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去,那樣她心裏至少會覺得好過一些。
可他們只是哭,互相攙扶着坐在椅子上,佝偻着背,泣不成聲。
“是小央啊……”直到一旁潘悅的阿姨察覺到了她,抹了抹淚,輕聲沖着潘悅父母道:“姐姐、姐夫,小央來了。”
潘悅父母頓了頓,終于,相繼擡起頭,朝着她看了過來。
映入眼簾的那兩張蒼老面孔讓紀央心口驟然一揪,自從和潘悅關系變僵之後,她也沒再去探望過潘悅父母了,仔細想想也有四五年了吧?印象中的他們始終還是當年模樣,優雅的潘媽媽總是把自己打扮得很精致,有一雙看起來不沾陽春水的柔軟雙手,但每次都會親自為她們下廚,總是念叨着外面的飯菜不健康、隊裏的食堂又沒什麽油水;潘爸爸是個政治老師,很嚴肅,不怎麽笑,話倒是很多,每次見到她總要給她上課,恨不得把她的思想覺悟再拔高好幾個層次。
四五年而已,她沒料到歲月是如此的險峻,竟在他們臉上刻畫出了那麽濃重的痕跡。
她屏住呼吸,不敢說話,做好了迎接一切指責的心理準備。
結果,潘爸爸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輕聲呢喃着,“你來了啊……”
“小央……”相比之下,潘媽媽要顯得激動得多,她用力地抓着紀央的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充滿希冀地看着她,問:“潘…潘悅走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她難受嗎?疼嗎?有什麽話想跟我們說嗎?”
“我……”紀央下意識地往後躲,甚至想要掙開潘媽媽的手,“我不知道……”
“為什麽?為什麽會不知道?你不是一直都陪在她身邊嗎?你不是答應過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的嗎?!”
“對不起……對不起……”她只是重複着道歉。
潘悅臨死時的樣子,幾乎每一晚都會在她夢裏出現。
夢裏的潘悅什麽話都沒說,然而那道眼神卻有着千言萬語——你為什麽要先出去?為什麽沒有把我救出來?為什麽只知道哭?為什麽這麽沒用?!
她想,這或許是潘悅在生命最後一刻時唯一想到的事情了,可這些事她卻無論如何都沒勇氣說出口。
忽然有雙手,把幾乎快要站不穩的她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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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康喬,他蹙着眉心,轉手把她交給了一旁的趙指導,“帶她去休息一下。”
“嗯……”趙指導讷讷地點了點頭,趕緊扶着紀央去一旁坐着。
看着他們的背影,康喬稍稍松了口氣,和紀央比起來,他認為現在更加需要關心的是潘悅父母,喪女之痛已經讓他們幾近崩潰,恐怕再也無法承受更多了。
“叔叔,阿姨……”想着,他蹲下身,輕輕握了下那倆人的手,簡單地介紹了下自己,“我是游泳隊的心理顧問,之前跟潘悅也有過接觸。”
潘悅父母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他微微加重了掌心的力道,繼續說:“雖然我不在現場,也無法斷言潘悅決定犧牲自己讓紀央先出去時是怎樣的心情,但我還是希望……或者說是懇請……我懇請你們能夠理解潘悅,那一瞬間她一定是想過你們的,心裏也有着種種不舍和放不下,可是……她是個運動員,國家游泳隊運動員……她曾親口跟我說過,再苦再累她都不會埋怨,因為她肩上扛着的不止是她自己的夢想,還有無數國民的夢想,14億人民啊,他們都想看到自己國家的運動員可以在賽場上奪冠,雖然失利的時候大家也會安慰說沒關系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下次再戰,但還是會失望的吧……她不想讓那些人失望……”
“她……真的這麽說過?”潘爸爸輕顫着問。
“嗯。”康喬鄭重地點了點頭。
“……”潘爸爸沒再說話了,只是默默地握着妻子的手。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并不了解自己的女兒,他們平常溝通得太少,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在訓練,吃住都在隊裏,偶爾回家,他更多的是指責她為什麽總是無法入選國家隊,一定是還不夠努力。
終于,她這次被選中去世錦賽了。
她第一時間打電話回家報告了這個喜訊,而他當然是高興壞了,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消息通知給親朋好友們,以至于都沒問一下她訓練會不會更加辛苦了?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想不想家?
電話,他最後說的是——好好給咱們國家拿個獎牌回來。
倘若這個心理醫生說的是真的,那麽潘悅所說的無數國民的夢想也包括他啊。
“不要自責……”康喬目不轉睛地看着潘爸爸,平靜地道:“潘悅應該是讓你們驕傲的。”
“嗯……我…很驕傲……”潘爸爸失聲痛哭。
康喬無比理解這種情緒,身為一個男人,大部分時候都被“有淚不輕彈”的枷鎖束縛着,當悲傷沖破枷鎖,那必然是歇斯底裏的。
14.
因為這份了解,康喬并沒有繼續安慰。
所謂追悼會不就是為了讓人盡情發洩的嗎?不需要節哀,也不需要克制,傾瀉出所有的情緒才能把日子過下去。
就在潘爸爸嚎啕大哭着的時候……
“出來了!出來了!”
突如其來的叫喊聲是潘悅阿姨發出的。
喊聲招來了無數側目,其中最激動的莫過于潘悅父母,他們猛地擡頭看向追悼廳右邊角落處的那扇門。
一瞬間,潘爸爸想到了二十五年前,那時候的他也曾這樣彷徨無助地等待着,記不清當時的那句“出來了”是誰喊的了,他看見産房的門被打開,護士跑了出來,帶着微笑,連聲說着恭喜,她懷裏的女嬰雙手緊握成拳,放聲哭喊着,這是他的女兒啊——相比于欣喜,那時候的他反而有些茫然,是初為人父的茫然。
而這一刻,當見到靜靜躺在棺木裏的潘悅時,這是她的女兒啊——相比于悲傷,更多的是堅定,是為人父母的堅定。
即使她已經不會哭、不會笑、不會動彈、甚至再也不會開口叫“爸爸”了,可這是他女兒啊,永遠都是。
場面不可避免地失控,工作人員正拿着一堆紙錢,反複向家屬确認着該如何擺放,然而回應他們的卻只有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在這種地方工作,每天面臨着各式各樣的死別,像這樣的場面自然也不會是第一次遇見了。
通常,他們會選擇讓之前一直出面跟他們溝通的家屬幫忙維持一下秩序。
這一次也不例外……
“康醫生……”站在棺木旁邊的那名工作人員充滿祈求地看向康喬。
“嗯?”康喬是迷惘的。
“能麻煩幫忙控制下家屬的情緒嗎?這樣會無法繼續下去的。”工作人員輕聲道。
“……”為什麽是他?康喬很想這麽問,然而眼看着圍聚在潘悅四周的人一個比一個失控,似乎也确實找不到适合做這種事的人了。
他吞下了疑問,默默上前,小心翼翼地把潘悅父母拉開。
途徑紀央身邊時,他頓住了腳步,看向她,“方便的話,你去幫一下忙吧。”
“……好。”她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頭的趙指導很快就把潘悅阿姨領了過來,讓更為了解的人安撫潘悅父母顯然要比康喬來得合适。
也因此,她頗覺困惑地看向康喬,“你認得那個殡儀館的工作人員?”
“嗯……”康喬并不想多說。
但趙指導還是很不識相地追問了下去,“怎麽認識的?”
“昨晚陪苗筱來了一趟。”
趙指導輕輕蹙了下眉,“是上回見過的那個遺體整容師?”
他點了下頭。
“……謝謝。”默然了片刻後,趙指導忽然道。
“嗯?”他不明就裏地擡眸。
趙指導垂了垂眼眸,苦笑道:“我知道,當時的事你至今還沒能完全釋懷,來找你的時候其實我是不抱希望的,沒想到你會願意幫忙,甚至為了紀央做到這種地步,真的……非常感謝……”
“這只是作為一個心理醫生該做的。”康喬忽然啓唇打斷了她,“更何況,我昨晚來殡儀館并不全是為了紀央。”
“是為了苗筱?”趙指導猜測道。
“……是的!他就是吃撐了才會為了她做到這種地步!結果人家還不領情!
“說起來,還需要謝謝她,潘悅的事她很盡心盡力,那天還特意跑來跟我道歉,陪着我聊了很久……”說到這,趙指導忍不住嘆了聲,有些唏噓,“是個好女孩呢。”
“她哪裏好了?!”康喬溢出有些激動的反問。
“……”
“她就不能算是女孩,是狗,狗咬呂洞賓的那條狗!”
“……”
“我利用她什麽了?修複潘悅遺容對紀央而言并不是唯一的治療辦法,可對她來說是啊!”
“這……”一連串沒頭沒腦的話,是想讓人怎麽接?
正當趙指導無言以對時,那頭潘悅的棺木邊突然又吵鬧了起來。
倆人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喧鬧聲中,隐約能分辨出紀央的話音,“她在笑!你們看見了沒有?!”
聞言,康喬看了眼趙指導,對方也同樣是一臉茫然。
他仔細回想了下剛才所見到的潘悅,不得不說,苗筱有句話說的挺對——殡儀館的工作人員也都是專業的。剛才被推出來的潘悅看起來很安詳,就如同睡着了一樣,臉上看不出有絲毫車禍遺留下來的傷口,當然也沒有在笑,這應該是紀央的錯覺吧?
這種錯覺倒是也可以理解,并不算罕見,有不少人在追悼會上嚷嚷逝去的親人在哭、在笑,又或是聲稱看到對方還有呼吸……其中很有大一部分是錯覺,剩下的也都能找到科學解釋。
這麽一想,他也就沒有太當回事了。
可是,很快,不知道何時再次湊上前的潘媽媽也跟着喊開了,“她真的在笑!潘協你快來看,悅悅在笑!”
“是是是……”潘爸爸的語氣是敷衍的,明顯他也不太相信。但他還是走了過去,當在潘悅面前停住後,他話音猝然頓住,怔怔地看了好一會, 眼淚又一次悄然滑落。
“你看到了沒有?看到了沒有?”潘媽媽激動地抓着他的手,反複确認。
“看到了……”他聲音有些顫抖,從喉嚨裏溢出來的哽咽聲帶着些許釋然,“她……應該是無憾的吧……”
康喬和趙指導相觑了一眼,終于還是難掩好奇地走了過去。
見到康喬後,紀央緊緊拽着他的衣服,淚中竟帶着笑,“她是不是原諒我了……是不是……”
“嗯……”康喬安慰性地沖着她笑了笑,“她本來就不恨你。”
“是啊……她是潘悅啊,怎麽會恨我……”她恍惚地呢喃着。
恨這個詞在她和潘悅之間是不存在的,她們有過誤會、有過埋怨、有過疏離,唯獨從未有過恨。即使在忍痛放棄康喬的時候,她心裏也還是清楚的,潘悅是為了她好。
有很多次,在沒人察覺的時候,她嘗試着對潘悅笑。
可惜潘悅從未給過她回應,總是視而不見的走開,她知道,那是無法面對。
潘悅始終認定自己有愧于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跟她相處。
所以,在被車子壓着無法動彈、甚至疼得說不出話的時候……
“對不起……”
當時潘悅的唇形是在說“對不起”啊!
“這個笑容……”趙指導驚詫地看向康喬。
嗯,不是錯覺,也不是自我安慰,潘悅确确實實在笑,很淡的笑容,淡到不仔細觀察甚至難以察覺,微微上翹的嘴角弧度真是得讓人屏息。
這個笑容趙指導見過,康喬也見過——在紀央家的那張照片裏。
進了游泳隊之後,紀央和潘悅單獨的合影越來越少了,每一張她都格外珍視,而那一張是她特別喜歡的,甚至把它打印了,每次出征大型賽事的時候她都會随身攜帶着。她說過,她喜歡潘悅的笑容,那是潘悅最初的樣子,也是她最熟悉的樣子。
15.
——“人總會長大的,随着成長,會有很多不可避免的失去,所以才會有‘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這句話。
曾經無數次一起徹夜長談的朋友,在某個分岔路,一不小心走散了。原以為會有一輩子說不完的話,可當再次見面時卻刻薄得連陌生人都不如。
是友情不在了嗎?并不是啊。
相反,正是因為依然還是那麽在意對方,才會無措到不知道該怎麽相處。
明白這些就夠了,即使以後天各一方,再也沒有辦法遇見了,一起經歷多記憶不會消失,對彼此的祝福也不會消失。
我會祝願她來生錦繡安康,她也一定會祝願我餘生心想事成。”
……
康喬怔怔地站在游泳池邊,腦中回蕩着剛才紀央所說的這番話。
轉眼,距離潘悅的葬禮也已經快半個月了,聽趙指導說紀央的狀态好了很多,今天是她恢複訓練的第一天,保險起見,趙指導希望他能在場。
在他看來這種擔心顯然是多餘的,面前那道如魚得水般的暢快身影便是最好的證明。
她應該徹底釋懷了,接受了潘悅的離開,用祝福去緬懷,沒有比這更好的方式了。
不可否認,追悼會上那個微笑着的潘悅功不可沒,那抹笑容解開了紀央一直以來的心結,沖散了她的愧疚,同時也讓她相信着潘悅并不是帶着對她的恨意離開的。
時至今日,紀央仍相信着人死後還是有知覺的,甚至相信着靈魂的存在,她認為潘悅之所以會笑一定是還放心不小心父母和她,是為了讓他們不要太過悲傷。
但作為一個醫學生,康喬從來就只相信科學。
他知道不可能是集體出現幻覺,也知道不會有什麽靈魂之類的,更知道所謂的死後知覺只是通常所說的神經反射并不會讓一個人笑。
關于那個笑容,他有一個想法……
“哇!好厲害!好像美人魚啊!”一道吵鬧的喊叫聲突然在他身邊響起。
他下意識地蹙了蹙眉,不悅地擡眸,“我說……”本想警告對方輕點,別影響到訓練,可當看清那道聲音的主人後,他驀然一頓,錯愕了好一會後激動地嚷開了,“苗筱?!”
“咦?康醫生,你也在啊?”
“……”這話應該由他來說吧。
“來看紀央訓練嗎?”她問。
那是一種無比平靜的語氣,沒有尴尬、沒有無措,就好像他們之前沒有發生過絲毫的不愉快。
這算什麽?失憶了嗎?!
很不巧,康喬記憶好得很,他做不到若無其事,忍不住朝着苗筱瞪了過去,很不友善地反問:“你來幹什麽?”
“我也是來看紀央訓練的呀。”她回得理所當然。
康喬眉心皺得更緊了,“你們很熟嗎?”
“不熟。”她如實回答,“就上次在你的陪同下見過她一面而已,而且因為她當時情緒很不穩定,表現得極其不禮貌,招呼也沒跟我打過一聲,老實說,我對她印象不怎麽好的。”
“……那她訓練關你什麽事?”
“康醫生,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說着,她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疊得格外工整的紙,“幸好我這兒有你親筆簽過的承諾書。”
康喬連看都懶得看一眼,沒好氣地哼道:“我認為在你丢下工作離開的那晚,這份承諾書就已經失效了。”
“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的?作為一個心理醫生這樣消極不好吧。”
“……”
“雖然我那晚的确是離開了,可是紀央的狀态不是已經好了很多嗎?”說着,她的目光轉向了面前的泳道,看着紀央那抹在水裏悠然自得的身影,感慨道:“她這不止是好了很多,簡直就是比之前更好了呀。”
“那又如何?”
“康醫生,你想賴賬嗎?”她眉宇間浮上了一層淡淡的怒意,甩了甩手裏那份承諾書,提醒道:“這上面可是白紙黑字寫着的,如果紀央的狀态有所好轉,你就會替我治療的。”
“你除了替潘悅縫了幾針傷口之外還做過什麽嗎?”康喬冷笑着看向她。
“是開頭的那幾針。”她一本正經地糾正地他的說辭。
他略顯不耐,“有什麽區別?”
“當然有,俗話說,萬事開頭難。”
康喬白了她眼,轉身舉步,“我沒時間聽你的詭辯。”
“這不是詭辯……”她伸出手,拽住了想要離開的他,“是事實!”
“事實上,那天晚上,你什麽都沒做,還非常不留餘地地跟我說了‘再見’!”想到那聲“再見”他就忍不住咬牙。
“是呀,我們這不是再次見面了嗎?”
“……神經病!”康喬用力甩開了她的手。
她仍舊沒放棄,緊跟在他身後,“我是神經病啊,所以才需要你嘛。”
“你需要的不是我。”
她興致勃勃地擋在了他跟前,“意思是,你有更适合的醫生可以介紹給我嗎?不是免費的也沒關系,只要對方願意接受分期付款,我可以慢慢還的。”
“應該說,不是醫生也沒關系吧。”
“哈?”
康喬冷冷地瞥了她眼,“你現在的狀态,只要是個男人就行了。”
她困惑地眨着眼簾,“什麽意思?”
“我建議你随便找個男人嫁了得了,回歸家庭、相夫教子,那或許才是最适合你這種人的生活。”
她輕震了下,死抓着他衣角的手慢慢松開了,呆站了好一會後,她往一旁退了步,低聲呢喃了句,“我明白了。”
“……明白了還不走?”一股莫名的躁亂用上康喬的心頭。
“哦。”她悶悶地應了聲,轉身,舉步。
走不了幾步就會折回來的吧。
抱着這種想法,康喬無動于衷地站在原地,直至那道身影消失在了他的視野範圍內,他臉上的氣定神閑被錯愕取代。
還…還真走了?這麽聽話還是苗筱嗎!
是的,苗筱不可能那麽聽話,她的字典裏最多只有“審時度勢”,眼下正是他的氣頭上,繼續死纏爛打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所以她選擇了離開;但是,明天五點,她一定會準時出現在他的診所裏,一如既往地用那張面癱臉說着“你好,康醫生”……
這麽一想,康喬撇了撇唇,輕嗤了聲,不以為然地轉身。
碰巧撞上了正迎面走來的趙指導……
“咦?”趙指導看了眼他身後,問:“剛才那個人是苗筱嗎?”
“嗯。”他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她這是去哪呀?”
“誰知道……”康喬煩躁地蹙了蹙眉,“大概回家了吧。”
“回家了?”趙指導一驚一乍地喊開了,“你怎麽也不攔着她?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她給約來的。”
“你叫她來的?”所以她會出現在這裏也并不是因為他?!
“對呀。”
“叫她來幹什麽?!”盡管極力想要克制,但康喬的聲音還是不受控地上揚。
“紀央的情況能有所好轉,說起來她也是功不可沒的,我想着至少該請她吃頓飯,好好道謝的。正好紀央也挺想到見她的,聽說之前因為狀态不太好,苗筱去她家拜訪的時候她有些招待不周,覺得過意不去……”
“沒那個必要,她根本沒做什麽。”康喬漠然地打斷了趙指導。
趙指導略微愣了下,打量了他會,自顧自地繼續把話說了下去,“我原本也是想着趁此機會把你們之間的誤會解開的。”
“我跟她之間沒有什麽誤會。”
“要是沒有的話你就不會覺得她根本沒做什麽了……”趙指導抿了抿唇,猶豫了會,還是決定說出來,“我後來找殡儀館的工作人員問過了,潘悅的那個笑容是苗筱的意思,聽說是給他們發了照片,來來回回讓他們修改了很多次,忙了一整晚才總算弄好的。”
“……你為什麽不早說?!”康喬怔了許久後,吼開了。
“這不是還沒來得及說嘛……”
還沒等趙指導說完,他就拔腿追了出去。
之前他也曾想過,那抹笑容會不會是苗筱所為,可是剛才她的态度否決了他的猜想。
所以說,為什麽不說清楚?既然沒有丢下潘悅不管,倒是說給他好好說出來啊!
這算什麽?深藏功與名嗎?還是說,在她看來,他只是無關緊要的人,怎麽想她都無所謂,她連解釋都懶得?!
他懷揣着滿腔憤懑與自責,卻無處宣洩。
追出去的時候苗筱已經沒了蹤影,那雙小短腿一如既往跑很快!
#####說好的雙更。。。就是晚了一天。。昨天在阿裏開了一天的會,到家很晚了,實在沒有力氣打開電腦,見諒見諒哈。。等下又要趕回上海,所以也來不及檢查一遍了,如果有錯別字啥的你們就先将就看看,MUA~~
01.
《狼來了》人人都聽過,康喬當然也不例外。
之前他一直以為這個故事是為了教導人們不要撒謊、不要透支別人的信任,最近他有了新的感悟……
“知道這世上有種神秘力量叫‘言靈’嗎?《狼來了》就是為了告訴我們,有些話一直說一直說是會應驗的!” 康喬正跟手機那頭的人分享着他的最新領悟。
在此,他需要隆重感謝下教會他這個道理的苗筱女士,并且收回年少輕狂時說過的話,她怎麽可能是狗咬呂洞賓的那條狗呢,分明是狼,是《狼來了》裏面的那群狼!
而他則像是故事裏的那個孩子,唯一不同的是,人家喊着喊着狼真的來了,他喊着喊着狼真的走了。
那天他追出去的時候苗筱就已經不見了,連速度都跟狼一樣快。
他當然也試過給她發微信,得到的回應卻是——“渺小而偉大開啓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居然把他删了!
那之後她也沒有再來過診所,如同消失了一般。
如果這種消失可以來得再早一些,他絕對會大肆慶祝一番;可是現在,在他想要至少跟她好好道個歉的現在,她偏偏不合時宜的消失了,這是故意想讓他良心不安!
手機那頭的男人顯然體會不了他的不安,甚至對這個話題毫無興趣。
“說了那麽多……”懶洋洋的話音從手機裏傳來,“你到底來不來醫院?”
“你怎麽還不明白!別再問我來不來醫院了,這種話說多了沒準哪天我就真的進醫院了!”
“好吧……”對方很從善如流地換了種問法,“那你來不來幫忙?”
“我身體不舒服,幫不了。”
“容我提醒你一句,”手機那頭靜默了片刻後傳來了陰森森的話音,“小心言靈。”
這句忠告相當管用,康喬立刻改口,“我要數錢,好多錢,數不過來了,沒空。”
“你确定?”那人涼涼地哼了聲,“那我就這麽跟沈主任說了,下次再有人到衛計委來投訴你的話,考慮到你一貫的口碑不佳、素行不良、前科累累,我們就直接予以吊銷執業醫師證處理了。”
“不是……”康喬很沒出息地慫了,“鐘啓,鐘大哥,咱有話好好說成不?為什麽就非得我去?你們那兒不是有心理幹預機構嗎?火災而已,也不至于人手不夠啊。”
“糾正一下,是重大火災,注意用詞,就算只是一場普通級別的火災也不适合用‘而已’來形容,你有想過受害人的感受嗎?”
“是是是,我錯了,對不起,下次一定注意!”
手機那頭的鐘啓對于他的态度看來還是挺滿意的,語氣略有軟化,“不過也的确不至于缺人手,讓你來是因為你認識苗筱吧?”
“苗筱?”康喬不由地一愣。
“嗯。老沈從趙指導那兒聽說你找了苗筱幫忙修複潘悅的遺體。”
康喬輕輕蹙了下眉,“所以呢?”
“這次殉職的消防員燒傷程度挺嚴重的,目前國內有這種修複休書的據我所知也就兩三個,苗筱是其中之一,另外幾個現在都不在國內,所以老沈想讓你幫忙請一下她。”
“你們自己去找她不就好了,有我什麽事。”
“我們要是那麽容易請得動她,那确實沒你什麽事了。”
“我說……”這是求人的态度嗎?康喬咬牙切齒地問:“難道我就沒有其他價值了嗎?!”
“如果你願意來幫忙做心理幹預,那就相當有價值;否則的話,一文不值。”
“……不會來的!我已經決定了要讓餘生一文不值了!”
“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先搞定苗筱?”
“不能。”他果斷拒絕。
“下次再有人到衛計委來投訴你的話,考慮到你一貫的口碑不佳、素行不良、前科累累,我們就直接予以吊銷執業醫師……”
“鐘大哥!”康喬咬牙打斷了他,沉了沉氣,無奈地道:“不是我不想幫你們,事實上,我跟她也不熟,根本沒有她的聯系方式。”
“你之前是怎麽找到她的?”鐘啓顯然不太相信他的話。
“她自己送上門的。”說出這種話的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最近他一直在想,會不會這個世界上其實根本就沒有苗筱這個人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幻想出來的。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通電話也算是拯救了他,至少他可以确定自己沒有幻想症了。
只是,萬一就連這通電話也是他幻想出來的呢?
就在康喬的腦回路陷入死循環的同時,手機那頭也陷入了安靜。
隔了好一會,鐘啓的聲音才再次傳來,“那如果她又一次送上門了,你有辦法說服她嗎?”
“你先讓她送上門試試。”他不打死她就不姓康,竟然敢删他微信!
“來醫院吧。”
“你煩不煩,都說了沒空……”
“她在醫院。”
他擰起眉心,同時也收起了玩心,語氣裏有幾分緊張,“她去醫院幹什麽?”
“商場失火的時候她好像剛巧在那裏……”
還沒等他說完,康喬就驀地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沖着電話那頭吼開了,“你他媽有病是不是!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麽現在才說?!”
“這很重要嗎?”
這話讓康喬想打他一頓,光是用想的還不夠,康喬打算付諸行動。
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朝着辦公室外走去,時間緊迫,他沒時間跟鐘啓計較,當務之急是問清楚情況,“她現在怎麽樣?傷得嚴重嗎?”
“沒什麽事,只是一些皮外傷而已。”
“注意用詞!就算只是皮外傷也不适合用‘而已’來形容,你有想過她的感受嗎?”
“……”
“她也受傷了好嗎!身體和心理也同樣需要及時的治愈!憑什麽還要替你們做善後?!”
“你真的跟她不熟嗎?”
“這就不是熟不熟的問題!哪怕她對我來說只是個把我微信拉黑的陌生人,這話我還是要說!知道我為什麽總是不肯來幫忙嗎?就因為你們一個個嘴上說的道貌岸然,結果只是表面能交差就行,只要媒體鏡頭會瞄準的那些事故幸存者沒事就好了,可是救援人員呢?尤其是像她那樣的幕後救援人員,你們關心過他們的心理狀況嗎?事後有跟進過嗎?!”
此處應有掌聲。
——啪啪啪。
清脆的故障聲來自于端坐在問詢臺後面的那兩名護士,她們正面帶欽佩,奮力鼓着掌。
掌聲吸引了康喬的目光,他頓住腳步,稍稍怔了下,沒理會手機那頭鐘啓的反應,挂斷了電話,擡眸朝着那倆人掃去了一抹尴尬而不失威嚴的瞪視。
她們的掌聲很快就在這道瞪視中慢慢消弭,康喬的尴尬感也随之漸漸褪去了,他滿意地收回目光,跨出診所。
那兩名護士面面相觑了陣……
“看樣子康醫生是真的快要死了。”其中一人說道。
另一人點了點頭附和,“是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哎……”
沉重的嘆息聲同時從倆人口中溢出,再怎麽說也是共事一場,眼睜睜看着一個年輕的生命逝去,哀傷總是難免的。
但畢竟暫時還沒有親眼目睹到,哀傷的時間也不會太久。
其中一人倏地回過神,“不對啊,康醫生剛才說的‘她’是指誰?”
“說是微信拉黑什麽的?難道是苗筱?”
“肯定是苗筱了!這才符合他一貫的無利不起早的個性嘛!那麽忿忿不平其實只是因為苗筱吧,不過說到底還是為了他自己嘛。”
“是的,沒藥救了,他不如死了算了。”
#####年底事情比較多,更新稍微有點不穩定,不好意思哈。不過最近忙完啦,能恢複正常節奏啦,麽麽噠,來給我投投票刷刷留言吧,我需要動力啊啊啊啊啊啊啊……
02.
苗筱真的去相親了,并且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去的,态度可以說是非常認真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醫院了。
造就了這個離奇結果的原因是——
“傍晚5時許,某商場地下一層停車庫內發生火災,火勢蔓延迅速。接報後,區公安消防支隊共派出30餘輛消防車參與滅火,經過數小時的奮戰,火勢已初步得到控制。截至目前為止,火災共造成67人受傷,其中8人重傷,另有1名消防官兵殉職……”
懸挂在醫院牆上的電視裏正在播放着晚間新聞。
那些數據讓靠坐在地上的苗筱不自覺地抱緊了膝蓋。
直到這一刻,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才到底經歷了什麽。
事發的時候她正在跟相親對象吃飯,當時的氣氛稍微有點微妙,對方詢問起了她的職業。
突然,警鈴大作。
不是她腦內的警鈴,是真正的警鈴響了。
場面一度陷入混亂,很快就有商場工作人員前來疏散人群,但或許是怕造成恐慌,他們僅僅只是聲稱“火警系統出現故障”。
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人在推擠中受了傷。
相較于其他人,苗筱其實傷得并不嚴重,只是當時有點懵,茫然地跟着人群來了醫院,來都來了,那就順便檢查一下再走吧。
她沒料到的是,這家位于郊區的商場附近居然只有一家三甲醫院,醫院不大、醫療資源也不多,不足三百平米的門診大廳裏擠滿了人,除了跟她一樣的傷患,還有聞訊趕來的家屬、媒體、志願者、以及各種相關工作人員……其中就包括衛計委的沈主任……
盡管苗筱已經盡可能避開了,對方還是注意到了她,并且熱情地跑來跟她打招呼,不斷地找話題寒暄,難免提到之前她幫忙處理一些事故遇難者遺體的事。
就是在這種兵荒馬亂的糟糕情況下,她的相親對象如願得知了她的職業。
他什麽也沒說,甚至沒有表現出太大的反應,也許他并不介意這些的?苗筱不禁重燃起了希望。
直到他的母親聞訊趕來,她的希望也随之破滅……
“這家醫院到底怎麽回事?連個醫生都沒有,人都死光了嗎?!”
刺耳叫罵聲不斷在苗筱耳邊響起,打從她出現起就沒怎麽消停過。
起先還僅僅只是可以理解的焦急,随着等待時間的延長,她的耐心看來也已經不多了,說出口的話越來越難聽。
苗筱忍不住稍稍往一旁挪了挪,這個動作是無意識的,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可惜卻沒能逃過她身旁那名中年婦女的眼睛,對方正愁找不到人發洩不滿,猛地朝着她瞪了過去,厲聲責問,“你什麽意思?嫌我丢臉嗎?”
“……”嫌她丢臉倒也不至于,只是她身上散發出的攻擊性讓苗筱本能的想逃避。
可對方顯然不打算放過她,“我還沒嫌你呢,你倒是先嫌起我來了?”
她的相親對象是否介意她的職業還是未知數,但顯然他媽媽很介意,她努了努唇,想着買賣不成仁義在,還是盡可能維持着表面的客套,“不是的,趙阿姨,我只是坐久了腿有些麻,想要活動活動。”
“想活動是吧?那正好,去幫忙找下醫生啊。”
“……”這種頤指氣使的語氣讓苗筱有點反應不過來,她認為自己好歹也算是個需要別人照顧傷患。
“怎麽了?我兒子弄成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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