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水木
無尚提着我的琵琶随我一路走回來:“水木回來了。”
我趕緊四處瞧了瞧,見沒人,舒了一口氣。
無尚笑:“你就這麽怕他?”
我吐吐舌頭:“看見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神仙做到他這份上便真是正統了。”
轉到府門跟前,無尚把琴遞給我:“最近天庭裏不太平,水木提前趕回來了,你也知道,這律法也只有在他手裏轉的開。”
我撇撇嘴:“那是自然,他那張萬年冰塊臉齊刷刷的寫着大綱律例呢。”
無尚笑着搖搖頭:“我就不進去了,水木剛回來,有些積在我手裏的活得交代下。”說完從懷裏摸出一枝杜衡往我襟前一插。
他走開了兩步又回了頭:“出去玩不要緊,凡事小心着些,莊遙他......”他頓了頓道:“你總要保護好自個兒。”
我從半掩的府門裏探出身子:“你不要和你爹娘為着不相幹的事鬧的不痛快,這天庭裏的爛攤子又不是一年兩年了。”
他似是自嘲的笑笑:“看來這動靜鬧的有點大。”
“今兒個你洗碗。”小織籠把面前的空碗一推挑釁的看着我。
這是每晚都會爆發的拉鋸戰,每次下棋之前都會講好賭金是刷一個月的碗,可是依着這個算起來沒有個千兒八百年的我是刷不完了,便撕毀了契約不再認賬。
可是今天我只是默默地看了看她已經做好大戰一場的鬥雞臉,便開始收拾碗筷。
小織籠內心的熱血沸騰便瞬間堵在了胸口。
我刷碗的功夫裏她便有意無意的在我身邊轉了十幾圈,時不時的斜着眼睛往我臉上瞧。
平日裏她甚少多看我一眼,用她的話說,我那張呆頭鵝的相貌讓她看着既憐憫又心塞。
而這天上唯一不讓她覺得是呆頭鵝的人卻是讓她拼了那條珍貴的小命也要遠離的,所以,她說:“我孤獨。”
她每次說孤獨的時候,我都特想把她嘴裏的冰糖葫蘆搶回來。
“泡個腳吧,我爹爹的虎骨酒。”我壓低了聲音:“這虎骨來的可不簡單,那烏來在北冥日裏夜裏守了三個月才引得這神虎入了套,去年他為着和一個頗有點氣性的小芍藥仙結個緣便送了我爹爹,我從那天一直找到昨日,才在爹爹的床底下給摸出來了,今兒個是便宜你喽。”
小織籠微張着嘴盯着我的眼睛看了會兒,一咬牙把腳伸進去:“說吧,要我替你做什麽貪贓枉法的事,只要不賠上我的小命兒,我......”她及其享受的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聲音便也柔軟了幾分:“我便認了。”
“你是我敞着心結交的親妹妹,我們之間用得着這樣來回計較?”我幽幽的嘆了口氣。
小織籠卻是一個激靈,把腳丫子利索的抽出來:“這虎骨酒我若是泡下去,今兒個是睡不着了。”
我咬牙切齒的看着她:“你過了今兒個都不用睡了,水木回來了。”
我沒看見小織籠抖,那滿滿的虎骨酒卻是灑了一地。
她依舊氣定神閑的挪着蓮步進了屋,卻聽到她房間的門吱吱呦呦關了幾次關不住。
我捂了捂自己的嘴,後悔沒加個把門的。
水木是一個比神仙還像神仙的神仙。
尊名這東西,你若太把它當回事兒,固然讓別的小神仙暗地裏說三道四,可是你若太不把它當回事兒,那這事兒才大了。
所以這水木很拿自己的遵名當回事兒,雖然為我這樣的小角色兒不稀罕,可是也實在找不出他一點錯兒。說到底,他就是盡全了一個神仙的本分,是個兢兢業業的司律。
一千歲做了司律,我爹爹說着總有些不平:“幹的好不如生的好。”
我把頭點的像雞啄米:“爹爹以後莫要嫌我不争氣了。”
我爹爹手指點了點我的腦門:“人家水木一百二十歲便能把天條律例信手拈來,二百四十歲便能把公案辦的沒有一點破綻,你那時候還成天撒丫子跑着偷我的酒喝。這是生的好不好的問題麽?”
我又把頭點的像快了一個節奏的雞啄米:“不是,不是,還是腦袋瓜兒的問題。”
爹爹剛想點頭卻是轉瞬變了臉色:“你這個滑頭妮子,變着法兒貶損你老爹呢!”
我和莊遙愛的死去活來,不,應該說我愛莊遙愛的死去活來那會兒,小織籠對我的唧唧歪歪是一百個不屑。對于她的不屑我卻是沒法反駁。
她的确是個聰明人,也是個對自己下得去手的人,她斬情絲比我剪個頭發梢還痛快。
我這幾天去找莊遙都要七拐八拐繞上無數個彎彎,生怕被哪個愛嚼舌根兒的捅了去給司律殿。
我倒不是怕他,被他捉住了丢進那水牢裏待上幾天不但要賠上我爹爹的一些寶貝還要好多天見不到遙遙不是?
好吧,我還是得承認被他抓住真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我去見莊遙當然不犯法,犯法的是我和莊遙做的那些事兒。
“回去吧。”莊遙收起魚竿,把兩條銀魚變小了塞進懷裏。
“這麽早?”
“你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怎麽是出來玩呢?還不如回司命府睡覺去。”
“水木回來了。”
“嗯。”
“那你還來偷魚?”
“不然怎麽叫'偷'魚呢。”他努努嘴。
我想想也是,東海龍王那個潑皮三太子的龍筋就被他抽了三次,偷幾條銀魚實在算不得什麽。
爹爹說自個兒這個神仙做的雖然窩囊了些,可是活到三千歲那腦袋還是穩穩當當架在脖子上說明他老人家信奉的人生哲學沒出什麽大差錯。
而莊遙的日子,用我爹爹的話說來,就是踩着刀刃兒過活的,也虧他是個沒命格的,否則不把他寫死個十回八回都過不了自己良心這一關。
這天,我從窗子裏瞧了瞧小織籠還好端端的活着,便背了琵琶去學琴。隐隐約約看到一身黛青衣服的水木,便轉身往回走。
“金縷!”
我手腳一哆嗦,暗暗告訴自己,那是幻覺。
“莊遙!”
我立馬喜笑顏開的回了頭,水木冰着一張金科律例臉看着我。
我第一個反應是長大了嘴巴看着他,不相信诓騙我的那聲莊遙是他叫的。
第二個反應是慌張的低頭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作奸犯科的罪證。
“她可還好?”
“誰?”
“我不喜歡重複顯而易見的話。”
“哦......那......還好。”
他轉身便走了。
我抱緊了自己的琴,往前走:“這人倒是爽快。”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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