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挖塘
動土那日很快到來了,村民們烏泱泱地圍了過來看熱鬧。那片空地連個屋子都沒有,祭品的桌子便擺在空地正中。吉時一到,裏正過來代表長輩說了幾句吉利話,随後奚曦帶着田恬磕頭,點爆竹燃金紙 ,兩人扶着鐵鍬挖上第一鏟,這動土儀式就算全了。
今兒個既是動土的日子,也是上工的第一日。簽契的十三個村民拿了鐵鍬過來,另外有六個村民準備來打零工。田恬與奚曦尋了一處貧瘠的土地來挖塘,指了四個村民在那挖塘。
剩下的村民問道:“那咱幹什麽?”挖個塘确實不需要那麽多人,他們生怕被退了回去,做不了工拿不了月俸銀錢。
“建作坊。”奚曦指了後面的一塊地道。
“哦!”村民們頓時放心下來,準備去大明湖畔,“是要去砍蘆葦嗎?”
“不,”奚曦止住他們,“茅草屋子不夠紮實,我們建木屋子,結實些,現下去山裏找粗一些的大樹來。”
“用山裏的大樹,要給錢嗎?”田恬聞言馬上問。
“買地的時候,我與裏正說過了,明年春天的時候補種回去就是。”奚曦道。
“哦,難為你還想着這些。”田恬點頭。他想着造紙的一系列工具什麽的,倒是沒想過建作坊的屋子。
“哪個作坊沒座屋子?”奚曦笑道。
田恬埋了埋頭:“那你們小心些。”他知道,粗壯的樹一般都是往深山裏去的。
“嗯,會的。”奚曦聽着田恬柔柔的聲音,心裏也是軟得一塌糊塗。
很快,奚曦帶着剩下的十五個村民,還有劉奔薛志良兩個跟屁蟲,拿着工具和繩索上山去了。劉奔和薛志良沒有來簽契,卻是什麽事都來幫一手。奚曦和田恬心裏也是有數,到發月俸錢的時候自然不會少了他們。
“恬哥兒,”劉奔家的挎了一籃子菜過來,“今兒個中午的飯食可要準備着?”
“欸?”田恬一拍腦,還說着包中午一頓飯食的,卻是忘記準備這茬事了,“虧得你提醒,我都給忘了!”
“事兒多難免會忘。”劉奔家的笑道,“看,咱這籃子裏的就能整出兩盤子菜了,一個炒雞毛菜,一個炒菘菜,只要再做些雜糧馍馍出來就齊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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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菜不太夠吧?”田恬看了一眼不遠處挖塘的漢子,個個人高馬大的。
“外頭做工也是這待遇,馍馍還只有一個。不信,你去問問薛志良看,看他是不是頓頓都吃不飽。”劉奔家的笑道,“念着都是一個村的,咱多做些馍馍,管飽就算很不錯了,不要太出挑。”他知道奚家夫夫兩人都是不走心的,平日裏吃的不錯,可都是存不住錢的主。
“那成,”田恬沒再多說,他也明白太出格也不是好事,而且身邊銀錢也沒那麽多,“你幫我看看村裏哪個夫郎婆娘家事不多,晌午有時間過來做頓飯賺幾個小錢的?”不是他懶得做,炒雞蛋已經是極限了,其他菜就怕炒出來豬都不吃。
“就十幾個人的飯食,我幫你做就成了!”劉奔家的道,“費那錢做甚,反正我閑着也是閑着。”
“可別!”田恬立馬盯着他的肚子道,“等你肚裏的寶貝疙瘩出來了,想做什麽活都成,現下還是安穩些吧!”
“欸……”劉奔家的猶豫地看了一眼自個兒的肚子,好不容易才有的娃娃呢,最後才點了點頭,“這兒每天要用這麽些菜,我想采買蔬菜的事兒也一并交給這燒菜的比較省事。”
“嗯?”田恬看他,思索着,“說的也對,咱這兒用的菜不算多,對于種菜多的人家自然劃算把菜賣去甘棠鎮,可對于種菜不多的人家,倒也是個進項。每日拿不出這麽多菜,可以幾戶人家輪着送。村裏這些人家很多,厚了這家薄了那家總是不太好說。”
“是這麽一說。”劉奔家的想了想道,“我一會兒去村裏說說,看看誰有空來做,咱看着再決定,選個麻利的。”
“成吧!”田恬也不在這兒多耽擱了,趕緊回去收拾菜。好在今兒個有祭品,撤下來就能當菜。豬頭和公雞是蒸熟了的,切切撕撕,奚曦回來拌上醬料就能當菜。只是這飯……
“二十來個人吃飯,是要煮多少米?”田恬問劉奔家的。
劉奔家的瞪大眼睛看他:“你要煮白米飯?!”
“今兒個動土,吃點好的也是正常。”田恬沒好意思說自己不會做馍馍,米飯比較好做,放水煮就成。
“那麽多人得吃多少!”劉奔家的扶額,“你那麽點米不夠他們塞牙縫的,我幫你做些餅子,再煮個湯就成。”看着田恬迷糊的樣子,又念叨道,“村裏吃白米飯的人家很少很少,大夥兒都是雜糧馍馍,粗面餅子。咱都知道奚當家疼你,難保大夥兒看了那些個心思會變味。”
“嗯。”田恬聞言點了點頭,“那你教我怎麽做吧。”
“成!”劉奔家的與田恬趕緊回家去。這邊連個屋子都沒有,更別說竈了,屋子沒起出來之前,只能在奚家吃了。
一進竈房,劉奔家的就聞到竈間有濃濃的肉香味:“喲,這一大早的做什麽這麽香?”
“不知道啊!”田恬也是很茫然,尋着香味找到了那小爐上的湯鍋,敲成三截的骨頭旁還沉着些大栗。
“奚當家一大早就煲了骨頭湯吶!”劉奔家的聞了聞。
“吃早飯的時候都沒聞到,”田恬看了看湯色,“這麽看看,好像煮得很透了。”
“棒子骨倒是也不貴,煮起來味道也不錯!”劉奔家的記在心上。
“是嘞,昨兒個與咱當家的一起去買的,好像是二文錢一根骨。雖說上頭肉都剔得光光的,可營養好哇!”田恬點頭,“像你這樣子的孕夫就該多喝點,将來娃娃出來也能壯實些!”
“真的?”劉奔家的看他。
“嗯!”田恬點頭,“來,反正來得及,咱先喝上一碗。”
于是,兩個夫郎湊着小鍋,一人一碗湯喝得十分滿足。
“哎!瞧我這腦子!”劉奔家的拍腦,“面粉該早一點饧在那的!”
“沒事,”田恬拿出一袋面粉,“不差這麽一碗湯的時間!”
“呵呵……”劉奔家的接過一看,“你們家是一丁點粗面都沒有?”
“沒有……”田恬搖頭。
“我回去拿些來。”劉奔家的放下面粉袋子。
“昨兒個上鎮倒是沒想起做飯這茬事,”田恬道,“咱買了就還你。”
劉奔家的一笑,趕緊回去拿粗面。
随後,劉奔家的在揉面,田恬在一旁洗菜,還有一搭沒一搭地唠嗑。
“欸,我說,”劉奔家的揉好面,過來瞧他,“你這是揉菜,還是洗菜呢?”
“不該是一張張葉子洗?”田恬握了一根被揉得蔫巴巴的菜葉看他。
“這菜多幹淨,哪需要這麽洗!”劉奔家的抓起一把菜,往水裏涮兩下,摔去水珠子,放到一邊的扁簍裏,“這麽涮涮就成!”
田恬無語。他拿手指一片片擦過去,正反面都細細地洗,連凹處都不放過,這麽長時間就洗出了兩顆菜。劉奔家的随便這麽一涮就一把菜洗完了。田恬睨着那扁簍,有些糾結,這菜葉上總會有灰塵的,再有,這邊沒有化肥,都是拿糞水澆出來的呢!
“前兩日下雨,我洗菜就漂了一下水,涮都不用涮,幹淨得很!”劉奔家的道。
“嗯。”田恬點頭,再往那扁簍裏一看,那葉子綠油油的,卻是幹淨得可愛。他只能想,這糞水早就吸收完了!
開炒了,田恬在劉奔家的指點下,加油,翻炒,加鹽。等出鍋的時候,劉奔家的嘗了一下,微微皺了皺眉。
“難吃?”田恬瞧向他。
“上次見你煎雞蛋煎得不錯,這雞毛菜怎麽會炒成這樣子?”劉奔家的也覺得不可思議。
“因為……雞蛋比較小。”說完,田恬還點了點頭。雞蛋小,比較好駕馭,這一鍋子雞毛菜,炒兩下,就纏在一起難分難舍的,真是難辦。
“沒事兒,大鍋菜也就這樣子了,”劉奔家的只好安慰他道,“也就齁了點而已,就着餅子吃,也沒甚大不了的。”
本來田恬還沒覺得太差,至少,那菜看上去是熟了,被劉奔家的這麽一說,簡直心如死灰。那幫漢子累死累活得給他幹活,他卻整了一盤類似□□的東西出去,簡直丢死個人。
“你放着,我來炒吧,不費力。”劉奔家的看田恬耷拉着腦袋,便道。
“菘菜裏切些肉片吧,吃了幹活也有力氣!”田恬拿了祭品裏供的白煮肉給他。有了好吃的肉片炒菘菜,好歹能遮掩一下那個難吃的雞毛菜。
“成吧。”劉奔家的想了想,接過肉,切下一小段,“這麽點就夠了。”肉片煸出油,再将菘菜扔進去翻炒,加上一點鹽,就香得很了。
田恬埋了埋腦袋,去洗了手,拿了只碗,默默地撕雞。
“恬哥兒,你這是做什麽?”劉奔家的洗了鍋,過來做餅子,這才看到田恬正撕着雞肉。
“手撕雞,就是把雞肉撕下來做成菜。”田恬道。
“還有這吃法?”劉奔家的連酒樓都沒怎麽去過,自然沒見過這等菜。
“嗯。”田恬終于感覺可以吐氣揚眉了,一想到那醬料,氣又縮了回去,“就……醬料不會調……”
“醬料?”劉奔家的忽而明白,“就跟那手拆肉一樣?”
“是。”田恬點頭,差點忘了,這兒拿豬骨煮熟了,肉撕下來,跟這手撕雞的道理是一樣的。
“哦。”劉奔家的一笑,掌下擀出一個個餅子,速度快得很。
“真厲害!”田恬越發覺得自卑,同樣是做夫郎的,人家什麽都會幹,他只會吃!想到這裏,不免臉色一赧,他們家一直是奚曦在做飯,他想着自己不會,也就理所應當地沒有幹過。他道,“讓我試試呗?”
“成!”劉奔家的點頭。
田恬趕緊去洗了手上的油膩過來,抓起擀面杖,學着劉奔家的樣子,一壓一滾。咦?面餅子都卷到擀面杖上去了!田恬神色莫名地看了劉奔家的一眼,怎的人家擀出一個個餅子又圓又薄,到他這兒就連個餅都不是了!田恬憤憤地将小面團從擀面杖上扒拉下來,小嘴嘟得老高。
劉奔家的早想笑了,又怕傷了恬哥兒的自尊,便死命憋着。緩了好幾下,他才道:“恬哥兒,我來教你……”
田恬輕輕哼了一聲,別以為你憋着,我就不知道你想笑了,說話聲音都變了吶!不過,他還是乖乖地湊到劉奔家的面前,虛心地看着。
總算,田恬也能擀出不卷上擀面杖的餅子了,雖說餅子不圓,形狀有些奇怪,可到底也算是成功了。
劉奔家的熱起了鍋,将餅子一個個往鍋裏貼上,貼完一圈又飛快地一個個翻身。翻了兩次身之後,餅子熟了,透出蓬松的香味。田恬拿了個扁簍在旁邊,劉奔家的将餅子一個個揭起,丢進扁簍裏。
餅子做好,劉奔家的就煮上一鍋飯,這是替奚家夫夫煮上的。轉頭看到一邊的豬頭,便道:“我幫你拆豬頭肉吧,與這手撕雞一般,都只消用蘸醬蘸着便能吃。”
“好啊。”田恬點頭。
奚曦回來的時候,就見着劉奔家的在拆豬頭肉,田恬在撕雞,菜也炒好了兩盤放在竈邊,旁邊還有一扁簍餅子。他笑道:“我上山了才想起來,中飯都沒找人來做,你們倒是都搗鼓出來了!”
“是呢!”田恬甜甜一笑,想起自己炒的唯一一盆菜,只得道,“就這是我做的,其他都是劉奔家的功勞。”
“是麽?”奚曦就聽到那盤菜是田恬做的,立馬伸手捏了一根來嘗。
“欸!”田恬想阻止都來不及,臉一下子紅了。
“呃……咳咳……”奚曦還是将菜咽了下去,“挺下飯!”
田恬的臉更是紅了,可不下飯嘛,吃一口菜得吃三口飯來緩。
奚曦看了看他們手下的豬頭肉和雞差不多了,便調了一碗蘸醬出來。他對劉奔家的道:“方才與劉奔薛志良說好,一會兒在我這兒吃的。我把菜端去那邊,劉奔和薛志良一會就過來。”
“嗯。”劉奔家的點了點頭,動土算是大事,奚當家邀請,自然是在這兒吃了。
奚曦将菜都分出一些,盛上一大碗肉湯,放在扁籮裏端去挖塘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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