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婢妾給側福晉請安。”鈕祜祿氏身懷有孕已經五個月, 可進了門她還是捧着肚子規規矩矩蹲下身來。
年氏坐在上首等她行完禮, 才虛着聲兒緩緩開口:“鈕祜祿妹妹不必多禮,還不扶庶福晉起來?”
鈕祜祿氏沒等聽月上前,小心翼翼扶着玉霜的手起身, 心裏止不住冷笑,看來這年氏也沒有面上那般清高,也是個暗地裏給人下馬威的賤人。
年氏像是看不出鈕祜祿氏臉上的僵硬,只虛弱地笑了笑:“鈕祜祿妹妹快坐……咳咳咳, 不知你這會子過來,是有何要事?”
鈕祜祿氏坐下後倒也不着急說話, 只是掃了眼聽葉和聽月:“婢妾要說的這事兒極為緊要,不若先叫奴才退出去可好?”
聽葉和聽月垂着眸子, 一動不動只等着主子的吩咐。
年氏眼神閃了閃,順着鈕祜祿氏的心思無力地揮了揮手:“你們先退下吧。”
聽葉給主子滿上茶以後,一句話都不多說,帶着聽月退出門去,玉霜不用吩咐也跟着出了門, 還很主動将門給關上才沖面無表情的聽葉笑了笑。
聽葉給了聽月一個眼神,叫她仔細盯着玉霜,扭身去了抱廈, 眼看着快到晚膳的時辰, 主子裝了一下午肯定也很耗費體力,估摸着是要先用些點心的。
屋裏頭下人都退出去以後,年氏倒是不着急催鈕祜祿氏了, 她端過茶盞不疾不徐地喝着茶,等鈕祜祿氏開口。
實則這會子鈕祜祿氏也是仔細盯着年氏呢,瞧着她滿面蒼白,連唇色都有些紫白之色,像極了短命之相。
可實際上……鈕祜祿氏輕輕笑出聲來:“年姐姐就不好奇妹妹要說什麽?”
見沒人後鈕祜祿氏頗有幾分貓抓老鼠的戲谑,年氏心裏有些不爽,可她面上不變:“好奇不好奇,妹妹不都要說?”
鈕祜祿氏點點頭:“也是,其實我很佩服姐姐,心有所屬卻還顧忌着家族榮耀,一朝入宮選秀被賜進王府做側福晉,想必心裏還是念着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年氏差點兒沒叫口中的茶水給嗆着,這鈕祜祿氏不是腦子有毛病吧?
心有所屬?有情人終成眷屬?她怎麽不知道還有這麽一號人物?
年氏腦海轉動之間,微微用了些內力叫臉上更蒼白些,茶盞放到案幾上發出不小的聲音。
“妹妹說什麽?姐姐怎麽聽不懂呢?”雖然覺得這是無稽之談,可年氏兩輩子都是小心謹慎的人,看鈕祜祿氏眼神清明也不像是瘋了,她幹脆順着對方的話演下去。
鈕祜祿氏見年氏這般表現,心下最後幾分不确定也消散了去,她擡起頭神秘莫測笑道:“只可惜姐姐這心裏的人為世俗所不容,即便你能逃得出紫禁城,卻逃不過世間悠悠之口。”
年氏:“……”
她越發面無表情,鈕祜祿氏有問題她确認了,可她這是當自己跟年羹堯有不倫之戀?想起姚程原本那摳腳大漢的形象,年氏有些反胃。
“我還以為妹妹是真有事兒要說,若是你再胡說八道,只怕是叫福晉來分辨一二了。即便我入府不久,好歹也是側福晉,豈容你在這裏給我潑髒水!”年氏不輕不重拍着桌子,臉色蒼白之中還泛着不健康的紅色,像是被鈕祜祿氏的話氣到,又像是被人說中了心思後的惱羞成怒。
鈕祜祿氏哼笑出聲:“年姐姐別演了,你就不好奇我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不等年氏主動問,鈕祜祿氏帶着幾分嘆服看着她:“說實話,年姐姐能裝作不久于人世,一裝就是近十年,後死遁出紫禁城站到年将軍身邊,我心裏也很欽佩你這份深情。”
年氏眼神微縮,作為一個聰明的軍師級選手,他從鈕祜祿氏的話裏分析出了太多信息,十年,紫禁城,年将軍……
“你到底是何方妖孽!”年氏掙紮着搖晃站起身來,眼神裏多了幾分難言的恐懼,馬上就要張開嘴喊人。
“姐姐聽我說完再叫人不遲。”鈕祜祿氏也站起身來,打斷年氏到了嘴邊的呼喊。
年氏鐵青着臉瞪着她不說話。
鈕祜祿氏唇角的笑容更神秘了幾分:“我得了上天庇佑重活一回,上輩子我跟年姐姐也是姐妹,只不過那時我才是姐姐。”
年氏有點暈,什麽亂七八糟的?随即她反應過來,眼神深處有些無語。
真是日了狗了,鈕祜祿氏這是上輩子的烏拉那拉氏重生?據年氏探查來看,鈕祜祿氏可是害死大阿哥的罪魁禍首,這特麽
……夠狠。
年氏心裏對鈕祜祿氏的警惕更深了許多,她晃了晃身子,像是被吓到坐下:“你……你是妖怪!”
鈕祜祿氏皺了皺眉:“我這般剖心置腹,連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告訴你了,難道你還要跟我裝?”
年氏:“……”
是啊,你就這麽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訴我了,我要是不叫人把你點了天燈,豈不是對不起你的蠢?
“難道年妹妹以為本宮沒有任何後手,會輕易叫人抓住把柄在手裏?”
鈕祜祿氏像是看出年氏的想法一樣,冷笑出聲,好整以暇地也坐了回去。身上真真多了幾分不同于以往的氣勢。
年氏不晃了,擡起頭淡然看着鈕祜祿氏,既然話已說開,那就看看對方手裏是不是真有後手,要是沒有……
“你猜若是我知道後頭會發生什麽事兒,不管是萬歲爺或者對皇位有想法的阿哥們知道了,會如何?”鈕祜祿氏笑得極為燦爛,讓她那本只是清秀的面容多了幾分邪氣,“若是他們信了,不管誰得了那個位子,我再随便說幾句年家有謀逆之心,私下招兵買馬……”
鈕祜祿氏看年氏眉頭皺得死緊,笑得更歡暢:“當然,聽說年将軍身邊有位極厲害的軍師,貌若潘安,卻身手極好,難得還與年貴妃長得相似,想必這位軍師也就是年妹妹你,想殺了我易如反掌。我既然敢來,當然是把我所知道的秘密都藏在了不同的地方,但凡我有任何不測,我養的死士便會将消息散布出去。”
笑得太過燦爛就變成了癫狂,鈕祜祿氏眼神裏确實灼熱得過分,像是瘋了一樣,如果她不能登上那最尊貴的位子,叫這天下都跟着大亂起來又何妨?
年氏眯了眯眼,前頭那些驚慌失措眼下都變成了冷靜,她自己本就來歷不凡,也知道鈕祜祿氏說的只怕是真的。
她眸中閃過一抹冷意,人卻是沉默了一會兒才略低啞地開口:“你說的都是沒影兒的事兒,我又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的,身為……皇後,你怎麽會知道年羹堯身邊的軍師是誰。”
鈕祜祿氏默默松了口氣,她知道年氏這是信了她的話,這時候她才感覺出自己後背有些濕津津的。
雖說叫天下人給她陪葬無妨,可能活
着她自然還是願意尊貴的活下去,不然她重活一回,受這麽多苦難,算計來算計去又是為了什麽。
“你可能不知道,宮裏有些嬷嬷雖然別的本事沒有,可看女人是否破了身子還是能看得出來的。”她摸着肚子語氣正常了幾分,“那時候我便奇怪,年妹妹上輩子明明極為受寵,怎麽還可能是處子,自然要多關注你幾分。”
她沒說的是,成為皇後時,她早已經失了四爺的信任和恩寵,一直叫年氏壓得死死的。即便說出年氏還是處子之身,破身并不是難事兒,最叫人無奈的是年氏孩子還一個接一個的生,更不好戳穿她。
沒等她想法子一次摁死年氏,年氏就死在了翊坤宮,這叫她憋悶極了。
“我與年妹妹姐妹做了十年,對你再熟悉不過。”鈕祜祿氏繼續道,可不是熟悉嗎?一次次想弄死她的那種熟悉,“年将軍叫策妄阿拉布坦大敗于西北,爺舉辦宮宴為年将軍慶祝,一看見那位軍師我就知道是你。”
可惜的是她還沒找到機會見年羹堯威脅他幫自己做事,就死在了景仁宮,可以說她上輩子就沒有一次是趕上好時候的。
可能也是因為這種步步錯過的不甘,才叫老天爺又給她一次機會重新來過。
年氏眯着眼睛去看鈕祜祿氏,随即她輕輕笑了出來:“鈕祜祿妹妹說這麽多,想必不是為了叫我心生忌憚,不妨說說你的來意。”
鈕祜祿氏臉上重新挂起笑容:“年姐姐是聰明人,我也不想妨礙年姐姐追尋自己的幸福,只是福晉心思狠毒,無奈之下,想叫年妹妹護住我和肚子裏的孩子罷了。”
年氏被鈕祜祿氏的話逗笑了:“福晉的心思,鈕祜祿妹妹只怕是最了解的,應該很容易避過去才是。”
“鈕祜祿府現在落魄了,我到底身份在這裏,即便有心也是無力。”鈕祜祿氏也不因年氏的打趣生氣,反而說的特別坦然,“只要年妹妹在走之前護住我和孩子,我這輩子都會守口如瓶。”
反正年氏意不在四爺,她們之間并沒有解不開的死愁。這輩子有烏拉那拉氏在,她即便坐到高位上,也需要人扶持,有把柄在她手裏的年氏一族就是最好的奴才。
年氏沉默了一會兒,才
點點頭,擡起頭眼神銳利看着鈕祜祿氏:“我會如你所願,可若是你想着以此為把柄,貪念太多,那你也可以試試到底是魚先死還是網先破。”
鈕祜祿氏聽年氏這麽說反而放心了許多:“年姐姐放心,我并不是個貪心的人。”
她只想得到她應得的尊榮!
送走了鈕祜祿氏,聽葉端着鹹酥餅幹和薩其馬進門,才看見主子斜靠在軟榻上,捏着從琉璎園順回來的符篆笑得跟狐貍一樣。
“主子,鈕祜祿庶福晉過來……所為何事?”聽葉放下碟子,替年氏滿上茶才問道。
年氏笑眯眯地回答:“她想叫我護着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以後只怕還想叫我替她當打手。”
一旁聽月冷嗤出聲:“這鈕祜祿庶福晉怕是做夢還沒醒呢吧?”
“傳話給扶香院那個小丫頭,叫她務必讓鈕祜祿氏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平安到生産。”年氏帶着笑意吩咐。
聽月愣了一下,難不成是她做夢還沒醒?
聽葉卻聽出來話裏的機鋒,平安到生産嗎?那就是生産就不用平安了,她眼神了然地點點頭,語氣特別平靜:“奴婢明白,一會兒就叫人去安排。”
年氏見聽月還一頭霧水,只捏着荷包笑得更邪肆了幾分。
自打上輩子妹妹被人害死後,先後送走了父母,他活着便有些無趣。即便穿過來跟姚程一起想要幹點中二的事兒,也不過是給自己個多活一段時間的理由罷了。
還是知道宋琉璃還活着,她這才真正有了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念頭,只到底是厭世了許多年,她對生死并不那麽在意,眼下鈕祜祿氏還想拿這個威脅她……這是有多嫌棄自己命太長呢?
啧啧啧,怪不得歷史上這個女人活着不得老公喜歡,死得也極為悲慘,兩輩子都蠢……
作者有話要說:年氏:做了那麽些年皇後難道不懂最守口如瓶的是死人?
四爺:這是爺的臺詞!
年氏:要是能把鈕祜祿氏秘密逮起來叫她劇透一下也挺好玩兒~
四爺:這是爺先打算的!
小宋:你倆這麽有基情,沒我啥事兒啊?果然歷史上說四爺最寵年貴妃是真事兒嗎?
四爺和年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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