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電話

楊桐接完電話有點心事重重，站在店外抽了根煙，整理了下語言，回到店裏找周瑞安。

一進門，小林正和工人吵得臉紅脖子粗，二人聲音嚷嚷的震天響，誰也說服不了誰。

楊桐看看周圍，也沒有周瑞安的影子，他去哪了？想問問小林，可這二位根本不給他插嘴的機會，楊桐為這兩人轉了幾圈都沒得到注意，只好抓抓腦袋去二樓找人。

二樓比一樓清靜多了，楊桐舒适掏掏耳朵，感覺自己重新恢複聽覺了。

“老弟？”楊桐站在二樓喊了一聲，沒聽見回應，只有點細碎的小聲音，他耳朵轉動，本能的望過去，正看見屋子盡頭的一扇木門關上。

不知道是人為的還是風吹的。

楊桐走上去看，想伸手拉門看看那邊是什麽，可抓着把手用力拽了拽，鎖上了！？

楊桐一愣，雙手抓着門把用力拽了幾下，只聽咔嗒一聲，門開了。

門的那邊是個雜物間，一個圍着圍裙、戴着有品牌logo鴨舌帽的男青年正看着楊桐，二人面面相觑。

“你們這是哪？”楊桐問。

“美好時光蛋糕店……”男青年怯怯的回答，他的答案其實就寫在圍裙和鴨舌帽上，看得出這個青年是這家店的員工。

楊桐地下頭，地上有一個很老很舊的插銷，應該是剛才被自己拽掉的，擡頭看天花板，正對着門的地方有個攝像頭。

“剛才誰從這出去了？”

男青年懵懂的搖頭；“不知道，不認識，他們從你們店裏來的你不知道？”

他們？

楊桐一皺眉，難道不是周瑞安？還是他和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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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看看你們的監控嗎？”楊桐繼續問。

男青年有點不耐煩了，他只是來庫房拿東西的，怎麽就碰上這麽個怪人。

“這事兒我可做不了主，我不知道，”說完，男青年拎起一個紙箱出去了。

楊桐也跟着出去，從庫房直接走到了這個蛋糕店的前廳。蛋糕店不大，只有一層，因為不是節假日，店裏客人不多，楊桐從正門出去，心想等周瑞安的店開起來，這家蛋糕店肯定會被擠黃了。

楊桐沒有費勁兒就找到店長，想要監控看看。店長是個30多歲的女人，一聽監控緊張了起來，以為自己店裏用過期奶油的事情敗露出去了，确定楊桐不是警察後才松了口氣，但死活不給監控，就說那只是個擺設，吓唬員工用的。

楊桐要監控未果，只得作罷，從蛋糕店走了。

這個地方是個大的商城，9樓以上是辦公，蛋糕店和周瑞安的店占着一處金角，面前就是b市有名的商業步行街，店的後門連在商場內部，楊桐在這裏逛了一整圈，沒找到周瑞安，他沒由來的又心慌了，好在周瑞安的手機是一打就通。

“喂！你在哪！”

“我在店裏啊，”周瑞安聽上去很輕松，這讓楊桐也放松了不少。

“你幹什麽去了？我打完電話找了你一圈兒！”

“去廁所了，”周瑞安滿不在乎；“你前幾天……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楊桐知道周瑞安問的是什麽，他找周瑞安就是為了說這件事；“剛給我打電話了，他們找到彭天的地方了，今天去了，可他今天忽然不在店裏，沒找到他人。”

“那就把店砸了？”

“應該是。”

“他們幹什麽吃的！怎麽連個人都抓不住！！”

楊桐愣了一下，他頭一次聽見周瑞安這樣說話，這麽兇，這麽橫，而自己被他吼的還有些心虛……

“這……我也問了，他們說只有個名字讓他們找了很久……”

“呸！聽他們胡扯，就是沒本事！！哥你怎麽放心讓他們辦事？這是殺熟！”

楊桐聽了連連嘆氣，被周瑞安說的心中極為羞愧，一時也把監控的事情忘到了腦後。

周瑞安把剛剛對彭天的脾氣全撒在了楊桐身上，不帶髒字的把他好一頓數落。楊桐也覺得這事做的不好看，唉聲嘆氣的接受了教訓。

挂了電話，周瑞安覺得心裏舒服多了，果然有情緒就是要發洩出來，怪不得老板愛罵下屬，就是爽！

不過想想剛才那一幕，周瑞安還是有點後怕。

彭天的突然出現簡直讓他感到驚恐，他這才發現，有人在背後盯着他，而這個人是誰他還不知道。

是不是婁朋輝？

應該不是，如果是婁朋的話，他沒理由現在才對自己下套，早在他第一次和彭天偷情時就該下手了，難道是因為他這幾天出差在外不放心自己？也不應該啊，他什麽時候回來還不定，就不怕自己發現東窗事發然後卷鋪蓋走人？家裏的錢在哪自己可是一清二楚……

既然婁朋輝的可能性不大，那會是誰呢？

聽楊桐的話也不像他，他顯然還在糾結彭天不見的事情，根本不知道彭天來了這裏。

是不是彭天在演戲？

可他怎麽知道自己在這裏開店？雯雯和他沒有交集，不可能……

難道是雯雯和陳露露提及，然後陳露露告訴的彭天！？

可彭天要是知道的話，沒必要騙自己啊……幹嘛還要編一個接收短信的謊言？

周瑞安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拿出香煙，點燃一根叼在嘴裏，懶懶的吸了一口，眼睛半眯，目光透過淡藍色的煙氣迷茫的灑在面前的草坪上，他看上去面陳似水，其實腦子裏在飛速轉動。

他想還好自己快手快腳，在楊桐上樓時發現了蹤跡，直接把彭天轟進了商場，二人應該是沒見着面，就是自己解釋的太倉促，只告訴彭天這裏都是婁朋的眼線，讓他趕緊走別管自己，不知道彭天聽進去多少，走的時候看得出他不情不願，還要保持聯系，簡直頭疼死了……

周瑞安發現，彭天現在軸的很，掘得像頭驢，誰知道會不會又奔回來對峙，他簡直越來越不像他，有點像個窮途末路的盜賊，總懷着同歸于盡的雄心壯志，可周瑞安不可能跟他同歸于盡，只想他自己滾蛋，可看他這勁頭兒，掌控他的可能性越來越小，他必須在事情失控以前徹底解決。

殺人不行，自己沒有靠山，沒法甩幹淨連帶關系，打一頓他肯定不服，最好是一下子徹底滅掉他的士氣，就好像當初婁朋輝對待自己一樣，又或者關進監獄，他也沒有靠山沒有門路，除了他在鄉下的爹娘，不會有人費勁兒撈他的。

周瑞安輕輕吐出一道細長的煙柱，凝眉思索着一個又一個惡毒的念頭。

帶他抽完兩根煙回到店裏，楊桐已經在屋裏了，小林也和工人停止争吵，瞧他志得意滿的表情，應該是用那三寸不爛之舌搞定工人了。

這一天基本就在店裏忙忙碌碌的度過，三人對裝修進度都很滿意，但跟說好了一樣，誰都沒給工人好臉，表示要繼續努力，維持現狀。

回到別墅，周瑞安把身上衣服一扔，開始滿屋探索，他學着平時從美劇裏看的劇情，把桌上桌下門前門後，甚至沙發的每一寸，都摸了個遍，就想找出點什麽不一樣的東西，幾個小時折騰下來，他滿頭大汗，也什麽都沒找到。

還好，看來別墅是安全的，沒有所謂的竊聽器和監視器。

想到這，周瑞安失笑，覺得自己有點精神過敏了。

一頭紮進沙發裏，周瑞安拿出手機和彭天問候。

周周周瑞安；酒店呢？

彭天；嗯

周周周瑞安；生氣了？

彭天；沒有

彭天；我不會生你的氣

周瑞安想了想，覺得這事還是要和他好好解釋一番，打電話最合适。

“喂……”彭天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聽上去情緒很低落。

周瑞安舔了舔嘴唇，遲疑的問；“睡了嗎……”

“你為什麽不過來。”

周瑞安愣了一下；“這裏是b市，他朋友很多，我這一趟出去，怕被熟人看見……”

“那你為什麽不來a市？如果不是那條短信，我都不知道你這幾天是什麽情況。”

彭天動氣了，他甚至不懷疑那條短信是誰發的，只揪着周瑞安的事情不放。

“因為他不一定哪天回來啊，而且我這邊有司機跟着，要去a市我總得有理由，不然……我沒法跟他交代……”

“沒法交代能怎麽樣！？你還怕他不要你嗎？他都那樣對你，你還離不開他！？”

周瑞安皺着眉頭把手機拿遠，彭天這嗓門是越來越大了……

他不要我，難道你要！？

“我離不開的是你！可是你已經有未婚妻了，快結婚了，我再離不開你能怎樣？攪散你們嗎？我能嗎？到時候你結婚了，我還當你見不得光的情人嗎？我能做的只有留在這裏……”

周瑞安的一連串質問直接把彭天堵了回去，句句戳他痛點。

彭天雖然還有怒氣，但已經沒有勇氣再針對周瑞安，因為他說的沒錯，他們兩個之所以要在一起偷情就是因為沒有未來，平時快樂時沒有想過，現在被周瑞安說破，發現他們的終點已經近在咫尺了。

“可你愛的是我啊……”

“是，”周瑞安很堅定的回答；“是這些愛支撐着我到現在，我活一天就有機會多見你一面，不然我早就死了……除了你……我也沒什麽可留戀的。”

彭天沒說話，周瑞安等了半天，聽見那邊一陣噪音，似乎是彭天在動，接着是丁零咣铛的聲音，不知道在幹嘛，但肯定沒好事。

周瑞安有些急，他是想跟彭天解釋什麽，可話趕話，到最後自己把他逼急了，本來想多問問他關于短信的事情，可看他現在的狀态，也不大可能告訴他有價值的東西……

媽的，一個兩個的，都是沒用的東西！！

周瑞安暗暗咒罵，心裏想着還有什麽人可以商量這事。

好像只有廖涵蕭了。

周瑞安好歹安慰好彭天，答應他在離開b市前見一面，這樣他情緒才平靜下來，乖乖挂了電話。

電話剛挂，周瑞安就撥通了廖涵蕭的號碼。

給廖涵蕭打電話也有暗號，周瑞安想的，白天就是外賣，晚上就是深夜服務。他這麽想是有原因的，想挑逗一下廖涵蕭，看他什麽反應，然而廖涵蕭風輕雲淡，表示沒問題，一般晚上沒什麽特殊情況的話，都是自己在家。

這讓周瑞安很意外，他沒對象嘛？他不獵豔嘛？大晚上就自己不會孤枕難眠嗎？

這麽自律的人，不被欲望所支配……聽着就恐怖……

這位恐怖的，自律的人在接到周瑞安電話後，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安，于是一句廢話也沒有，幹脆直接的進入主題。

周瑞安把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講解一遍，廖涵蕭聽完，沉思了片刻後給了答複。

“隔壁店門沒鎖，這點有些奇怪，一般店和店之間如果沒有合作，都會把門封死，隔壁店很奇怪，我明天讓人查下店主是誰，順便看看他們家的監控，還有，你把彭天的號碼給我，我查查他的記錄，看看是誰跟他聯系的。”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沒有任何刻意的語氣，卻說的周瑞安心裏十分熨帖，似乎他就等的就是這幾句話，就是要這種深沉成熟的聲音說出來，幾乎是瞬間，焦慮感被一掃而光。

周瑞安長出一口氣，覺得平靜多了；“你覺得這會是誰幹的。”

“不知道，這要查了才知道，你這幾天注意點，也別和彭天見面，老老實實在別墅待着，至少那最安全，我盡量快點查，明天跟你聯系。”

“嗯……”

“害怕嗎？”

周瑞安想了想，壓着聲音甜甜的說；“有點……”

“不信。”

周瑞安噎住了，這人會不會說話！？

“我相信你是愈戰愈勇的。”

周瑞安失笑，這人的說話方式……真是有趣，讓人情緒一上一下。

“行吧，就說到這吧，我還有別的要忙，你也整理下情緒……”

“你那邊有人？我打擾到你了？”

“沒有，自己。”

“廖總，我很好奇，你怎麽會是一個人？”

“能讓我看上的很少。”

“眼界高了？”

廖涵蕭低笑了幾聲；“說來話長了。”

“看來是有情傷了，跟我差不多。”

廖涵蕭又笑了；“哪能跟你比啊，我就……嗨，沒什麽可說的，一個人習慣了而已。”

周瑞安敏銳的抓住了他這片刻的卡殼，本能的認為他在撒謊，他有意在深挖，可惜廖涵蕭不給他機會，簡單聊了幾句就挂了。

周瑞安終于放下熱得發燙的手機，平躺在了沙發上。

他躺得很舒服，後背的每一條曲線和沙發完全貼合，整個人是以一種十分放松的狀态陷在裏面，像水，也像一灘爛泥，之前沒發現，這個沙發能如此解乏，果然一分價錢一分……

貨字還沒蹦出來，周瑞安就躺在沙發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