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正式見面

彭天心花怒放的走了。

他後腳剛離開咖啡廳,楊桐前腳就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怎麽回事?”楊桐用手指點着桌面,要周瑞安的一個解釋。

周瑞安看出來,這是他着急的信號,楊桐脾氣再好,也受不了自己對他藏心事,尤其是剛才那一幕,誰看了都知道是怎麽回事,撒謊都瞞不過去。

周瑞安曾想過,甩開楊桐獨自來a市,但這樣容易與他産生隔閡,以後就不好說話了。

周瑞安簡單的打了個腹稿,壓低聲音對楊桐說;“哥,他就是逼得我去騎橋頭的人。”

楊桐表情沒變,依舊嚴肅;“嗯,你打算怎麽辦?在這辦了他?”

“不,他現在有名有利,死了的話是個前途不可限量的畫家,傷了的話還能幫他制造話題,他這個人很懂的運作,連自己都不放過。”

“那你打算怎麽辦,還有,你們剛才說了點什麽?我看着怎麽……”楊桐故意拖長音,等周瑞安解釋。

周瑞安拎着他胳膊起身;“走,路上說。”

二人一路無話,等坐到車裏,楊桐搖下車窗點着煙,也不說話,就等周瑞安發言。

周瑞安偷偷從後視鏡裏看他,不知怎麽,越看越心虛,之前準備的話都忘了。

楊桐慢悠悠的吸了半支煙,最後嘆氣似的呼出一道煙柱,語重心長道;“老弟,你要還叫我哥的話,就聽我一句勸,別作了。”

這話說得周瑞安心裏咯噔一聲,沒敢看他。

“你不是說就要他一句道歉嗎?咱們化繁為簡,把他叫來,我兩下就能讓他求饒,然後咱們就回家,這茬呢,就別跟婁總提了,怎麽樣?”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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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瑞安抑制不住的冷笑一聲。

家?我還有家?

“怎麽了?”楊桐轉過頭看他,覺得他情緒不大對。

“哥,你覺得,婁總對我怎麽樣?”

楊桐一搖頭;“我不參與別人的家事。”

“你覺得我對婁總怎麽樣?”

楊桐還是一搖頭;“我不評價。”

周瑞安抿着嘴,強壓下怒火,奇怪了,楊桐平時多會說話的人,多愛說話的人,怎麽這時候忽然啞巴了?這麽惜字如金了?

“哥,現在就你和我,我身邊除了你也沒有其他親近的人,你想說什麽就說吧。”

這下換楊桐冷笑了;“咱倆親近?我都不知道你瞞了我多少事情。”

“哥,我……”

“行了你別說了,我不會跟婁總說的,是我帶你來的a市,說出去我也沒好事,哎……老弟不是我說你,你要是有想法,就安安心心仰仗婁總創業,要是沒想法,就安安生生跟他過日子,說實話,我覺得婁總人還可以,斯斯文文的待你也不錯,你就……”

“我是被強奸的。”

楊桐一下子被這句話噎住,張着嘴,沒發出聲音。

周瑞安的臉上和退潮一樣,瞬間沒了血色,過去這麽久了,他這是第一次把這件事情說出來。

“我是被婁總強奸的,聽着很稀奇是不是?男人被強奸,”周瑞安轉過頭,雙眼直視楊桐,射出寒冷的光;“可事實就是如此,我也沒辦法,我事後還去報警,婁總真被關了幾天,然後就出來了,可這件事情傳開後,我被休學了,受害者被休學,有趣不有趣。”

“這……這是什麽時候的事?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楊桐之前油鹽不進的态度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震驚,關切。

“就在……你遇見我之前發生的,沒幾天,你一直不知道我為什麽想自殺吧,就因為這個,我被出櫃,被父母趕出來,被男朋友背叛,哦,對了,剛才那個人,是我前男友,就是他把我賣到婁總那,不然我一個大活人怎麽會老老實實地讓他欺負,你說是吧?”

“他……他怎麽把你……賣了?不能吧。”

“怎麽不能,我當時愛他,”周瑞安說到這頓了一下;“我現在有多愛婁總,當時就有多愛他,只可惜,現在愛全變成恨了。”

楊桐愣愣的看着周瑞安,看着看着忽然渾身一哆嗦,是香煙燃盡,燙到了他的手指。

“婁總對我做了不少補償,也道了歉,我原諒他,但這個人不行,他不僅不認錯,還盜取我的東西,我的畫,我的地位,我的老師,他全偷走了!”周瑞安越說越激動,他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平定內心,只覺得渾身都重的要命,要墜下深淵一樣;“所以我要報複他,但是我怕婁總會多想,他一定以為我們會舊情複燃,而且婁總出手的話……後果肯定不好,所以我想自己來,我不告訴你是因為萬一以後哪天婁總問起來的話,你是完全的圈外人,我不想連累你。”

“你……真不恨婁總了?”

周瑞安苦笑一聲;“說一點沒有,那是假的,不過就因為有這點恨在,我還有理由留在他身邊,要是完全不恨了,我和他也就沒有緣分了。”

這話楊桐聽得半懂不懂,但足以讓他知道,周瑞安是愛着婁總。

這個認知讓他放心,也不舒服。

之後,楊桐載着他回了賓館,對于他和彭天的事沒再過問。

因為潛意識裏認為周瑞安是婁總的人,楊桐并沒有跟他住一起,而是住在與他相隔兩間屋子的房間內。

在周瑞安進門前,楊桐問他打算怎麽報複彭天,要不要自己幫忙。

周瑞安靠着門框想了想,最後一搖頭;“想到了我會告訴你。”

“行,你要……還把我當哥看,就別見外,”楊桐強擠出一絲笑容,有點不敢面對周瑞安。

他剛剛揭開了他心底的瘡疤,血淋淋的,連皮帶肉,他有點慌,想自己靜一靜好好琢磨。

“呃……哥,”周瑞安欲言又止的跟了上來,表情有些局促。

楊桐不等他開口就知道是怎麽回事,連忙安慰;“你放心吧,我不會說的,咱倆一起來了a市,要出事也是捆綁在一起,現在咱倆是一條線上的螞蚱,這點道理我還是知道的。”

“你……沒生氣吧……”周瑞安小心翼翼的追問。

“我氣什麽,”似乎是為了讓他放心,楊桐大大咧咧的扯出一個笑容。

這個笑容還沒笑到極致,就僵在了臉上。

周瑞安一手摟着他的後脖頸,親了他一下。

這一下很輕,雪落無痕,只是禮貌性的在他臉蛋上蹭了一下而已,軟軟的,帶着點溫度,和周瑞安身上特有的氣息。

還沒等楊桐産生其他感受,這個輕飄飄的吻就消失了。

“那我先回屋了,今天起得太早了,我看會電視就睡,你也早點睡啊哥,”周瑞安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小孩,一蹦三跳的後退,黑眼睛笑的彎彎的,最後一關門,楊桐就看不見他了。

樓道裏就楊桐一個人,他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接着如夢初醒似的搖搖頭,姿态僵硬地也回了房間。

周瑞安一頭栽進了床上,爬了好半天才擡起頭,他摸了摸鬓角,有些發潮,是之前冒的虛汗。

我賭贏了。

周瑞安在心裏不斷的重複這句話——我賭贏了,賭贏了!

其實接觸到現在,周瑞安對楊桐并沒有十足十的把握,他的道行還沒深到能把控住一個人。

他也着急,也後悔自己幹嘛一定要和楊桐來,但事已至此,後悔也沒有,只能硬着頭皮上,他就賭楊桐是否對自己有意,賭對的話能多活幾日,賭錯的話回去就完蛋。

還好老天眷顧了他那麽一絲絲,他賭贏了。

最後那個吻他是故意的,就是想在二人心裏留下點小秘密,這點小手腳能讓他們更緊密。

算是賭贏後又壓上的一點籌碼。

不過這之後還有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賭局,不能每次都靠運氣,這太危險了。

周瑞安一翻身,仰躺在床上,本來慶幸自己暫時贏了一把,可高興沒多久又開始自憐自艾。

哎,可憐我一人身險龍潭虎穴,沒有照應沒有支持,有了點結果也沒人說。

拿着手機翻看聯系人電話,說給誰呢?雯雯肯定不行,陳露露……算了,跟她說還要把自己的傷疤再掀開一次,其他人……也沒什麽了。

周瑞安把手機扔到床頭,決定洗個澡,把滿腦子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清理幹淨,好好縷縷思緒。

周瑞安放了一浴缸的熱水,舒舒服服的躺在裏面玩手機,偶爾一翻身露出半條胳膊半條腿還有點涼,更讓他不想出來,直接拒絕了楊桐出去吃飯的安排。

正在他考慮是再續一缸水還是出來時,房門被敲響了。

彭天?這麽快來了!?

周瑞安一驚,看表現在才7點多,正是吃飯的時候,他不是要吃飯嗎?難道為了他連飯局都推了?這可不像他的作風。

可除了彭天也想不出會是誰,難道是楊桐?

周瑞安滿腦子的問號,随手拿了塊浴巾一裹下`身,濕淋淋的就把門打開。

門口站着一個穿着白色T恤牛仔褲的男人,還帶着頂棒球帽,一邊的袖口下面還露出半截花臂……

重點不是這個,而是這個男人周瑞安不認識。

“你……找誰,”周瑞安邊問邊準備關門,他決定無論對方說什麽,都用一句找錯了應付。

“我找周瑞安。”

聲音很低沉,有一點沙啞,卻很有穿透性,簡簡單單五個字,足以讓周瑞安頭皮發麻。

他本能的覺得不好。

“找錯了,”周瑞安随手就要把門甩上,對方卻用腳頂住門邊。

“你不是?”男人擡高帽檐,露出一雙微微凹陷的深棕色眼睛。

這雙眼睛上下打量着濕漉漉的周瑞安,目光十分銳利,帶着鈎子一樣,能直通通的要戳進肉裏,直掏心髒,讓人不舒服。

周瑞安覺得這人不對勁兒,猛地用力關門,卻不想門外的人預料到了,也用力往裏頂!

周瑞安大驚,心想自己是遇上人口拐賣了?!他媽的拐賣大老爺們兒?自己居然這麽招人稀罕了!?

“你等一下,聽我解釋,我姓廖,找你有事要談,”門外的男人看周瑞安居然有點軟硬不吃,趕緊自我介紹。

“不認識,你快走!不然我就喊人了,”這話說完,周瑞安自己都想笑,怎麽聽像要被欺負的黃花大閨女呢……

“別,我真不是壞人,”外面的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顫顫巍巍的伸進門縫要遞給周瑞安。

周瑞安不肯接,只斜着眼珠去看上面的字。

璨之華總經理——廖涵潇。

廖涵潇!?

周瑞安一愣,這個名字……似乎真的聽過,好像……還是聽婁朋輝打電話時提到的。

“你應該知道我吧,”廖涵潇看周瑞安的臉色有所緩和,放輕了抵門的力道。

周瑞安警惕的看着他,慢慢點頭;“你找我做什麽?”

“談點交易。”

“你找錯人了,我不做生意。”

“不,有點小生意,除了你別人做不了。”

“是嗎?那你請回吧,我不做小生意。”

“胃口這麽大,那你要多大的單才肯接?”

周瑞安覺得這人話裏有話,不肯明說,似乎是在試探自己;“我看人,人順眼了多小都接,不順眼,多大都不接。”

“那我更要找你談談了,”廖涵潇說着就要往屋裏擠,周瑞安措手不及,被拱的後退了幾步,手上一個不穩,下`身便是一涼。

他用來遮擋下`身的浴巾松開了,十分突兀的與廖涵潇赤裸相對。

後者明顯怔住,姿态和聲音都是一頓,周瑞安腦子裏嗡的一聲,血液瞬間沖上大腦,幾乎頂開天靈蓋。

周瑞安以閃電般的速度撿起浴巾遮擋關鍵部位,同時炮彈一樣沖向廖涵潇,硬是把他推了個趔趄,順手甩上房門。

關門的巨響在空蕩的走廊裏回蕩,倆屋之隔的楊桐正百無聊賴的換着臺,聽見這聲巨響他眉頭都不動一下,只輕蔑地咒罵了一句,哪個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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