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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剎那,她心裏有個聲音在暢快地譏笑着——“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悉數奉還,想想就很爽。
所以,想想就夠了。
她最終還是伸出手,輕輕拍了幾下說莊禮的背,如同她曾經希望莊禮對她做的那樣。
“你……”從背脊傳來的輕撫讓他驀然一愣,不敢置信地确認,“原諒我了嗎?”
“你言重了。”苗筱微微頓了下,但很快就恢複了手上的動作,手勢很輕很溫柔,但語氣卻很平靜,平靜得沒有絲毫情緒起伏,“我們之間談不上原諒,我只是想通了,就算是父母也都未必會無條件包容孩子的任性、就算是夫妻大難臨頭也會各自飛,何況我們當時不過是在戀愛,不離不棄是情分,選擇放手也無可厚非。”
“……”
“但是,所謂的無可厚非也就意味着無法挽回。我沒有推開你不代表我還能成為你的依靠,我只是不想成為和你一樣的人。所以,如果你想哭,我的肩膀可以适當地借給你幾分鐘;但如果你只是想要找個人說說話,那就請你先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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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喬跟吳老太太并沒有聊太久,畢竟也不是第一天做她的心理醫生了,不需要浪費時間使用各種技巧去撬開她的心扉,事實上,她的心扉也早就對他敞開得淋漓盡致。所以,簡單幾句,他就明白了她至今都放不下的是什麽。
其實,來之前他就知道。
本打算試着勸她放下的,然而話到了嘴邊,他還是收回了。
任何規勸對于老太太來說都是多餘的,能放下她都放下了,甚至有很多放不下的她也漸漸試着咬牙放下了,唯一只剩這最後的執念……
正想着,康喬忽然頓住了腳步,停在了病房門口。
他仿佛看到了什麽叫祖傳的執念!
緊跟在他身後的鐘啓毫無預警地撞上了他的背脊,他摸了摸撞得酸疼的鼻子,瞪着面前那道背影嘀咕道:“你背上肌肉怎麽練的?磕了多少蛋白粉啊?怎麽能硬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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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半開玩笑的埋怨,鐘啓原本是想要活躍一下氣氛的。
但別說是活躍了,氣氛似乎比剛才更加糟糕,凝重中又多了一抹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只瞧見康喬一動不動地站着,背脊僵直,臉色鐵青,一股不妙的預感朝着鐘啓襲來。他提心吊膽地從康喬身後探出頭,四下張望。
很快,他便捕捉到了不遠處那兩道相擁着的身影……沒錯!相擁!苗筱和莊禮!
老實講,這個擁抱看起來沒有絲毫的浪漫色彩,倒是有股慈母般的詭異氣息,說是舊情複燃倒不如說是彼此安慰更為恰當些。但是康喬顯然不太可能像他一樣去客觀看待這一幕,從他緊握着的掌心、逐漸泛青的指關節就不難看出,他已經處在爆發邊緣了,随時會有失控的可能。
“克制,克制……”鐘啓趕緊安撫。
“我他媽還要怎麽克制!”
“微笑,微笑……”
“你他媽除了會讓我克制微笑還會什麽?!”康喬轉眸朝着他瞪了過去,大有洩憤的意味。
“你拿我撒什麽氣呀……”鐘啓甚是無辜,他也很難辦的好嗎!打從得知莊禮要回來的那一刻起,他就每天都在進行着思想鬥争,最終也只想到了一個相對比較兩全的辦法,那就是——“我還可以幫你打他呀!只要你一句話,我立刻幫老太太換個心理醫生,這樣莊禮就不再是你的病人家屬了,到時候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就算是把他打死我也管不着……不,我不止不會管你,還會幫你!”
康喬陷入了沉默,好一會後,他回過神,滿臉嫌棄地斜睨着鐘啓,“想不到你是這種公務員。”
“哈?”
“人民公仆打人民,像話嗎?”
“……我這是為了誰啊?再說了,懂不懂什麽叫信口開河?我也就是随便說說,怎麽可能真的讓你亂來!”
“呵,塑料友情。”康喬哼了句,默默轉身,背對着那兩個人,眼不見為淨。
繼續看下去的話,他分分鐘都有按捺不住的可能,然而拜鐘啓所賜,他的理智最終還是占了上風。
确實,如果他不是老太太的心理醫生那就不必這麽束手束腳;但是他是,而這并不是一件可以随随便便就半途而廢的事。
克制很難,可他別無選擇。
好在,苗筱沒有讓他忍太久,她注意到了康喬,輕拍着莊禮背脊的手頓了頓,愣了片刻後,她本能地推開了莊禮。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莊禮有些茫然。
“差…差不多了吧……”她邊說,邊時不時地偷瞄莊禮身後的那道背影。
她無法确定康喬是不是看見了、又是不是誤會了,想要問清楚,卻又不合時宜。
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不安太過明顯,莊禮想要忽略都難,他蹙了蹙眉,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麽,順着她的視線轉身看了過去。
果然是因為那個男人……
猜測得到了驗證,他倏地眯起眼眸,慢慢拉回視線,定定地看着苗筱,道:“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我從來沒想過放手。”
“啊?”這話瞬間讓苗筱把注意力全數挪回了他身上,怔了好一會,她才漸漸消化,“不是……現在已經不是你有沒有想過的問題了……”
“那是什麽問題?”他咄咄逼人地問。
“是既成事實啊!”
“什麽事實?”
“事實就是我們已經分開兩年多了!”先不論當初送她離開時他究竟是怎麽想的,反正現在争論這些也毫無意義,重點是時間!兩年多,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就算是夫妻,分居兩年都能申請離婚了,如果這都不算放手,那什麽才算?!
他眉頭蹙得更緊了,自言自語般地嘟囔了句,“才兩年多麽……”
這話輕而易舉地挑起了苗筱的怒火,“什麽叫‘才’兩年多?!你知道這兩年我是怎麽過的嗎!簡直就是度日如年!”
“真巧,我也是。”
“……”
“既然都那麽難熬,那不如結婚吧。”
說這話的時候,他語氣很平靜,就像是在讨論着天氣一樣,但所引起的效果無異于平地一聲雷。
康喬被這道雷劈得不輕,他驀然轉身,朝着那兩個人看了過去,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理智轟然崩塌。
而身為當事人的苗筱則是懵的,她甚至嚴重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再不然就是莊禮瘋了,于是,她小心翼翼地确認,“莊教授,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客套的稱呼、禮貌的語氣,她以為這已經足以表明他們之間絕非可以談婚論嫁的關系。
然而……
“當然。”莊禮就像是在敘述一件無比尋常的事,“都這麽久了,你鬧也鬧了、玩也玩了,差不多也該結婚了。”
“……”
“更何況……”他眼簾一垂,頹敗在眉宇間綻開,“我想讓奶奶走得安心一些。”
“…………”苗筱翕張着唇,卻連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她有很多情緒想要表達,驚愕、迷茫、甚至是憤怒,五味雜陳,可惜還沒組織好語言就被他套上了沉重的道德枷鎖。
“欸……康喬,你去哪?!”
鐘啓的吼聲驟然響起,成功喚回了苗筱的神。
她擡眸看了過去,映入眼簾的是康喬轉身離開的背影,他腳步很快,簡直就像是在逃。
來不及多想,她本能地拔腿追了上去。
眼瞧着莊禮也想跟去,鐘啓很義氣地挺身而出,“莊教授,關于你奶奶的病情,我想跟你聊聊。”
他頓住腳步,目光卻仍舊緊鎖着苗筱的身影,半晌後,才不甘地道:“這種事難道不是應該由莊醫生來找我談嗎?”
“哦,你可能還不太清楚這其中的關系,是這樣的……你奶奶是我們衛計委負責的,而莊醫生只不過是我們委任的,所以理論上來說他是不便越過我們直接跟病人家屬溝通的。”他頓了頓,問:“還是說,你還有其他事要忙?”
“……”他咬牙怒瞪着鐘啓。
鐘啓就像是完全感覺不到他的怒意,始終保持着職業化的微笑,“沒關系的,如果是你比奶奶更重要的事,那我們就回頭再聊好了,不急的不急的……連病人家屬都不急,我們急什麽……”
把話說到這種份上,莊禮怎麽可能不妥協,他張了張唇,沒好氣地道:“去樓下咖啡店聊。”
“好咧。”鐘啓已經很努力地在壓抑情緒了,但語氣裏仍舊透着出幾分得意。
這不能怪他,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不就是道德枷鎖嘛,誰還不會上了!
07.
醫院的電梯簡直慢得令人發指!
樓層面板以極其緩慢的速度變化着,幾乎每一層都要停留很久,苗筱果斷轉身直奔樓梯間。
但很快她就意識到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她是個運動白癡!
想當初跟康喬一起去紀央家的時候,才爬了六層樓她就覺得快要沒命了,這可是八樓啊,尤其她還穿着高跟鞋。
好在,她運氣還不錯,沖出住院部大樓的時候,碰巧看見康喬的車駛過。
她來不及多想,沖了過去,攔在了他的車前。
刺耳剎車聲驟然響起,幸好晚上的醫院人不多,沒有引起太大騷動,僅有的幾個進出住院部的人停住了腳步,好奇地看了過去。
苗筱直挺挺地站在車前,神情凝重,眼眸中散發着一股“絕不會讓你走”的堅毅色彩。
反倒是康喬有些被吓到了,他怔怔地看着距離他只有一米多的苗筱,這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足夠讓他後怕,他不敢想象萬一他反應不夠快沒能及時踩下剎車會是什麽後果?
片刻後,這份後怕演變成了憤怒。
他長籲出一口氣,按下車窗,正打算探出頭去指責她的沖動。
那頭的苗筱忽然眼一閉、手一擡、身體一扭,以一種無比浮誇的姿勢倒在了地上。
……什麽情況???!!!
康喬瞠目結舌地看着眼前這一幕,該不會被吓暈了吧?!
想到這,他不敢有絲毫猶豫,立刻松開安全帶,打開車門,沖了過去。
“苗筱……”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喚了聲。
她一動不動地躺着,沒有任何反應。
這讓康喬愈發緊張,他反複查看着苗筱,沒發現外傷,卻仍是不敢有絲毫松懈,萬一是內傷呢?
各種胡思亂想讓他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是,直到圍觀人群給出好心的提醒……
“小夥子,這怕不是碰瓷吧?你看看你這車離她那麽遠,連邊都沒挨着;再看看這姑娘,躺得也太妖嬈了,一看就是精心擺出來的!”
“……你才碰瓷呢!”苗筱憋不住了,猝然睜開眼,朝着那名路人瞪了過去,“躺得妖嬈怎麽了?躺得妖嬈有錯嗎!少見多怪,情侶吵架都是這樣的!”
康喬讷讷地看了她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仍舊覺得不放心,又确認了一遍,“你真的沒事?”
“有事的。”她一本正經地點頭,“我快死了,要抱抱才能起來。”
這對白……确實是情侶吵架沒錯了!
圍觀群衆沒能湊到熱鬧反而被猝不及防地塞了把狗糧,發出陣陣失望的噓聲,一哄而散。
苗筱這才後知後覺地忐忑了起來,她知道自己做得有點過火,但這卻是情急之下她唯一能想到的徹底攔住康喬的辦法。當着那些路人的面,他就算再生氣應該也不會罵她,誰知道那些人居然說走就走!
如她所料,康喬回過神後,狠狠地瞪了她眼,起身就走。
“欸……康…康醫生……”見狀,她急忙站了起來,試圖想要追上他,“你慢一點啊……”
不太連貫的腳步聲傳入康喬耳中,他蹙了蹙眉,意識到不對勁,轉身朝着她看了過去。
眼瞧着她一瘸一拐地朝着自己走來,他又一次緊張了起來,立刻折回到她跟前,反複審視着她,“真的撞到了?撞哪了?腿?還是膝蓋?所以說你突然沖出來幹什麽?!”
“……”連珠炮似的提問讓苗筱不知道該回答他哪一句了。
“你倒是說話啊!到底撞哪了?!”
“沒有撞到……”她怯生生地道。
“……又是裝的?!”
“不是……”她低下頭,輕聲咕哝,“鞋掉了……”
康喬跟着她的視線看了過去,确實她只穿着一只鞋,光着的右腳踩在有些粗糙的瀝青路上,能清晰看到她的腳趾因為無措而收緊,這有些紮眼的小動作讓他無奈地別過頭輕嘆了聲,認命般地伸出手将她抱了起來。
這種公主抱的待遇她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享受到了,上一次也是在醫院,衆目睽睽下,他替她解了圍,雖然有點受寵若驚,但當時她并沒有覺得有多不好意思,更加沒有心虛害怕;可是這一次她的心态發生了明顯的改變,尴尬、羞赧、緊張、無措……在各種情緒的交織下,她下意識地掙紮了下……
“不是你說要抱的嗎?”他微微蹙眉,有些不悅地垂眸瞥了她眼。
苗筱立刻安靜了下來,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安分地往他懷裏鑽,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翹。
再次回過神時,康喬已經小心翼翼地把她安放在了後座。
沒錯!是後座!
她回想起了下午和康喬打電話時的對話……
——“當然會不安啊!都不知道你到底什麽意思……”
——“見面了再告訴你。”
這……就是他的意思嗎……
她想要問清楚,康喬卻搶先了一步,“鞋掉哪了?”
“啊?”現在是讨論鞋的時候嗎?
他耐着性子又重複了遍,“我問你鞋掉哪了?”
“樓…樓梯間……”
“嗯。”他點了點頭,“你在這等着,我去幫你找。”
“不用了……”鞋什麽的根本不重要啊!
話還沒說完就被康喬打斷,“我不想等下再幫你抱上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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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部樓下的咖啡店主要是為了方便病人家屬的,晚了也沒什麽生意,所以營業時間只到七點。
鐘啓和莊禮來得很是時候,六點半,距離關門還有半個小時,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頗為尴尬,已經在準備打烊的服務生顯然不太想要接待他們,卻又不好将客人拒之門外,只能用不情不願的服務态度來表明。
即便如此,他們依舊大喇喇地坐了下來。
偌大的咖啡店裏,就只有他們這一桌,格外顯眼。
服務生有些故意地将他們點的咖啡裝在了外帶杯裏,重重地擱在了他們面前,沒好氣地提醒道:“我們七點就要關門了。”
“好的,謝謝。”鐘啓面帶微笑地沖着對方點了點頭,一副完全沒聽懂逐客之意的模樣。
莊禮則心不在焉地抿了口咖啡,直奔主題,“你想說什麽?”
聞言,鐘啓拉回了目光看向他,“你應該也知道,你奶奶最放不下的并非你的婚姻大事,而是你妹妹。”
莊禮眼神一黯,“莊瑜還是不願見她嗎?”
眼見他們居然就這麽旁若無人的聊開了,一旁的服務生也只能悻悻然地轉身離開。
直到那名服務生走遠,鐘啓才再次啓唇道:“前陣子我已經通知過她了,她說她馬上就要開庭,沒時間。”
“猜到了。”莊禮絲毫都不覺得驚訝。
“你也別太消極了,我認為,希望還是有的。”
“嗯?”這話讓莊禮挑起了眉梢。
“我就直說了吧,因為你和苗筱的關系,前陣子我一直沒讓康醫生插手這件事,但是現在看來,是我想太多了,康醫生遠比我想象得更專業,相信他不會感情用事。如果是他出面的話,說不定可以說服你妹妹,只是……”鐘啓擡了擡眸,目不轉睛地看着他,莊禮是個很少會把情緒流露在臉上的人,他必須聚精會神才能不錯過任何細節,“不知道你會不會感情用事了。”
莊禮看了他眼,并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問道:“他有多少把握?”
太刁鑽了!居然直切核心!鐘啓暗暗咬了咬牙,很沒底氣地啓唇,“六成……”
“太低了。”
“已經超過一半了!”
莊禮嗤笑了聲,“我認為,如果不是十成把握,那就是沒把握。”
“莊教授,你可能不太了解心理學,這跟你做研究不一樣……”
“我的确不了解心理學,但我了解我奶奶。”莊禮打斷了鐘啓,那些強詞奪理式的安慰他并不想浪費時間去聆聽,“或許你覺得我在這種時候向苗筱求婚完全就是在道德綁架……”
“難道不是嗎?!”鐘啓也很不服輸地打斷了他。
“那你覺得當年康醫生在他父親彌留之際向紀央求婚算不算道德綁架?”
“你為什麽會知道……”
“只是适當地了解了下我奶奶的心理醫生。”他說得理直氣壯。
“這種程度已經不能稱之為‘适當’了吧?”這種調查讓鐘啓很不滿,“你的調查已經涉及到個人隐私了!”
“如果他只是我奶奶的心理醫生,那确實了解一下他的資質就夠了,但是……”他視線略過鐘啓,冷冷地看着站在咖啡店門邊的那道身影,繼續道:“就算是我也會有危機感,突然有個男人頻繁出現在自己女朋友身邊,難免會緊張過度,甚至幹出一些在你看來略有冒犯的事。”
“女朋友?!”
他收回了目光,看着鐘啓,問:“有什麽問題嗎?”
“你跟苗筱……”鐘啓眉端緊蹙,不敢置信地問:“你們不是分手了嗎?!”
“她是這麽說的嗎?”
“她倒是沒有說過……”至少沒有跟他說過,畢竟他跟苗筱也算不上熟悉。但是,她跟康喬之間或明或暗的暧昧他是親眼目睹過的,既然沒有分手,為什麽還會有這一出?想到這,鐘啓驀地擰起眉心,“也就是說,這女人居然腳踏兩條船?!”
“據我說知,她只是想要康醫生替她治療而已。”
“目前來說确實是這樣……”但也只是目前啊!要不是莊禮回來得不是時候,今晚就已經不止是這樣了!
“那就麻煩你收回剛才那句話,我不想聽到這種毫無根據的侮辱。”
“……”并不是證據确鑿才算是有根據的好嗎!
“男未婚女未嫁,彼此相愛,正常交往,到了一定程度自然就該談婚論嫁,這難道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當然,我不否認,原本确實打算再晚一些,等我們的事業都更加穩定了再說,可是我奶奶等不了。反正遲早都是要結的,那早一點也未嘗不可,這跟道德綁架沒有關系。”說着,他再次擡眸看向門邊,“康醫生當初應該也是這麽想的吧?”
終于,鐘啓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皺了皺眉,轉身順着莊禮的視線看了過去,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莊禮是絕不可能對着空氣說話的!想到這,他猛然轉身,瞪着莊禮,“康喬剛才該不會在那兒吧?!”
“嗯。”莊禮舉起咖啡,氣定神閑地喝了口。
真他媽難喝。
這大概是他迄今為止所喝過的最難喝的咖啡了,沒猜錯的話,完全就是洗咖啡機的水。
很顯然,他是個不受歡迎的客人,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時候,且還沒有轉身離開的體貼,換來這寡淡餘味也算是預料中的事。
也許明天早點來可以喝到熟悉的味道?
總還是想再試試的,畢竟,他已經咖啡成瘾。
08.
康喬是真的很拼,為了盡快擺脫她,寧可大費周章地去樓梯間幫她找鞋。
……居然還真就讓他找到了!
默默替她穿上鞋後,他便繞回到了駕駛座裏,啓動、踩油門,筆直地駛出了醫院,整個過程中他始終不發一言。
也不知道是不是苗筱的錯覺,總覺得,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陰沉氣息要比剛才更加濃郁了,剛才至少還會罵她,現在簡直就是連話都不想跟她說……
照這樣下去,她追出來豈不是毫無意義了嗎?
想到這,苗筱鼓起勇氣打破了沉默,“你……是在生氣嗎?”
“嗯?”康喬像是正在思忖着什麽,被她的話音喚回神後,他下意識擡了擡眸,透過後視鏡看向她,但很快他又挪開了目光,反問:“生什麽氣?”
還能氣什麽?當然是因為莊禮忽然跟她求婚啊。
但就算是苗筱這麽一個直來直往的人也不太敢直奔這個話題,于是,她決定先鋪墊……
“別這樣嘛……”邊說,她邊觍着臉把頭湊到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之間,用撒嬌般的語氣繼續道:“我剛才也是沒辦法啊,雖然說把你攔下來了,但萬一你執意要走,倒個車繞過我就好,憑我這兩條腿怎麽可能追得上四只輪子,我就只好先想辦法把你騙下來再說了……我也沒想到你真的會上當啊,還以為你只要一下車就會看出來我是裝的,畢竟你也算是個醫生嘛……”
确實,她原本只是想要把他騙下車就好。
可他下車之後的反應跟她所設想的完全不同,以至于,她找不到機會“醒”過來了。
“……我只是個心理醫生。”說着話的時候康喬的語氣顯得有些虛,他很清楚,這個理由根本站不住腳。
就算是心理醫生,也有作為一個醫生最基本的常識,而剛才他卻連一個普通人的常識都丢失了。
“心理醫生不是應該更加能夠輕易分辨出對方是不是裝的嗎?”她并沒有讓康喬有輕易糊弄過去的機會,“你根本就是關心則亂吧。”
“……”
“不止這樣,就算別人都已經說了我看起來像個碰瓷的,你居然都沒有懷疑欸。”說着,她将頭擱在駕駛座上,湊近他,逼問:“是什麽讓你這麽無條件地相信我呀?是愛嗎?是責任嗎?”
“……是摳!”
“……??”
“因為我摳!并且我認為你知道我有多摳,就算是想要碰瓷也絕不會選擇我!”
這理由簡直清奇讓苗筱不知道該怎麽把話題繼續下去了!
怔忡了好一會後,她才發出了不敢置信地困惑,“康醫生,你是認真的嗎?”
她都已經把話說到這種份上了,承認喜歡她、不希望她答應莊禮的求婚就那麽難嗎?!
“我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
“……除此之外,你就沒什麽其他的話要跟我說嗎?”她仍是不死心。
康喬沉默了很久,久到苗筱幾乎就要以為迄今為止大概都是她在自作多情時,他突然開口了,“顏值高、智商高、情商高的學術派,看起來就很專業很有安全感的那種,成熟穩重很會寵人,還會給你泡熱巧克力,最重要的當然還是能夠接受你的職業,是個學醫的……”
苗筱愣了愣,一時間有些搞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片刻後她才回想起來,這是她曾說過的話,就在不久前,相親的時候在醫院遇見了康喬,被問到她喜歡什麽類型。
想到這,一股不太好的預感朝着她襲來,她小心翼翼地問:“怎…怎麽了?”
“這是在形容莊禮嗎?”
……果然,他察覺到了。
苗筱有些慌亂地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的話才說剛說到一半就被康喬蠻橫的打斷,“我只想知道是不是。”
“是……”她無奈承認。
他沒有說話,只是彎了彎嘴角,笑得有些自嘲。
“但那是有原因的……”見狀,苗筱趕緊道:“我只談過那一次戀愛,被問到喜歡的類型當然也就只有他可以參考了,那就僅僅只是參考!更何況,人是會變的,我現在不喜歡那種類型了。”
他輕輕地“嗯”了聲,有些敷衍。
苗筱不悅地擰起眉心,“你怎麽不問我現在喜歡哪種?”
“……”
“快問啊。”
“……你當初就是這樣追到莊禮的嗎?”
“這樣是指什麽樣……”總覺得,康喬雖然沒有問出她所希望的那個問題,但他似乎已經猜到她會怎麽回答了,所以他才選擇了回避。
“直來直往,刨根究底,逼着對方非得給你一個明确答複,當然了,就算那個答案不是你想要的也不代表你就會放棄……”他擡眸朝着她看了過去,“是嗎?”
他不止猜到了答案!甚至連她一貫的套路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苗筱咬着唇別過頭,有些賭氣地哼道:“憑什麽就認定是我追他的。”
“他看起來不像是會主動的人。”
“……”這波推理無懈可擊啊!
“追了多久?”
“也沒有很久……”
“沒有很久是多久?”
“兩年多……”
“去美國也是為了他?”
“……”她不想騙他,但又怕承認的話會讓他更加誤會,只好選擇沉默。
“為什麽分手?”
“我們非得繼續聊他嗎?”這個人怎麽好意思說她直來直往、刨根究底?他還不是一樣!
“不聊他就不存在了嗎?”身為一個心理醫生,他很清楚,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對啊!”在苗筱看來這并不是逃避,只是翻篇,“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根本沒必要在意。”
“我不認為一個過去式還能理直氣壯地跟你求婚。”
“我又沒打算答應!”
“可你也沒第一時間拒絕。”
“……”不可否認,确實沒有。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該怎麽拒絕,他給她套上了一個無比沉重的枷鎖,沉重到讓她舉步維艱、進退兩難。
“苗筱……”他嘆了聲,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個局外人,以免給她更多的壓力,“告訴我,為什麽分手?”
“不合适……”她悶聲咕哝着。
“具體點。”
這是完全不打算讓她有糊弄過去的機會啊!她深吸了口氣,放棄了無謂的抵抗……
“三觀不同、喜好也不同,他又不是那種懂得遷就別人的人,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在遷就他……”其實那時候也并沒有覺得累,畢竟是她好不容易追到的,光是能在一起她就已經很滿足了。當然了,這種話她不至于蠢到毫不保留地告訴康喬,略過了種種細節,她直奔故事的結尾,“再後來,我就出事了……用他的話說了,變得不懂事了……那時候我們只要一見面就會吵架,吵着吵着他就累了,每次都是我鬧我的、他忙他的……我撕過他的資料、摔過他的電腦、還砸過他的實驗室……他就把我送回國了,美其名曰是國內心理醫生的治療方式或許更适合我,其實,我覺得他就是終于忍無可忍了吧……”
“你的意思是,他知道你病了?”
“怎麽可能不知道,雖然他不是主攻心理學的,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涉獵的,認識的朋友裏面也有不少心理學方面的專家。”早在她都沒意識到究竟是怎麽回事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了。
康喬皺了下眉頭,不太能理解地問:“既然認識這方面的專家,為什麽沒有安排你先去試一下?”
“試過的……”她雙手有些不安地互相攪弄着,“我讨厭那個醫生。”
“為什麽?”
“他根本就是個敗類!利用病人的信任幹着龌龊的事!”
聞言,康喬猛地踩下剎車,轉身看向她,緊張地問:“他對你做了什麽?”
“對我倒是還不至于怎麽樣,畢竟那時候我好歹還是莊禮的女朋友,可是我親眼見過他猥亵其他病人!這種醫生,我怎麽可能信任他啊!”
“這件事莊禮不知道嗎?”
“我有跟他提過,可是他不信,他認為這只是我不願意繼續去看心理醫生的借口。”
“等一下……”康喬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一件事,“他沒有陪你一起去嗎?”
她搖了搖頭,“只是幫我約好了時間,給了我那個心理醫生的名片。”
他沉默了,仿佛在認真地考慮着什麽,眉頭皺得很緊,許久後,才啓唇溢出一聲低喚,“苗筱……”
“嗯?”
“要不要……”他轉頭,看着她,下定決心般地問:“要不要坐到前面來?”
“……”
“不要就算了。”見她一直沒反應,他拉回視線,松開了腳下的剎車。
“要要要!我要啊!”她激動地站起身,甚至已經擺出了恨不得從後座爬到前面去的架勢,“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啊!都不給人反應的時間!還講不講道理了真的是……”
康喬又一次将車停了下來,擡眸好笑地看着她,“急什麽,我不過就是靠邊停個車方便你過來而已。”
“欸?”是這樣嗎?苗筱頓了頓,看了眼窗外,車子确實是停在路邊了。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過來?”
她不太放心地看了眼康喬,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下車,而是選擇繼續剛才的動作——直接爬到副駕駛座上。
堪稱矯健的動作讓康喬忍俊不禁地調侃道:“有門不走非得用爬的,你是猴子嗎?”
“誰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萬一我剛下車你就踩油門走了,那怎麽辦?就算我拼了命也不可能追得上啊。”她想不明白康喬的心路歷程,為什麽突然态度就轉變了?總覺得很可疑!
“想太多……”康喬微微撇過頭,看向她的目光裏滿是笑意,“我怎麽會舍得讓你追。”
“……這是……什麽意思?”
他挪開視線,看着前方,思忖了會才道:“不是想要知道今天能不能坐副駕駛座嗎?”
“那……”她抿了抿唇,有些緊張,甚至不敢看他,“是能坐的意思嗎?”
“嗯。”他點了點頭,“不止今天、也不止副駕駛座,我身邊的所有位置你想待多久都可以。”
“……”如他之前在電話裏所說的那樣,這個回答讓她臉頰漲得通紅、心跳也快得異常,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酥癢感在她的喉間躁動。
“你呢?”
“啊?”她猝然擡頭,當視線與康喬相觸後又慌忙移開,“我…我什麽呀?”
康喬有些故意地彎身湊近她,問:“你現在喜歡哪種類型?”
“沒有特定的類型,只有特定的人……”
“誰?”
“除了你還能有誰。”
笑意在他嘴角蕩開,“真有眼光。”
“我也覺得。”
他陷入了沉默,像是在掙紮,但最終還是決定終于本能,“果然會忍不住想要對你做些什麽啊……”
話音未落,他便忽然伸出手,修長指節穿過她的發絲緊緊扣住了她的後腦勺,低頭朝着她逼近。
等苗筱意識到他想幹什麽時,雙唇已經被一抹軟綿觸感覆蓋。
還以為最多只是唇瓣相觸的淺吻,結果,這不是去幼兒園的車!他強硬地撬開她的唇齒,舌尖肆意席卷,攻勢猛烈得讓她喘不過氣,但是……
是誰說腦中會一片空白的?都是騙人的!
她非但沒有空白,還想了很多——這算不算被強吻了?應該不算吧,他們貌似是兩情相悅的?但也只是貌似啊,在做這種事之前不是至少應該先明确關系才對嗎?所以她到底該反抗還是該回應?話說回來,他剛才吃了什麽呀?好像有股麥芽糖的味道。
鑽心的甜讓苗筱放棄了思考,她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将身體貼向他……
09.
那位劉醫生說了——老太太的情況不太穩定,誰也無法确保她還能堅持多久,保險起見,最好是留個家屬守夜。
于是,莊禮在告別了鐘啓之後,寸步都不敢離。
這期間,他曾試着給苗筱打過電話,卻發現她早就已經換了手機號碼;也試着發了微信,內容無非是詢問她到家了沒有,當然,她也沒有回,也許這個微信號她也早就不用了。
逼于無奈,他只好找鐘啓,得到的回應卻是——“我也沒有苗筱的聯系方式,通常都是通過康喬找她的。”
末了,他還體貼地附贈了康喬的手機號碼。
莊禮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沒有打過去。
畢竟,向疑似情敵的男人打聽自己女朋友的下落,這實在是件很考驗自尊的事;而他,放不下自尊。
讓他沒想到的是,隔天一早,康喬竟然主動打電話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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