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殺豬菜

奚曦撿起地上的一把菜刀,一柄菜鏟,嚴厲地道:“若野豬奔偏了那麽一點點,若不是我及時趕到,那會有多危險!”

田恬耷拉着腦袋,也是知道是自己魯莽了。

奚曦見田恬這副樣子,只得無奈道:“下次不許這麽胡來!”

田恬也想替自己辯兩句,對上奚曦手裏一把血淋淋的菜刀,就癟了下去,低聲嘟囔道:“知道惹。”

“走得動嗎?要背嗎?”奚曦沖他示了示後背。

“不用!”田恬仰頭,好歹是殺過一頭野豬的英雄!

“嗯,那咱回去!”奚曦道。

田恬跟在他身邊,左右看了看道:“大叔,今兒個沒獵着東西?”

“野豬下來的時候,我們就注意到了。”奚曦道,“本想着撞上來的就打了帶回來的,沒想到這蠻家夥一路沖到山下,停都沒停,活像餓了好幾個月的!”

“可不!”田恬道,“拱了那麽一大片玉米!”

“恬哥兒!”還沒到家,就見着劉奔家的腆着肚子快步過來。

田恬見他氣呼呼的,立馬頓住了腳,雙手往下壓了壓:“慢慢走,深呼吸,別生氣!”

“你跟我說回家的,怎的會沖過去殺野豬?”劉奔家的壓低了眉道。

“本是想回家拿刀……”田恬老實道。

“你不知道那野豬有多兇,連人都吃的!”劉奔家的道,索性人還是好好的,要不他肯定愧疚死了!

“這不好好的嗎?”田恬大約是覺得奚曦在身邊,也沒那麽後怕了,喜滋滋地得瑟道,“你瞧,我還将那畜生砍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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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曦淡淡朝田恬一瞥。

“咳咳……”田恬瞬間變回乖乖臉,改口道,“我就是一時腦抽,沖出去了。”

劉奔家的嘴角一抽。

“奚當家!”遠遠有人往這走來。

“裏正寧可貴大叔。”奚曦在田恬耳邊輕道。

田恬汗,裏正你名字真豪!

“寧大叔!”奚曦拱手喊道,田恬也乖乖跟在後面喊了一聲。

“奚當家,奚家夫郎!”裏正也是一拱,才道,“今兒個多虧奚家夫郎出手,不然咱這不知要遭多大災!”

“趕巧趕巧。”田恬謙虛地笑道。

“咱村裏以前野豬下山禍害,都是衆人聯合起來殺的,得了野豬自然就一起吃頓殺豬菜再每家每戶分肉。這次是奚家夫郎一人殺的……”裏正詢問地看向奚家夫夫。

“自然是按照以前的慣例!吃殺豬菜,再分肉!”奚曦道。

“是是!”田恬點頭,“自然是要大家一起熱鬧一番的!”

“那咱就安排下去了,大家午飯時候早些來!”寧可貴朝奚家夫夫說了之後,不忘看一眼劉奔家的道,“劉奔家的大着肚子不用趕來趕去,午飯時過來就成,劉當家和薛當家都在村上,會通知到的。”

“好嘞!”劉奔家的笑着點頭。原本的全村一起吃殺豬菜,每家都會帶一把自家地裏的蔬菜過去,夫郎婆娘們過去幫忙做菜,就連大肚子的都會過去看看火什麽的。這麽說,也是看奚家夫夫的面上照顧他的。

“對了寧大叔,”奚曦叫住了寧可貴,“以防獸禽再跑下來禍害田地,是不是可以在山腳處布上一道樁子?”

寧可貴想了想點頭道:“這倒是可行的,午後我召大家夥兒一起來商量一下,奚當家可否來指點指點?”

“自然是好的。”奚曦點頭,“咱也是寧左村一員嘛。”

“說的是說的是!”寧可貴笑着點頭離開。

奚曦提溜着田恬回家,打了熱水來給他擦臉。田恬看着棉帕上灰一道紅一道的,臉色立馬就囧了。敢情他方才扮英雄那會兒,是頂着一張花臉扮的?真夠多姿多彩的,看客也是夠配合的,笑場都沒有。

“恬兒,要沐浴嗎?”奚曦問。

“要!”田恬立馬道。作為英雄,待會兒還要出席謝宴呢!

奚曦自然是不知道田恬所想的,立馬擡了熱水到浴桶,又拿來了換洗衣衫。

田恬洗完出來,奚曦立馬拿了帕子給他擦頭發。一通揉搓之後,田恬才睜開眼,入眼便是一個碩大的豬大腿。“嚯!”田恬一跳。

“方才使人送來的。”奚曦道,“說是恬兒拿下的豬,就該給個大份的。”

“這要多久吃得完?”田恬道,“這野豬肉一股子腥味,我不太愛吃。”

“奚當家,恬哥兒。”劉奔家的從大門進來。

奚曦點了點頭。

“你家的豬肉分到了嗎?”田恬問。

“分到了。這頭野豬壯得很,我家分得了好大一塊,肥瘦相當,很不錯呢!”劉奔家的一眼便看到那只碩大的豬腿,恬哥兒是頭功,得最大一塊豬肉是慣例,所以也沒好奇,“這豬腿你們一下子也吃不完吧,我正想來問,要不下午咱一起做臘肉?”

“臘肉的味道會這麽腥膻嗎?”田恬問。

“不會。”劉奔家的道,“放到冬日裏吃,味道不知道又多好!”

“那成,午後咱做臘肉!”田恬點頭道。

“嗯,正好這幾日日頭好。”劉奔家的道,見奚當家給田恬梳順了頭發松松一挽,便道,“差不多到飯點了,咱過去吧。”

“好。”田恬看了一眼奚曦,應道。出門後,發現就他們三個,便問劉奔家的:“你家當家的和薛志良呢?”

“在村裏幫忙,”劉奔家的道,“殺殺豬,唠唠嗑什麽的。”

“大叔,你怎的沒去幫忙殺豬?”田恬道。

“我……不會殺豬。”奚曦道,“我只會……殺死豬。”

劉奔家的笑了,看了看兩人,湊過去小聲道:“哎,說真的,那野豬真是你砍死的?”說完又是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奚曦。

“自然是真的!”田恬昂着頭,斜了他一眼。竟然瞧不上他!好吧,其實他也有些懷疑,那麽兇猛的禽獸怎就這麽乖任他砍了。不過,事實就是那野豬被他砍得血肉模糊!他想了想看了一眼奚曦,那人還是那樣淡淡的笑。

劉奔家的瞟了兩人一眼,也是輕輕一笑。

田恬一撫臉,也朝他們淡淡一笑:“知道你們嫉妒我!”若他長得人高馬大,他們還會有懷疑嗎?不會!誰叫他長得如此身嬌體軟,連砍死頭野豬,都沒人信!這麽一想,心裏莫名有些悵然。作為英雄,總會經歷這一關的,不被人理解,不被人承認!田恬深吸一口氣,人生真是坎坷,英雄的人生更是坎坷!

奚曦有點懵,為什麽恬兒的臉色有些不對?恬兒還小,什麽都得哄着點,可不能拆他臺,恬兒會不高興的!

“奚家夫郎來啦!”

“奚家夫郎請上座!”

“我們就等着奚家夫郎過來了,好開席呢!”

田恬回望了在身後那兩人,看吧,這才是迎接英雄的正确方式!

奚曦見田恬回望過來,以為是要等他拿主意,便上前對裏正道:“寧大叔,我們不必講究那些個,大家随意坐!再說,咱都是小輩,使不得!”

田恬眨巴了一下眼,大叔好會搶風頭!好吧,現在他是當家的,搶風頭搶得理直氣壯!

“奚當家當真随和!”衆人點頭。

田恬升騰起一股氣,到了喉口又壓了下去。一個低調的英雄是有多難得,田恬腦袋裏的小人掐着奚曦的脖子使勁搖晃,會不會來事兒!會不會來事兒!

“恬兒,咱就坐這桌吧。”奚曦指了劉奔和薛志良站的那桌子。

田恬點頭,與劉奔家的一起走了過去。衆人皆入座,開始吃席。田恬看着桌上的菜也是吓一跳,菜式是不多,可都是用面盆裝的呢,吃得完嗎?掃了一圈衆人吃菜的氣勢,才覺得自己想多了。大約是很少沾葷,大夥兒吃得很是兇猛!

“恬兒嘗嘗這個。”奚曦夾了塊白肉,蘸些麻醬,放到田恬碗裏,“甜的,你肯定愛吃。”

田恬一頭黑線,甜的豬肉?他仔細辨認了一番,那深牙色的東西不像是赤糖,這才放入嘴裏嘗嘗。不是很甜,帶着芝麻特有的香味,混着肉香,倒是別有滋味。

“好吃吧。”奚曦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了,便又在盆裏夾了幾塊,肥多的就放自己碗裏,瘦多的就給田恬。

田恬正吃着,忽聞不遠處一桌在嚷着要裏正拿酒出來。再擡頭,只見這一桌的漢子除了奚曦都眼眸閃閃,伸長了脖子往那方看去。田恬與奚曦對視一下,有些不明狀況。

“你們才來沒幾個月,自然是不知道。”劉奔家的小聲地笑道,“裏正家的酒可好喝了,非大場合不拿出來的。你說,這酒鎮上得賣好幾十文一斤,一般莊戶人家哪舍得買。就是寡淡的水酒也得二十五文一斤不是?這裏正家的酒可比那些個好喝多了!”

奚曦擡了擡眉:“是嗎?”

“與你從鎮上酒樓裏買回來的那種差不離。”劉奔家的道。

奚曦笑:“那便是得嘗嘗了。”

果然,裏正沒經得住大夥兒喊,從家裏搬出一壇子酒,給喝酒的都滿上一碗。大夥兒都小口地抿着,舍不得一下子喝掉。雖說每人就一碗酒,可擋不住人多,這麽分下去倒是分掉好多。

“裏正乃是真土豪!”田恬贊道。目測那壇子酒少說也得要兩三兩銀子,在這樣貧窮的山村裏,能拿出這麽大一壇子酒招待鄉親們,已經很豪氣了!

“聽說裏正的祖上的确是土豪,出過個知縣,那一陣寧左村很長臉。可那知縣的子女一個都沒能将書念好,之後全都返回了寧左村,再沒出頭的人。”劉奔家的輕聲道。

奚曦垂眸,眼神頗為複雜。田恬不記事了,連個縣丞的沒落子孫都奉為土豪了。

“哦哦。”田恬的眼神也頗為複雜。他本意是覺着裏正挺慷慨,拿出那麽多酒來分給大家喝,沒想着這裏的“土豪”有另外的意思。幸好沒莽撞地當面誇,不然人家要以為他故意嘲諷人了。汗流滴滴嗒!

“奚當家,來!” 寧可貴帶着酒壇子過來,給奚曦斟上酒。

“謝寧大叔!”奚曦趕緊站起來,承過這碗酒。

“奚當家客氣了!”寧可貴爽朗地哈哈笑着,“咱也是沾奚家夫郎的光,聚在一起好好樂上一樂!”

“奚家夫郎吃肉呢?”跟在裏正後頭的村民自然不會忽視田恬。

“唔唔!”田恬笑着點頭,“這肉味道不錯!”

“咱陳大憨婆娘的手藝人人都稱贊呢!”有人道,“奚家夫郎,那手拆肉的滋味也不錯呢!一定要嘗嘗!”

“哎!”田恬點頭,擡頭望去,見着一盆拆得碎碎的肉,“咦?是這嗎?”手拆肉不該是瘦肉嗎?這盤看着不像是瘦肉嘛。田恬兀自嘀咕。

“這……是豬頭肉。”有人解惑。

“欸?”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

“豬頭被砍得太……碎,就這樣子了。不過,味道是不差的!奚家夫郎,蘸那蒜醬試試!”後面有人道。

“奚家夫郎身手太好了!”又有人捧道,“砍得這頭野豬連它親媽都保準不認得!”

田恬伸向那盆豬頭肉的筷子差點都抖落了,砍成這副鬼樣,還要食其肉,怨念該有多重,晚上會不會來找他?

奚曦握住田恬的手:“也就當時發狠,平日裏恬兒膽子可小了,連只雞都未殺過,大家別吓着恬兒了。”

“果然是練了那舞才如此的?”

“俺就知道,跟着讀書人幹,總是沒錯的!”

“咱可得堅持!以後再有獸禽來,可不能讓讀書人擋在前頭了,咱得保護咱村裏唯一的讀書人呢!”

“是是!那是自然!話說,我覺着那踢踹招數與那轉身防範的招數得合一起!”

“什麽什麽?”田恬不明白。

那漢子立馬将碗放在桌上,往旁邊一些開始演示起來。旁邊那些個推波助瀾的立馬點頭,齊齊看向田恬。

田恬扶額,踢腿運動的确是在踢踹,那體轉運動……好吧,勉強可以當成防範背後的招數。他只得道:“武學就在于推陳出新,你們開心就好!”

“奚家夫郎也覺得對?”那人興致勃勃道,“還有,我覺得還有一招是自曝弱點了呢!”說完,他就将擴胸運動耍了一遍,又道,“這胸口都袒露給人攻擊了,那制敵之處在哪裏?”

“也許……沒人發現這漏洞。”田恬聽着周圍人小小讨論,不禁伸手托了托額頂垂下的一朵汗,只道,“你們都很有天分!繼續努力,我看好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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