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節
段衍向來言出必行,說了半年那就定然是半年,半年裏沈湛連個電話都沒有接到,每每都是管家恪盡職守,“段先生說……”
沈湛簡直覺得這管家完全可以抱着‘段先生說’這一句話過上一輩子了。
接近段衍所說期限的某天早晨,管家一如既往的提拎着沈湛從琴房開始折騰,從瑜伽室出來已經中午了,她拖着身體往餐桌前一坐,眯着眼睛瞅着管家。
“你見過之前的我麽?”
管家布菜的手指一頓,似是沈湛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一般,“見過。”
“那我會這些東西麽?”
管家将東西放在了沈湛的面前,露出來了一個歉意的微笑,“抱歉,沈小姐,關于您的情況,我知道的并不是很多。”
沈湛啊了一聲,用小綿羊一般聽話的樣子點了點頭,“那我有家人麽?”
管家的聲音就噎在了唇角邊,沈湛有些狡猾,他差點就說出去了,“抱歉,段先生要求不能夠向您透露半分。”
沈湛倒是一點都不是失落,沒錯,自從被整成了顧尹湛之後,她那些記憶也跟着飛掉了,她甚至懷疑是不是整容的時候醫生将手術刀落在了她的腦子裏,導致她對于過去一無所知。
除了沈湛這個名字。她不知道她是否有家人,她過去喜歡什麽,她的朋友都有哪些……她變成了一個最好容納顧尹湛的空白人。
段衍對于她的過去更是緘口不提,好像生怕洩露了什麽國家機密似的,之前沈湛還打着心思問問,幾次無果之後她便找上了管家這個倒黴鬼。
如今這個倒黴鬼也跟着精明起來了。
一桌子精致的飯菜,據說都是顧尹湛喜歡的,這個小綠葉,那個小菜梗,面相不錯,味道也着實不錯,但沈湛看着都覺得犯嘔。
下了幾口,沈湛的胃口就被那一桌子綠油油看飽了,放下碗筷,在管家發出疑問之前開口。
“我想去顧尹湛死前被送去的醫院看看。”
“抱歉,段先生是不會同意你離開這個莊園的。”
段衍當然是不會同意。自從沈湛來了這個地方,她便慶幸不是長了翅膀的生物,不然被生生掰斷可得疼死她。
她一個月出門在外的日子屈指可數,有課的時候在三個膀大腰粗保镖的陪襯下假裝聽課,但大多還是聽到了耳邊風裏。無課的時候才叫難熬,上學還能在老師眼皮子地下打瞌睡,可對到了一對一教學,偷懶就變成了白扯。
總之,在段衍嚴格的掌控之下,她變成了一個後天性宅女。人家宅院裏面那都是大家閨秀,可她也就有一張大家閨秀的臉。
沈湛長嘆了一聲,頂着幽怨的神色往管家處瞟了瞟,連語氣都跟着幽怨了起來,“聽說拖布放的角落裏面放的久了就會發黴。”
管家眉眼一端。
“人在某一個地方呆的久了容易抑郁。”她似真似假的說着,“要是段先生回來看見一張抑郁的臉,你猜猜他會有什麽反應?”
管家只覺得額角在隐隐的疼,唇角徒勞的張了張,最終擠出來一句,“我請示一下先生。”
沈湛揮了揮手,緊着重新坐在餐桌前面慢吞吞的喝着手邊的果汁,看着管家拿起來手機開始往段衍的私人號碼打。
一杯果汁還沒有下去的功夫,管家就回來了。
沈湛擡了擡眼皮,便聽到了管家公式化的聲音,“先生說可以讓您去,但是必須派人在後面跟着您。”
早已經猜到了結果,沈湛便也不再過多與管家揪扯,回房間拎起來段衍送她的某款限量包,将桌面上上鎖的密碼本裝進去了之後低聲嘟囔,“那就走吧。”
顧尹湛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自然去的醫院是當地最豪華的私人醫院,她一股子興趣滿滿的樣子往vip病房區鑽了鑽,“這裏就是她死亡的地方啊?”
傳言各有不同,又說她立即死亡的,還有說她當時被摔的剩了一口氣住進了病房可還是沒能留住性命。唯一知道的段衍對于此事則是閉口不提,沈湛旁敲側擊也沒能夠問出一二。
“顧小姐?顧小姐?!”
顧?
哪怕不是她的姓,沈湛也下意識的轉身,恰好對上了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男人的年齡看上去不小,只怕比段衍還要大上幾年。他的手中抱着一沓資料,見到沈湛回頭便喜上眉梢,“顧小姐,原來還活着!”
沈湛的瞳眸一動。
這醫生扯着沈湛就不肯放手了,“顧小姐诶,幸而你還活着,這麽年齡,當初就這樣走了,真是可惜了。”
沈湛打量了一下這名醫生,忽而咧着唇角笑了一聲,“你說的什麽顧小姐……是指顧尹湛?”她的眸光徒然放亮,“哎呀,那你找錯人,我不是顧尹湛。”這般說着,卻完全沒有放過這醫生的意思,“我叫沈湛,你好。”
跟在身後後面的三個其中一個守在醫院門口,還剩倆,見狀上前勸阻沈湛,“沈小姐,先生不喜歡您過多的與旁人接觸。”
她還能夠忘記了那人瘋狂的獨占欲?
幹笑幾聲,饒有深意的拍了拍醫生的手臂,“是這樣,我最近晚上有些失眠,不知道你能否幫我引薦一些好一點的醫生瞧瞧?”
“不如我幫你看看?”
沈湛看了這醫生良久,掃視了一下他胸前的卡牌,路權生,精神心理科特約主任。
她上個醫院都能夠偶遇精神病專治。沈湛沉默了一下,這才從粉唇中吐出來一個勉強的好。
路權生只是象征性的提了幾個問題,聽了聽沈湛的答案,便拿出來了一張紙在上面寫了一個藥品名稱,“一天不要多吃,依你的情況,最多半片。”說着,擡眼掃了一眼沈湛,意味深長的,“一次5片之內都是安全的。”
沈湛被這人看的有點發毛,猝然站起身來,将紙交給了跟在身後的一個保镖,道了一聲謝準備離開的時候,忽而聽到了從後面傳來的聲音。
“沈小姐……”
沈湛回頭,便見路權生的手指輕敲了一下桌面,發出來了一聲輕響,“沈小姐,我們後會有期啊。”
從醫院中出來,身後的保镖上前一步詢問,“小姐……是不是我們應當回去了,不然先生……”
“哎呀,他規定的時間到啦?”
其中一個保镖搖頭,“這倒是還沒有。”
“你們都沒有過女人嘛?逛街可是女人的天性。”見到其中一個默然的臉色,沈湛才覺得說錯了話,放輕柔了口吻,“總不能夠孤家寡人一輩子不是?”
接下來的一路上,沈湛拿着段衍的副卡大刷特刷了一把,越刷她越是知道男人的卡就是一個無底洞,每到一個店裏都被勉強的迎進來,笑眯眯的迎出去,而跟在她身後的幾個保镖的手上早已經大包小包的拎着,充分發揮了他們人體拎包機的功能。
沈湛掃了一眼其中一個保镖,随意走進了一家男裝店,按照段衍的身材買了幾身,将幾個包同樣扔到了最後還有空手的保镖手裏。
“沈小姐……”
“那裏有一家咖啡廳,不如去裏面坐坐?”
“可沈小姐……”
沈湛眯着眼睛露出來一個微笑,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就算是你們替我拎包的謝禮好啦。”
若是不認識段衍,她壓根就不可能坐在這種咖啡廳裏面點上幾杯專門用來燒錢的東西。強迫三個保镖做好,她随手點了幾樣東西,以感謝他們平日的辛苦為由親自為三個人将咖啡端上去。
沈湛自己也先抿上了一口,“味道不錯,來嘗嘗。”見三人誰也沒動,她挑了挑眉眼,“點都點上了,不喝可就浪費了。”
三個保镖可算是在她的忽悠之下用最快的速度解決掉了某人胡點的東西,緊着就像是忠犬一般看着某人叼個特質吸管慢吞吞的磨蹭,是不是的還往裏面灌點氣泡,‘咕嚕咕嚕咕嚕’。
感覺到了保镖們兒的視線,沈湛放下口邊的東西,“看什麽?不知道這是弄涼東西最快的方法麽?沒文化真可怕。”
其中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大漢不由的揉了揉自己的額角,“沈小姐……咱們該回去了,不然先生他……”
先生張先生短,跟着段衍的人每天口邊最多的話就是先生。沈湛睜了睜大眼睛,多瞅了一眼了保镖們兒,有些無趣的起身,“走吧。”
三個保镖這才如釋重負,紛紛從咖啡廳的座位上起身,可只不過剛剛站起來,就忽而感覺到了有點不對。
頭暈。他們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人,沒有道理陪個小姑娘逛逛街就頭暈的。
其中一個一起身便猛然坐了回去,很快就趴在了咖啡廳的桌面上,另外一個感覺到不對,瞅了一眼異常‘關切’的沈湛,拿出來手機剛準備給管家打電話,卻連按鍵都摸不準就跟着趴在了咖啡廳中。
沈湛瞅了他們幾眼,勾着唇角樂了樂,從包中拿出來自己的手機放在了保镖的身邊,緊着将保镖的手機拿在自己手中,對咖啡廳的人交代了一句。
“他們太累了,就先不要打擾他們了。”
從咖啡廳走出去之後,她望了望異常湛藍的天空,将段衍給予的副卡折損扔到了一個垃圾箱裏面,緊着從自己的包裏面拿出來了密碼本,直接掰開,翻到中間一個長方形的孔洞,孔洞中則是放着現金車票與新的銀行卡。
連續倒騰了好幾輛公交車,到了火車站檢票,入場,上了車之後,驀然她搶來的保镖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掃了一眼閃爍的名字。
段衍。
只怕他已經氣壞了。
接起來,便聽到了從裏面傳來的有些異樣的段衍的聲音,“湛湛!”
到了此刻他還在叫着那個不知道是誰的名字。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貼近手機,用自己的真聲告訴他,“段衍,再見。”
下一刻,她挂斷電話,關掉手機,将裏面的卡取出來,連同卡與手機一同扔進了火車的公共廁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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