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審案子

青莺還沒回到自己院子,便被下人叫走了。

裴續看着完好無損的女兒,松了口氣,問道:“我聽說你們的畫舸出事了?”

青莺點點頭:“爹您這麽快就知道了?”

今日朝廷沐休,于是他和幾個老臣約着去喝喝茶,結果喝着喝着突然有人來報,說椒河上出現此刻,不過當時他們離椒河挺遠,聽到消息時六皇子已經帶人回來了,同時進宮向皇帝禀報了這件事,不知道說了什麽,皇帝大怒,要求四品以上官員全部進宮,裴續現在沒有官職在身,但是其他兩位有,幾人就此散了。

裴續先讓人把事情打聽清楚了才回來,後面知道今天也出去了的時候趕緊回來。

裴續問她:“當時發生什麽事了?”

青莺道:“本來我們都在讓一艘大船,結果好幾個蒙面人突然沖上船,将船上的人殺了,緊接着大家都變得不安起來,四處逃散,後來我見他們一直追着一個中年男子,混亂中六皇子帶着人趕到了。”

裴續點點頭,又關切地問道:“身體有沒有什麽不舒服?”

青莺搖頭。

裴續又問道:“請過大夫來看沒?”

“還沒。”青莺說。

裴續便板起臉讓人去叫大夫來。

而稍晚些周氏也回來了,鐘绾便将這事和她說了,也包括六皇子将青莺從水裏救出來這事,鐘绾有些擔憂地問:“母親,若是六皇子以此為要挾怎麽辦?”

周氏皺眉,問道:“青莺說同她一起的人都落了水是吧?”

鐘绾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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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不必過于擔憂。”周氏道,“這次是在衆目睽睽下發生的事,他不敢拿這件事來說。”

鐘绾又道:“母親,過些日子帶青莺去衆生寺拜拜吧,我聽說那的菩薩挺靈驗的。”

周氏也想到了之前青莺和人出去玩時被抓的事,點點頭,“确實該去拜拜。”

皇宮內,皇帝龍顏大怒,看着六皇子呈上來的狀詞,怒道:“說!這事你們還有誰知道!”

有些不明所以的,也有些顫顫發抖的。

衆人跪在殿中,沒人敢講話。

皇帝冷笑了一聲,對六皇子說道:“六皇子,你說!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麽事!”

“是,父皇。”

六皇子站起來,将狀詞念給衆人聽:“平南府人氏十一人,狀告當朝工部尚書陳沸如等人,貪污朝廷救濟銀兩,草菅人命,致使平南萬千無辜百姓餓死街頭。”

聽見陳沸如的名字,有些人害怕,也有些人松了口氣。

皇帝又道:“平南府去年發生水災,朝廷撥款下去,一方面,用于修建防汛工程,另一方面用于救濟災民,結果連續撥款三次,一次也沒有真正到達平南府,你們說,這銀子都到哪裏去了?你們最好現在就交代清楚,若是讓朕查到了,一個也別想跑!”

衆人只是跪着,戰戰兢兢的,但沒人敢真的出來說話。

皇帝看着底下衆人,陰沉道:“不說是吧?刑部高尚書,護衛司馮司,朕命令你們協助六皇子徹查此案!”

六皇子聽見說到自己,訝異了一下,不過很快便領命下去了。

皇帝揮手讓衆人散去,六皇子讓馮咨和高論先去審那幾個人,他則被麗貴妃叫去自己的宮殿。

六皇子一進來,麗貴妃便将下人都叫出去。

六皇子看着自己母妃,難得沒有嬉皮笑臉,“母妃,您都知道了?”

麗貴妃道:“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會抓到那些人?”

六皇子道:“您不是已經打聽到了麽?今日我如同往常一樣外出游玩,結果聽見椒河那邊一直傳來‘殺人了’的驚呼聲,我帶着人趕到的時候就見一群人在追殺陳沸如,順手通知了京都護衛司,将人救了下來。”

麗貴妃雖然一直覺得這事看起來挺正常的,但她又覺得處處透露出一種詭異,只是見六皇子也說沒什麽特別的,她也只能壓下那種違和感,然後對六皇子說道:“皇上竟然直接讓你調查這事,可是明明你都還未入朝,也不知道什麽意思。”

六皇子滿不在乎地說道:“還不是因為我是第一個發現的人呗。”

麗貴妃不說話,沉思了會,毫無頭緒,最終也只能對六皇子說道:“算了,你自己要小心,必要時找你舅舅幫忙。”

六皇子點點頭,“放心吧母妃,我肯定是要去找舅舅幫忙的。”

麗貴妃又囑咐了他一些事,最後才讓他回去。

而出了宮後的三皇子臉色陰沉下來。

他那日根本就不打算出去,在府裏練武的時候,一個下人來報,說在門口揀到了一封信,信上寫着六皇子親啓。

六皇子看到信唯一想到的就是青莺,但是青莺應該不會這麽給他送信才對,不過他還是高高興興打開了信,信上說:午後,椒河,平南府,陳沸如。

六皇子起初還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誰把信亂丢的,看了一眼也就打算丢掉,不過最終還是讓下人拿下去調查一下這是誰的字跡,雖說結果渺茫,但也不妨礙他調查。

等到了午後,六皇子本想飛鴿傳信給青莺問問她有沒有收到自己的禮物,然而莫名又想起了那封信,于是帶了幾個護衛出門了,慢悠悠地往椒河那邊走去,結果竟然真的看到有人在刺殺陳沸如。

六皇子的心情立刻變得不美妙起來,到底是誰,引導着他過去?

六皇子将朝中人一一想過,但都無法确定。

六皇子和高論,馮咨兩人帶着下屬一同去審問那幾個被抓住的人,其中一個臉型瘦長的男人似乎是他們的中的首領,幾人相互看了一下,最終才由那個男人開口。

“啓禀大人,小人名叫樊胡,平南府人氏,時年三十三歲,家中有一妻子,兩兒女,俱都于今年年初死亡。”

樊胡說到此,有些哽咽,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我身後這些人,與我一樣,家中親人俱都死亡,這是因為平南府去年水災,我們雖知朝廷撥款,但卻分文未見,小人原本是平南府下的一個縣的判書,知官府黑暗如此,便毅然尚書京城,哪知我平南府衆人上書百餘次皆無果,有那不服者,公然上官府狀告之人,竟被當衆打死,至此,平南府再無人敢言。

我與幾位同道之人一起暗中調查這起事件,本想悄悄出了平南府,将這證據遞給京城的官員,哪知我們運氣不好,找到了陳沸如的下屬,工部郎中淩獲,淩或為了向上司邀功,悄悄把我們幾個兄弟騙至府中,搜走了他們身上的證據,并将人亂棍打死,将屍體火燒。

這也是我們也是後來才知道,如此我們也算對這朝廷失了心,決定冒死刺殺陳沸如這狗管,雖然他一人不足以告慰平南府死去的衆多亡靈,但我們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說罷,衆人跪下來,齊聲道:“求大人還平南府死去百姓一個公道!”

六皇子對馮咨和高論倆人說道:“你倆還有什麽問題?沒有我們就直接結案吧。”

高論連忙說道:“殿下,這結案之事不可草草了斷,這些話只是這些人的一面之詞,怎麽能确定真假呢,還需得再問問。”

六皇子聞言不耐煩道:“那你快問啊,早點把案子結了。”

高論心想六皇子果然不靠譜,不過面上還是笑嘻嘻的:“微臣這就審問。”說罷看向對面幾人,問道:“剛剛你們說你們搜查了陳沸如等人貪污的證據,但都被淩或搜走了,除了這些之外,還有其他的證據嗎?”

樊胡說道:“回大人,草民當時為了安全,将這些證據謄抄了好幾份,藏在了不同的地方。”

六皇子道:“那你趕緊帶我們過去找,找到了就能結案了吧高大人?”

高論內心不耐煩,表面還得笑嘻嘻:“若是證據充足的話,也可以早點結案。”

于是六皇子站起來,讓人押着樊胡走出監牢,然後樊胡帶領着衆人去了城外的一座破廟尋找那些證據。

最後翻出來的是一本謄抄的賬本,幾封陳沸如與其他人的書信往來,六皇子仔細看了下這上面的字跡,對比自己收到的那封信,發現自己那封信的字跡應該是有人刻意僞裝過的,這個倒與它不相像。

六皇子高興道:“有陳沸如的名字,淩或的名字,我看看,還有平南知府的名字,啧啧啧,這下可以結案了吧?”

高論道:“殿下,這除了樊胡等人的說辭之外,我們也得去審審陳沸如,若是陳沸如也招供了,且兩方言辭一致那便可以結案了。”

六皇子說了聲麻煩。

回到京城,衆人又提審了陳沸如。

陳沸如一上來就大呼冤枉,六皇子将手上的證據丢給他:“這上面白紙黑字可都是你的罪證啊?你有什麽可冤枉的?”

陳沸如哭訴道:“微臣這些年為朝廷盡心盡力,哪裏想到會有人看臣如此不順眼,要用此毒招毀了微臣,這一切都是陰謀!求殿下為老臣做主啊!”

六皇子嗤笑哦啊了一聲:“你怎麽好意思喊冤的,托你的福,那些餓死街頭的平南百姓可都無處喊冤去啊!”

馮咨見少年人心性沖動,于是趕緊說道:“殿下息怒,現在還是先問出他的同夥。”

六皇子一拍桌子,道:“煩死了,要不是父皇的命令本殿下才不會在這跟你們浪費時間,早把案子結了,你們問吧,別來煩本殿下!”

六皇子說不幹就不幹了,高尚書與馮咨兩人便全權負責起了這件案子,不過雖說六皇子不幹了,但每天還是得到刑部一趟,畢竟這事兒是皇上交待他主辦,真要啥都不管那相當于明目張膽違抗皇命了。

監牢裏,陳沸如咬死了這是樊胡等人污蔑他的事。

馮咨怒道:“若這是冤枉你的,他們幾人何苦不惜付出十幾人的生命代價要來刺殺你?若是這其中沒有隐情,陳大人,你自己說你信麽?根據我朝律法,你若是現在就坦白,說不定還可以從輕發落,若你再如此頑固,那便別怪我們不顧同朝之情了!”

陳沸如跪在地上道:“馮大人我知你一向公正,我府中并未找到任何證據證明我貪污,所以我肯定是被他們陷害的!”

馮咨皺眉,确實,就是因為一直未曾在陳沸如府中找到任何賬本與書信,所以馮咨才會接連審問了陳沸如好幾天,但是陳沸如咬死了是被冤枉的。

而在另一間監牢裏,高論正在嚴刑拷打淩或。

“淩或,陳沸如貪污的賬本在哪裏?你若此時交待出來,本官必向皇上求情,判你從犯之罪,免除死罪。”

淩或被鞭子抽得身上到處是傷,但他還是說道:“大人,下官真的不知。”

“你不知?樊胡等人交待,你燒死了幾個無辜百姓,為的就是在陳沸如面前邀功,陳沸如既然貪污,他貪污的那些銀兩,賬本在哪你肯定知道一些線索。”

淩或還是一直重複着那句“不知道”。

高論高尚書和馮咨兩人将陳沸如的府邸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因此這件事遲遲無法下定論。

但六皇子并沒有真的閑着,從一開始他便暗中叫人順着陳沸如這條線查下去,最後查到平南府去,京城人多眼雜,赈災的銀兩上面又有朝廷印記,若想重新澆鑄,這是個大工程,以陳沸如的權力,六皇子想不到他能在京城哪裏,于是便将目光放到平南府,最終在平南府知縣的老家找到了那批銀兩,并且,知縣府的密室裏存在着陳沸如等人貪污的絕大多數證據。

陳沸如等人貪污又怕被抓到把柄,因此書信往來,賬本紀錄什麽的都很謹慎,通常是閱後即焚,他們身處高位又沒辦法事事親為,于是便将這些事都交給了平南府知縣去做,一來是想萬一不幸事發,就将所有的事推給知縣,而來也是知縣做事比較方便。

知縣當當然不可能白白讓他們把自己當替罪羊,于是暗中保留了一些證據,為的就是将來如果被上面的人推出來也能有個辯解。

六皇子查到了知縣頭上,但是他并沒有聲張出來,而是假裝這事很難辦,沒有任何證據的樣子,他就是想要找出,到底是誰給了他那封信。

就這樣僵持了幾天,六皇子再一次收到了一封信。

侍衛将信拿過來的時候六皇子問道:“追到人了麽?”

“追到了。但那人是往城外跑去,沒有去任何府邸。”

六皇子拆開信封,那上面寫着放有陳沸如貪污證據的地方。

“去通知高論他們。”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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