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李氏差點兒叫宋琉璃這油鹽不進的樣子氣得扭頭就走, 可到底在清風苑這幾年的冷清日子叫她耐性更好了些。
她深吸了口氣:“你以為把管家權還回去,正院就會放過你?那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些。烏拉那拉氏恨我,也讨厭極了你,一旦你失寵,正院絕對會落井下石。”
不等宋琉璃再問一遍剛才的問題, 李氏立馬道:“我們合作如何?”
“合作?”宋琉璃饒有興致地品着這兩個字, 倒是沒再刺激李氏,“怎麽個合作法兒?”
李氏以為宋琉璃動心了, 這才放心了些, 臉上神色慢慢緩下來:“我也不會跟你争寵,左右你比我歲數小,還能得寵幾年,我只想護着弘昀。”
宋琉璃挑眉:“難不成李妹妹現在護不住弘昀?”
“正院裏一日不消停,我便一日放心不了。”李氏皺眉, 盡量忽視宋琉璃那欠揍的稱呼,“爺自打西北回來後, 便沒去過琉璎園, 你就一點都不着急?”
宋琉璃垂下眸子沒說話,這叫李氏以為她是難過了,臉上更得意了些。
“爺這些時日倒是會去清風苑,我可以幫着你重得爺的寵愛, 若是正院裏想要出手對付清風苑,你必須得跟清風苑同進退。”李氏這話說得多了幾分傲氣。
甚至說完後,李氏隐隐還有些居高臨下的意思, 即便這宋氏得寵了兩年,不還是比不過她有個兒子傍身?
有兩個福娃又如何,只要沒有兒子,這宋氏就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光看着好看,一點能耐都沒有。
受寵那麽久都沒能懷上孩子,想必這宋氏就沒有生小阿哥的命,若是清風苑跟琉璎園親近,萬一宋氏真有了身孕,她也更好下手些。
宋琉璃終于忍不住笑出來,她還以為李氏有什麽算計呢,原來只是想以跟她交好為名,得個幫手加跟班兒,說不準什麽時候再抽冷子害她一害,她哪兒來的信心呢?
就因為四爺回來至今沒有去過琉璎園?年紀不小,心倒是還挺幼稚。
“李妹妹還有別的事兒嗎?”宋琉璃笑眯眯地問道,“若是沒事兒,我就不陪李妹妹在這兒站着了,天兒也挺熱的。李妹妹不如用過午膳去睡一
覺,畢竟夢裏什麽都能實現。”
李氏:“……”
見她臉色鐵青,宋琉璃慢條斯理還了她一個遲來不知道多久的平禮,扶着半夏的手回了琉璎園。
“主子,可要叫人盯着清風苑?”半夏總覺得不太放心,李側福晉這意思是又想着開始折騰,可別叫她給算計了去。
宋琉璃搖搖頭:“不必,她掀不起什麽風浪來,福晉不會輕易對我做什麽,不過就是嘴上占占便宜罷了,可福晉卻不會放過她,着急的不是咱們。”
還有個鈕祜祿氏呢,她侍疾這麽久,宋琉璃就不信鈕祜祿氏真是扮豬上瘾,到底是要有行動的。
半夏遲疑着看了茯苓一眼。
雖說半夏和杜若現在也對宋琉璃忠心耿耿,到底比不得茯苓和木蓮,有什麽事兒還是叫茯苓說更好一些。
茯苓早就聽許福和木蓮叮囑過,這會子見半夏給她使眼色,當即上前給宋琉璃滿上茶,聲音清脆又活潑:“主子,宋府的大少爺從關外回來後,叫人給送過來的東西奴婢看了,有些上好的鹿茸和靈芝呢。爺剛從西北回來,瞧着也瘦了些,不如給爺熬些雞湯送過去?”
宋琉璃有些詭異地看着茯苓,怎麽的,這争寵的招數就剩送雞湯了嗎?她要是四爺她都膩得慌。
“主,主子,您這麽看着奴婢做什麽呀?”茯苓被宋琉璃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
宋琉璃笑了笑,故意調侃茯苓:“我記得你今年也有十八了吧?也是大姑娘懂得照顧人了,看樣子我是得給你相看人家了是不是?”
茯苓聞言臉色爆紅,跺了跺腳:“主子就會欺負奴婢,奴婢不跟您說了。”
說完她立馬扭身掀開簾子就出了門。
見茯苓被她臊了出去,宋琉璃才盯着半夏哼哼了兩聲:“沒事兒別總出馊主意,該怎麽做我心裏有數。”
半夏趕緊屈膝:“是,奴婢知道了。”
她心裏忍不住嘆氣,還不是蘇大總管叫小蘇公公偷偷提點許福,她們這才想着叫主子去讨好一下爺嗎
既然主子不喜歡,那她們當然還是聽主子的。
實際上蘇培盛這會兒也是心裏苦得厲害,他一個去了根兒的太監,實在是不懂爺到底又犯了哪門子的毛病,怎麽又跟宋主子別扭上
了呢?
瞧着正板着臉跟邬先生下棋的四爺,蘇培盛心裏吐不完的牢騷。
這自打回了府,每天都要問問琉璎園到底在幹嘛,可聽完以後吧,臉色又不好看。
蘇培盛有心少說一些,或者說說宋主子見不着爺有多難受,要麽是挨踹,要麽就被遷怒。
這年頭當奴才也不容易,九十九難都過了好不容易爬到最頂端,最後貼身伺候着倒是刀山火海的沒個完,這叫什麽事兒喲!
他偷偷叫蘇寶生去提點許福,既然主子爺別扭,那宋主子來哄一哄不就好了?反正主子爺也沒有能頂得住的時候。
可幾天過去,宋主子那邊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主子爺倒是更沉得住氣了,就是這渾身的冷氣叫人難受,沒看邬先生大熱的天兒都還穿着厚棉布的袍子麽?
“郡王心亂了。”下過幾盤棋以後,邬有道捋着胡子輕聲提醒。
四爺皺了皺眉,将白玉棋子扔回棋盒中:“皇阿瑪過了頒金節,會給阿哥們提爵。”
他應該也在其中,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老八。老八自打八賢王那件事兒過去後,就一直韬光養晦,現在更滴水不漏了些,也很是做出了些事情叫萬歲爺看在眼裏。
等他們成了親王……太子只怕更坐不住了。
邬有道搖了搖頭:“學生說的不是這個,若是心靜,船到橋頭自然直,可郡王心裏有事兒。”
四爺眼神微縮,定定看了邬有道一會兒,才嘆了口氣:“是,爺心是亂了。”
“可是為情?”邬有道鎮定自若道。
蘇培盛暗戳戳看過來,還真沒想到,邬先生除了在天下大事上有謀有略,對感情……也這般精通,那怎麽自個兒還是個老光棍呢?
邬有道自然不知道蘇培盛一個太監在腹诽什麽,他也不是自個兒看出來的。他在自己院子裏感嘆了幾回雍郡王氣勢越發盛了以後,身邊那啫喱小丫頭告訴他,雍郡王這是求而不得的酸勁兒。
邬有道一開始自然是不信的,可……他會忽悠啊,情可是是愛情,自然也能是兄弟情,反正是不會出錯的。
沒想到還真猜對了,他猶豫着,也許回去不該逼那小丫頭念太多書?
眼神犀利就夠了,若是以後學得口若懸河,估計那死丫頭
能把他氣死。
四爺沉默了許久才低沉道:“爺……不知道這是對她好,還是會害了她。”
皇家最忌諱專情,最是無情帝王家,自打清朝入關一來,但凡專情的沒有一個好下場。
皇太極專寵海蘭珠,順治專寵董鄂氏,納蘭容若也對夫人情深不壽,又有哪一個是長壽的。
如今的萬歲爺更是忌諱這個,曾經太子有個極為寵愛的格格,為了那個格格連太子妃和側福晉那裏都不去了,結果那格格很快便落了個暴斃身亡。
現在這些皇子阿哥裏,也沒有敢專寵的,即便如老八對郭絡羅氏那麽好,也仍然會去其他人那兒。
他喜歡宋琉璃,也想對她好,甚至只想對她好,可這份感情卻很有可能成為宋琉璃的索命箭。
自然,也不是不能徐徐而圖之,只是四爺需要時間想清楚,他若是想要那個位子,以後的路到底要怎麽走。
可這幾天越是遠着琉璎園,他心裏越是難受,一開始只是心裏不舒服,後頭就是想看看那只小狐貍到底會如何反應。
誰知道人家根本就沒有反應,好吃好喝不說,管家權也交出去了,連跟他說都沒說一聲,氣得他心口疼。
他是把宋琉璃放在心上了,可宋琉璃卻未必,若是宋琉璃憑着他的寵愛為非作歹,只怕他有一天會後悔莫及。
想得越多他就越不想去見宋琉璃,因為看見那只小狐貍,他怕自己忍不住丢了清明,只想着把她捧在手心裏。
“郡王不論想要什麽,只要您有絕對的權勢,誰也阻擋不了您不是嗎?”邬有道捋着胡子微微笑,也不問四爺是誰,左不過就是那位極為的沖動的宋側福晉。
他眼神熠熠生輝:“都說先修身齊家,後治國而平天下,反過來亦然。”
四爺眼神閃了閃,邬有道這想法倒是與他不謀而合。
說白了,他有野心,現在不過是為野心更添了理由而已。
“明年萬歲爺怕是又要南巡,先生以為萬歲爺會帶誰去呢?”四爺換了個話題。
邬有道笑了笑,知道四爺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随即也不多說,就着目前的朝堂政局侃侃而談起來。
蘇培盛則是有些心驚,主子爺這是……對宋主子動心,為情所困?
這要是叫人知道了……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事兒打死都不能叫人知道,不然琉璎園那位只怕是沒了活路。
宋琉璃并不知道四爺在想什麽,可是叫福晉不鹹不淡的諷刺了幾句,她心裏确實是不高興,加之早上沒有睡好的煩躁,雖然拒絕去讨好四爺,可她也有些上火。
她以為是自個兒晾着四爺,別人看來卻是四爺晾着她,倒是有不長眼的想要爬上來踩兩腳。
李氏說對了一件事兒,她還真就不知道失寵什麽滋味兒,也不想知道。
“茯苓,你去庫房找找,我記得還有幾條不錯的面紗來着是吧?”宋琉璃眼珠子轉了轉,捏着飽飽的耳朵問道。
茯苓小心翼翼點點頭:“回主子的話,是有幾條,還是……爺叫蘇公公送過來的。”
宋琉璃輕哼:“那就都找出來,過幾天我要用。”
到了初五,宋琉璃去給福晉請安的時候,便帶上了一條深粉色的面紗,配着她那瑪瑙色蝴蝶撲花的旗裝,顯得她更嬌嫩了許多,也襯得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極了狐貍眸子,說不出的妖媚。
她這身打扮叫正院裏請安的人看了,都忍不住呼吸微窒,都叫她這妩媚又帶着神秘氣息的打扮驚豔了去。
随後便是酸氣彌漫,即便是不得寵,宋側福晉也美得叫女人都心驚,哪能說她會就此失寵了呢?
要她們是爺,也不會放下這樣一個妖精樣的狐媚子不是?
烏拉那拉氏出來看見宋琉璃這樣,眼神閃了閃,倒是多了幾分沉沉的笑意:“宋妹妹這是又叫孩子給咬了?”
宋琉璃聲音冷淡:“回福晉的話,三格格和四格格雖然比不得五格格懂事,好歹也到了乖巧的年紀,自然不會像剛出生的孩子那般。”
烏拉那拉氏臉色微沉,上一次宋氏還恭敬着,這一次說話就尖銳起來,她哪兒來的底氣?
“哦?那宋妹妹這是為何帶着面紗?即便是心急,也該注意分寸才是,到底你是側福晉,要端莊一些。”烏拉那拉氏坐在上首語氣有些冷。
其他人心裏都有些微妙,福晉這是說宋側福晉急着争寵?再說就她長成那樣子,這輩子也端莊不起來了吧?
宋琉璃擡起眸子看着福晉,眼睛微微下彎,更
顯得她妩媚至極:“妹妹不過是用了份例裏的胭脂,引得臉上過敏,這才帶着面紗遮一遮,姐姐說的話,倒是叫妹妹不明白了。”
烏拉那拉氏手上帕子一緊,月初發份例,她剛剛接過管家權,這宋氏臉上就出了問題……
她冷冷看着宋琉璃:“宋妹妹這是叫人給算計了?那本福晉不能不管,一會兒就叫人把你院子裏的奴才都帶走,送去慎刑司審一審也就知道到底怎麽回事兒了。”
宋琉璃哼笑出聲,站起身來微微屈膝:“福晉如此關心婢妾,倒是叫婢妾惶恐了,也不勞煩福晉,若是累得您再病倒,婢妾擔不起責任不是?婢妾自個兒查過了,原來這胭脂呀……”她掃了在場的女人一眼,“落上了婢妾屋裏的某些花粉,這才導致臉上過敏的呢。”
烏拉那拉氏臉色更沉了些,既然宋琉璃自己說出了原因,她也不能趁機将琉璎園的奴才除去幾個,更不能主動接話。
畢竟這後院女人屋裏養什麽花兒,那是她們的自由,可……正院裏年根兒上可是要給各個院子賜一些花卉植物的。
瞧着底下那些女人若有所思的樣子,烏拉那拉氏眼神更冷了些。
“婢妾臉上不舒服,急着回去敷藥,不能陪姐姐和各位妹妹多聊,先行告退了。”宋琉璃端正給福晉行了個禮,慢條斯理轉身離開了正院。
即便是不回頭,她也能感覺到烏拉那拉氏投在她背後銳利的目光,宋琉璃面紗下露出一個微笑。
想要跟她刷正室的威風?那她當然要做足了寵妾的架勢。
至于現在的琉璎園并不受寵的問題……她冷哼了一聲,回到琉璎園就帶着人去了後花園。
四爺剛從外頭回府,一聽蘇培盛說宋琉璃過敏,想都沒想就從外院的方向掉頭去了琉璎園。
在路上,蘇培盛才小心翼翼說了早上正院裏那一出,四爺眼神裏多了絲笑意,這小狐貍也是不容易吃虧的,到底是又伸爪子了。
随即他又有些無奈,這些時日沒去琉璎園,只怕一會兒……狐貍不好哄。
果不其然,四爺進了屋,也沒能看見宋琉璃。
“你們主子呢?”四爺扭頭問許福。
許福:“……”
他的奴生又将創造新的巅峰。
“回爺的話,主子帶着三格格和四格格去後花園了,說……說若是爺來了,主子……”許福到底沒那麽大膽,後頭的話好半天都不敢說出口。
主子說來了也不見,這話說出去就不止是挨踹了吧?
好在四爺也不跟他計較,聽說宋琉璃去了後花園,也不在琉璎園等着,直接帶着蘇培盛去後花園找人。
等找到宋琉璃的時候,她正坐在碧波亭裏頭,看着大寶和小寶在遠處大樹底下……挖土。
“怎麽伺候的?”四爺皺着眉冷聲問道。
茯苓和半夏見四爺臉色不好,趕緊跪了下來,也不敢說別的。
“我叫她們挖的,小孩子就是喜歡挖土,爺不知道嗎?”宋琉璃坐在亭子裏也不起身,只慢悠悠地軟聲道。
四爺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管還挖得起勁兒的兩個團子,走到宋琉璃面前,仔細瞧着她臉上的面紗:“怎麽會過敏?可叫太醫來瞧了?”
“太醫?只怕府醫婢妾都不敢叫了,還叫什麽太醫,反正這張臉也沒用了,毀了就毀了吧。”宋琉璃幽幽瞥了四爺一眼,語氣涼涼道。
四爺臉色發黑:“蘇培盛,傳太醫!”
“不許去!”宋琉璃輕哼,“難不成爺就只喜歡婢妾的臉?臉不能看了就不喜歡了嗎?”
這亭子四面漏風,周圍都是正院裏和琉璎園的奴才,遠遠的還有些後花園的粗使奴才,四爺不想在這兒哄小狐貍,只能隐忍着自己的脾氣瞪了她一眼。
“先叫太醫看看再說。”說完他瞪了蘇培盛一眼。
狗奴才才,不知道聽誰的嗎?
蘇培盛苦着臉趕緊就往外走,沒走幾步就聽見了宋琉璃語氣更涼的話,說得蘇培盛心裏都有些發顫。
“叫了太醫我也不看,我臉上沒毛病,我就吓唬人呢。”
四爺這下子臉是徹底黑了下來,他站起身,罵吧不舍得,不罵他自個兒氣得心窩子難受。
“你這又是鬧什麽?”四爺到底忍不住低喝。
宋琉璃輕哼:“這話不該我問爺嗎?其他人都掂量着琉璎園失寵了,我還不能裝裝可憐?”
四爺剛升起來的怒氣一下子又落了回去,他上前拉着宋琉璃起身:“咱們回去說。”
回去他也能拉下臉來順着毛摸一摸,到底
得叫這小狐貍氣順了才行。
可宋琉璃能幹嗎?
“不走!”宋琉璃特別有骨氣的扭過頭去。
在四爺臉色再度黑下來之前,她才委屈地氣哼哼道:“除非爺抱我回去!我要叫那些掂量不清楚的人看看,我宋琉璃到底失沒失寵!”
四爺:“……”
他還能說什麽?他也氣那些不知道眉眼高低的呢。
一把抱起宋琉璃,大白天的四爺就這麽抱着她,一路從後花園回了琉璎園。
其他人先不說,那是下一章的事兒,只說宋琉璃盤算着一會兒該如何弄清楚四爺到底鬧了什麽毛病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忘了點兒什麽。
後花園裏,得了額娘允許,給她挖漂亮蟲蟲的大寶和小寶,興致勃勃捏着挖出好幾條蟲蟲,扭過頭去,都茫然了。
說好在亭子裏等她們的額娘呢?
作者有話要說:大寶小寶:額娘,說好的我們是你的小公主呢?
小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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