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節

過去幾年她始終受着這張臉的窩囊氣，哪怕從段衍的籠子裏面滾出來卻也還是甩不開被烙印在身上的印記。

不是不疼的。

她真的以為已經習慣了，可驟然被戳到脊梁骨，還是讓她心生惱意。

沈湛真想骨氣一把的将手中的資料摔到總經理那張笑眯眯的臉上然後破口大罵，“老娘的臉又不是分公司的招牌菜！”

但一想到她銀行卡裏那啃不了幾年的老本，原本已然緊繃起來的肩膀又一次的耷拉了下來。

經理怎麽說也算是分公司的大頭，沈湛那點動作還是逃不過他的眼皮子的，心中明知沈湛不情不願，還是悄無聲息的将表面功夫做好。

“沈人，”經理又是喚了一聲沈湛的名字，眼睛眯的更小了，“我相信你的能力不光光只是整理資料這般簡單。”

沈湛原本早已經在心中準備了兩個版本的說辭，軟硬各來一套，可到了這老奸詐面前都變成了打在棉花上的拳，使出一分都是牽強。

沉思好一會兒，琢磨着就算是總部來檢查的人來了估計也沒有什麽閑心去了解她與段衍之前的小事，這才咬着後槽牙将老奸詐說的事應允下來。

從經理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小常正在經理辦公室門口探頭探腦。

小常一見沈湛便将她扯到一邊詢問，“我看趙姐似乎生了好大的氣，你……沒有事情吧，經理他……”

沈湛扯高聲音發出來了一個嗯聲，“嗯……真的……一點事情都沒有呢。”

小常深信不疑，松了一口氣，緊着說到，“太好了，我還以為經理肯定要跟你說那件事情呢。”

“什麽事情？”

小常瞅着沈湛，“你看這不是快要到總部檢查的時候了麽？每年總部來人檢查的時候經理總會把公司各個部門長的漂亮的集中在一起開一個會議，準備招待事宜。我以為像你長的這麽漂亮，肯定會被經理看中放進禮儀組裏面的。看來經理因為你是個新人就手下留情了。”

聽着小常的話，沈湛默了默，“小常,其實吧……”

“沈湛你運氣真好。那些被選上去美女除了公關部的其他都累的不行。”

“剛剛經理就是跟我說了這個事情。”

小常可算是收了橫飛的唾沫，用可憐的眼光瞅了一眼沈湛，而後在沈湛的肩膀上拍一拍，“經理對新人居然也不肯放過。”

沈湛卻尋思着，真不愧是段衍分公司的經理，連榨幹員工的最後一分利用價值的德行都是一樣的。

正如小常所說，沈湛還是進入了分公司所謂‘美女集中地’的禮儀組，被同意安排每日犧牲閑暇去公關部門的活動室訓練，訓練也就罷了，因是分公司自己的活動，加班費這種東西也就變成了打醬油，得虧有點補貼，不然她真想掀桌子走人。

她們的訓練完全交由給公關部的部長白莉莉，沈湛聽見這名字對此人印象全無，可真當見到本人時才發現她與這個白莉莉還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她某日在賓館走廊中往下走時不小心踩到了人家小狗的狗尾巴，安撫了幾遍之後還是惹得一陣咆哮，她想到目前這不能惹事的體質，索性在狗主人從房間中出來個半身時就灰溜溜的跑掉了。

沒想到這麽快就碰上面了，人家還變成了頭頂上管事的。沈湛撫了撫額頭，琢磨着同為被公司壓榨的打工妹，外加這白莉莉對她應當全無印象，饒她幾分總還是可以的。

這般想着，沈湛便來了信心，哪怕是往禮儀團衆多美女中間一站也毫無壓力。

不得不說，顧尹湛這張臉真是會長，明明不是時下流行的美女錐子臉，連愣是能在衆多錐子中顯出幾分清秀來。沈湛也應當對整容醫生敬佩幾分，竟能夠動最少的地方就能讓她與顧尹湛分毫不差。

按照段衍的話說，連神韻都是一樣的。

分公司中長的漂亮的幾個小姑娘就在活動室中集中起來站好，面前就是公關部的部長白莉莉。沈湛剛進公司就聽到了有關白莉莉的一點說法，據說她的老情人就任總部人事部門的某一高管，而白莉莉本人也有幾分手段，人又頗漂亮，脾氣更是有一些，被成為分公司中最不可招惹的‘高嶺之花’。

“你們應當慶幸你們被選到了禮儀組，這是對你們相貌的一種肯定，同樣也是公司對你們的一種肯定……”

‘高嶺之花’往中間一站，耳邊別了一個麥，從開場白就先進行‘洗腦’，嘟嚕嘟嚕半小時過去，沈湛可算是有地方把在學校學到的本事發揮個極致，等‘洗腦’開場白都講完好一會兒了，她還是覺得要是能夠不參加着勞什子禮儀團該有多好。

終于講完了，白莉莉往中間的沙發上一坐，拿着參加的人名單掃了一眼，緊着問道，“沈人是誰？”

沈湛雲游天外的時間有點長，還沒回神便聽到了白莉莉不緊不慢的下一句，“沈人沒有來麽？”

沈人這才有了反應，踩着不習慣的細高跟就往前邁，僅挪動了幾步便覺得腳下一歪，趔趄了一下，勉強從衆多姑娘隊伍中站出來。

她的個頭不足一米七，但也算不上矮，每次看到電視中的大長腿她就特想弄雙高跟鞋穿穿，可段衍眼皮都不擡一下就打回了她的要求，到了現在她終于明了段衍是抱着怎樣的想法打回她的要求了。

真要是因為高跟鞋崴瘸了可就與漂亮的臉蛋不相配了。

“我……我就是沈人。”走路姿勢難堪，她連說話都小聲了許多，笑容更是勉強的挂在臉上，“我就是……”

白莉莉那雙眼睛就往沈湛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掃視了一通，就跟掃描一件商品一般，到了她腿腳部分的時候蹙起來眉頭，緊着勾起來笑容，“你就是沈人？”

“是。”瞧這話說的，好像她是什麽人物似的，不過就是一目前連固定住所都需要別人援助的打工妹罷了。

“總經理交代下來要特別關照你一下。”

總經理交代？！

沈湛真像沖到總經理的辦公室錢好好質問個清楚，把她弄到禮儀組也就算了，還要特殊關照？

表面上，她扯出來了自以為親切的笑容，“這……這總經理就是喜歡開玩笑。”

白莉莉冷笑了一聲，“怪不得總經理都能為你一個新進來的人說話，長的是不錯，可連個高跟鞋都不會穿，想當個花瓶都當不了。”這般說着，她嘆息了一聲，“真不知道總經理怎麽會把你這種人弄到禮儀組中來。”

沈湛聽着白莉莉的話語，私底下暗暗琢磨着上次踩她家狗尾巴踩對了，這麽不滿意她，有本事上總經理面前吐槽去啊？那她說不定就能夠名正言順的從這個禮儀組離開還不會被開除了。

第二天沈湛就被叫到了總經理辦公室，總經理就悠然的坐在那把旋轉大椅上，還是笑眯眯的瞅着沈湛與白莉莉。

“經理，果然還是将沈人從禮儀組中弄出去比較好。別人都多少有點基礎，可她連高跟鞋都不會穿，要是總部的人來了她在總部的人面前摔一下，我們整個分公司不就變成了人家的笑話麽？”

對對，她就是一個笑話，趕緊把她從禮儀團中弄出來吧，不然分公司因為她而變成了一個大笑話可就不好了。

經理笑眯眯的點了點頭，眸光轉向了沈湛，“你怎麽看？”

好機會！

“白部長說的對，不能因為我一個人而拉低了整體的素質。”趕緊把她從禮儀組中弄出來！

經理深思了半響，“沈人畢竟之前從來沒有接觸到這方面的工作，生疏是難免的，莉莉，你該多寬容一下，難道你沒有自信把她調、教出來麽？”

聽到這話，沈湛又有了掀桌大罵的沖動了。這經理是不知道有多累，白天作為小秘的小秘累成狗，晚上還要在白莉莉的手下累成狗，還不如真的變成一條寵物狗，不會賣萌還可以賣蠢。

經理玩得一首好的激将法，白莉莉斷然不會承認她自己能力不足，她臉色陰晴不定了好一會兒，這才咬牙說道，“看起來沈人還是需要多多磨練一下的。”

沈湛心中一咯噔。

而且接下來的幾天證明，她真的咯噔對了。

白莉莉倒是與平常與差別，還是坐在柔軟的沙發上面，盯緊姑娘們的禮儀訓練，對于沈湛則更是上了幾重的心思。

沈湛除了不會踩高跟鞋，對于禮儀課程其實是游刃有餘的，因為之前的她自己每天都沉浸在禮儀的假象中強迫自己相信那是事實。

“沈人！你又在那裏偷什麽懶？！”

白莉莉盯了她一天愣是沒有從她身上盯出什麽貓膩，等大家都休息的時候，對着沈湛高聲喚了一聲，“知不知道你走路的姿勢還不夠标準呢？別人休息你就跟着休息？”

見沈湛有一搭沒一搭的瞅着因為訓練而摘下來的琥珀項鏈，白莉莉心中怒火更甚，上去就将沈湛手中攥着的琥珀項鏈扯下來，“你在看什麽地方呢？”

那是段衍送給她的東西，據說是從某個拍賣會上以高價拍下來的幾千年前的純天然的琥珀，只此一塊。她從段衍那裏出來什麽都沒帶，就帶了這一塊東西，因為這東西在陽光下發亮的時候與段衍的眼眸有些相似。

白莉莉瞅了一眼那項鏈，無金無鑽的，不由怪笑了一聲，“男朋友送的？果然是寒酸人配寒酸人，連送的東西都很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