經全部在遲早這裏找回。

他偏頭看遲早漆黑夜色裏的側臉輪廓，神情溫柔，心底無比驕傲。

早早，你是不知道，為了你，衛骁可以變得多厲害。

一路無話，出租車最終在海澱區某個繁華小區前停了下來。

兩人下車，衛骁拖着行李箱往前走去，看到小區外賣水果的商鋪，叫住了遲早，然後買了一堆水果。

遲早知道衛骁這是因為禮數，之前在杭州衛骁就一直在問他要帶點什麽登門拜訪比較好，但遲早真不覺得需要帶這些，如今看着他買一大堆，便說：“我爸很忙，就算這次回家也呆不了多久，你買了我爸也不見得吃，而且買這麽多也吃不完。”

衛骁道：“岳父可以不吃，但我不能不買，這是基本的禮貌。”

說着，又去隔壁超市買了一箱牛奶。

遲早也不再勸了：“買吧，反正最後吃的是我跟你。”

最後，衛骁左手拖箱子，右手拎了一大堆東西進了小區。

剛進小區沒多久，遲早擡頭望了一眼，便略有些失落地道：“他還沒回來。”

衛骁一怔，也明白遲早估摸着是看到家裏燈沒亮。

他正琢磨着怎麽勸慰，遲早已經拖着行李箱往前走去，她說：“我帶了鑰匙的。”

衛骁看着前邊單薄身影，心髒一緊。

他忍不住想到，當年，遲早年紀還很小的時候，她是不是也這樣，回家晚了，擡頭望了望家的方向，卻發現家裏燈沒亮，而她一個人拿着鑰匙孤零零回家。

又止不住想到，這一年間，周五的晚上，她亮着燈一個人孤孤單單窩在客廳沙發裏等他回家，等到深夜，卻見不到他的身影。

他終于明白，他傷她有多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