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沖撞③

霄雲找到面具後，決定在亂林停留兩天看看柒小七還在不在。他将準備好的人皮面具拿出來戴上，住進了亂林城中的一間客棧。

當晚，他就在客棧裏看到正要離開的陸翊。沒想到有這樣的巧合，霄雲悄悄躲藏在暗中觀察。

不知道小七會不會也在這附近，姑且先跟着陸翊吧。他心裏暗想到。

陸翊懷裏還抱着一個人，霄雲看着陸翊一臉深情而又凝重的臉色，隐約猜到了是歐陽雪。雖然對歐陽雪的下場隐隐有些猜測，不過，當看到全身包裹着緊緊的，只露出一個腦袋的歐陽雪被陸翊從房門裏報出來，那張臉蛋所帶上的傷疤以及驚恐的情緒，他的心底還是咯噔了一下。

他明白，歐陽雪，毀了。

那小七，該怎麽辦？

他看到陸翊眼底深深的恨意，那樣冷的目光，柒小七，你該怎麽辦！

陸翊，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你這麽笨，一定又會乖乖的自投羅網。

如果，一定要有人受傷……霄雲看着陸翊的背影，目光也漸漸變冷，我來殺他。

霄雲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一個狠心的人。

只是他的一顆心，全給了柒小七。

有人說從小受過苦難的孩子長大後心靈都會有略微的扭曲，最明顯的是體現在價值觀的崩塌。可是，霄雲覺得，自己除了稍稍縱容柒小七，其他的，一切正常。

他讨厭打打殺殺。因為他讨厭救人。

他讨厭笑容滿面，因為他讨厭虛僞。

他覺得，自己是一個非常非常簡單的人。

只要能靜靜的守在小七身邊，就好。

霄雲記得，從前，師傅偶爾總是用略有些複雜的目光看着他和柒小七，有一次，他實在忍不下心裏的好奇心，“老頭，你有沒有覺得你眼神不對。”

“怎麽了？”

“我問你怎麽老是那麽奇怪的看我們？你不會是對我們有什麽別的想法吧。”

“呵呵。”師傅笑了兩聲，“我就是想啊，我這兩個徒弟感情真是好，以後一定會互相幫助的。”

霄雲那時性格還沒有變得冷酷，還帶着些孩童的心性，他承認平常是比較護着柒小七，不過，當這件事被正大光明的說出來，他無端的覺得惱怒，“我也就只認識她，不護着她能怎麽辦？她死了誰陪我！”

“這是件好事啊，你的臉怎麽紅了。”師傅笑了。

這時霄雲已經不止感覺惱怒了，他還有些尴尬，轉身就要離開。

“六寶。”師傅叫住了他，霄雲非常不情願的轉過頭，卻看到師傅的表情有些嚴肅，眼神專注，他感覺疑惑，只聽見師傅緩緩開口道：“小七這孩子，性格太熱烈天真。別人說一就是一，這樣的性子，以後總是會出事。但是，你不一樣，你雖然性格冷淡了一些，不過還好懂得一些世事。師傅希望，以後遇到大事情，你能勸着小七。”

霄雲想了片刻，認真的點了頭。他心想師傅說的也是，小七那頭豬，老是幹一些蠢事，我作為師兄還是有那麽丁點責任的。

可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說是一回事，動手，又是另一回事。

他怎麽舍得對小七拔劍。

他又怎麽舍得讓小七受傷。

他怎麽舍得讓那雙靈動的雙眼蒙上失望的情緒。

他又怎麽舍得置她的生死于不顧。

這樣熾烈的情感，到底是什麽時候産生的，霄雲無從說起。

是從有意識起，身邊就有一個叫柒小七的女孩吧。

他們一起從奴隸窟裏逃出來，然而，很快就被人發現。回去，就是死路一條，這個道理，奴隸窟裏三歲的孩子都懂。唯一的選擇，就是跑。他們緊握着對方的雙手，像是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後，他們跑到了懸崖邊上。

身後，是窮兇極惡的打手。

身下，是萬丈深淵。

“我怕。”霄雲記得自己的聲音在顫抖，眼中，已經有淚水在打轉了。

小七緊緊的回握着他的手，她的眼睛在這一刻顯得格外奪目，“沒事，要死也是我死，我會給你作墊背的。哎呀，都怪那串糖葫蘆太香了！”小七的聲音頗為懊惱，想來是覺得，為一串糖葫蘆就送了自己的性命十分不值。然而，她的臉上卻沒有對死亡的恐懼，也許，在她看來，死亡可能也就是件比吃糖葫蘆更高級的事情。

他們跳了下去，霄雲記得，小七從頭到尾一直都握着他的手，沒有松開。

怎麽會有這樣傻的人。

她應該死都不會想到，他是故意用那串糖葫蘆誘惑她一起逃跑的。

如果。

如果，可以活下去，他不會再騙她了。

她這麽傻，騙她根本就是浪費智商！

終歸。

他們僥幸活了下來，兩個人都被樹杈勾住，這是多麽幸運的事情，他們還活着，他們，還在一起。

之後，便是流浪的日子。

兩個孩子，沒有依靠，只能乞讨為生。

經常被欺負，經常被揍罵，經常，餓的走也走不動。

多少個日日夜夜，他們只有彼此。

幸好，他們還有彼此。

這樣關系，應該就叫生死與共吧。

他的所有關心，所有責任感，所有情緒的起伏波動，全都系在小七身上。

理所應當的将小七放在他的未來裏，只有她一個。

他不知道什麽是愛，他也從來不想要去了解這些情情愛愛。

他只要柒小七，這就足夠了。

可能，柒小七，就是他的愛。

可是，柒小七遇到了陸翊，從此，他們都萬劫不複了。

他還記得小七第一次見到陸翊的場景，那樣鐘情的目光，他只感覺自己的心仿佛失去了跳動的節拍，他産生了一種危險的感覺。他急急的阻止她的步伐，第一次死皮賴臉說要離開龍馬鎮，理由是這裏的人給錢都不大方，他吃不飽。可能是他第一次發出這樣不合理的請求，小七很開心的答應了，說他終于懂得了吃飽肚子的重要性了。他們當天就離開了龍馬鎮。

他以為她忘了陸翊。

然而，有些人，是刻在心底的。

正如柒小七早已占滿了他的心，他卻遲遲不知。

很多年後，當她提出要去找陸翊時，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陸翊的車走的是亂林通往都城的捷徑，看來他是很急的想趕回都城，霄雲雖然奇怪，不過一時也想不通。他緊緊的跟在陸翊車隊的身後，只待找機會刺殺。

雖然是一個師傅出來的，他的武功與小七的不相上下。

只是，小七的終究高一點。倒不是因為小七更加勤奮，只不過，有些人，對于武學的領悟自有一番天性，柒小七正是如此。就如他更擅長醫術一樣。

霄雲考慮的時間不多，他決定當天晚上刺殺陸翊。

至于其他人，他從來不會浪費力氣，除非那些人自尋死路。

夜，靜谧的可怕。

陸翊的車隊停在了一塊森林裏的空地。一個大帳篷，四周都是守護的侍衛。

歐陽雪住在帳篷裏，陸翊坐在帳篷外，他守着篝火，面無表情。

霄雲躲在暗處，這場刺殺，他不能保證成功，然而，他也不想再繼續等下去了。以陸翊行車的速度，再過一天多，就能到達都城。

飛身。

出劍。

劍光在黑夜裏如耀眼的日光，霄雲直直刺向陸翊。

陸翊目光如寒冰，直視霄雲，而後猛然起身，瞬時躲過霄雲的攻擊。

只有他一人起身。

那些守在帳篷外的侍衛，面無表情。

“讓我猜猜你是誰？”陸翊的聲音落地，仿佛字字成冰，“七殺口裏念念的六寶，那個洩密的小奴，逃出三皇子府邸的男人？！”他雖然句句詢問，目光卻無比确認，帶着凍人的寒意。

“原來你知道啊。”霄雲輕聲道，面色平靜。

“為什麽要殺我？”陸翊輕笑，然而，下一刻，面容突然兇狠，“要是你殺不了我，我一定會折磨死七殺，還有，你！”話音剛落，他向霄雲攻去。

刀光劍影，利器相碰的聲音在黑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陸翊一刀一劍仿佛拼命，霄雲步步防守，雖然不至于受傷，卻顯得有些狼狽。

“看來你不僅沒有殘廢，雙腿還完好無損的很。”又是一個躲閃，霄雲輕聲道。他原本就一直覺得陸翊沒有殘廢，只不過，陸翊的腿傷到底如何，他就無從猜測了。陸翊作為赫赫有名的大将軍，他的武功本來就不低。霄雲原本就抱着賭一把的心理在這場刺殺中，沒想到還是沒那麽幸運。

“殘廢，完好無損，你懂什麽？！”陸翊每個字仿佛都帶着刻骨的恨意，目光像是要一劍把霄雲刺穿。

霄雲躲閃不及，手臂被劃出了一道傷口。他還未反應過來，陸翊的劍立刻又向他的胸膛劃去，又是一道傷口。霄雲迅速倒退，正要回擊，突然出現一個黑衣人擋在了他前面，黑衣人拉住霄雲，避開陸翊的攻擊，而後向陸翊灑去黑粉，帶着霄雲立刻逃離開去。

陸翊身後守着帳篷的那群侍衛看到這一幕就要發作，他回身阻止道：“你們不要動，你們只要好好守着歐陽姑娘就可以了。”他轉頭看着消失在黑霧中的兩人，眼中藏着看不透深意，他嘴角帶着冷意，“羅皓，你最好能把人看住了，下次，可沒有這麽好運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