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歇腳
“快走!”奚曦喊道,伸手扯起一方布巾就将田恬的口鼻捂上。
“怎的了,奚當家?”鄉親們有些懵。
“遮住口鼻,這怕是疫病!”奚曦沉着臉道。
鄉親們趕緊拿脖子上的布巾兜頭兜臉,一面快步離開這片地方。不是他們無情,那可是疫病,沾染上了就沒有活路了。況且,他們也沒那個本事來救人。
田恬看着他們奔跑的勁頭,倒是“噗嗤”一笑:“幸虧咱村的人有戴布巾的習慣!”
“可不是!”鄉親們的聲音掩在布巾下,有些悶聲悶氣。
“讀書人就是有遠見!”牛大力本就是奚家夫夫的死忠粉,現下這情況不贊上一句肯定過不去!
“我有個問題。”田恬伸了一指道。
“什麽?”奚曦警惕地看着前方,特意避開死屍和髒亂。
“你不是說落胥河在西面嗎?”田恬道,“咱為甚要往北走?”
奚曦木着臉斜眼看他:“……”
“作甚?”田恬挑眉,“就不許急中生智?”
奚曦額頂落下一大坨汗,可惜沒空餘的手拭去:“落胥河是在西面,朝東南面流去。缺口處肯定是受災最嚴重之處,現下我們不知缺口有多大,可往北是肯定能避開災區。”
“哦。”田恬點頭。本以為是發現了他們奔錯地方,沒想到是自己想岔,竟會想着往受災最嚴重的地方去!想起方才說的“急中生智”,田恬感覺臉上有些熱,肯定是布巾焐的!
“恬哥兒還能想起這些問題!”劉奔家的在布巾下氣喘籲籲,“咱早就成沒頭蒼蠅了!”
“不要慌張,”奚曦的聲音很沉着,連換氣響聲都聽不到,“咱不喝這兒的水,不碰這兒的東西,應該會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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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奚當家的!”鄉親們緊緊跟在奚曦身後,學着他的路線奔跑。
“你家小毛猴在哭!”田恬偏過臉,對劉奔家的道。
“就……讓他哭一會兒吧。”劉奔家的早就聽到小毛猴哼哼唧唧了,可想到這兒的空氣都有可能帶着疫病,便狠狠心,不把小毛猴抱出來。
“會不會是跑的時候磕碰到了?”田恬聽着小毛猴撕心裂肺的哭聲,有些不忍。
“可能颠着了。”奚曦看了一眼,想了想道,“要不,我抱着小毛猴,你給我背這背簍。現下已出村子,這兒的氣息比村裏要好許多!”他手裏抱着的背簍騰出去的話,倒是能抱小毛猴,小毛猴在他手裏能穩一些。
“好!”劉奔夫夫相視一眼,立馬點頭,“謝過奚當家。”劉奔家的接過奚曦手裏的背簍,倒是不重,比背小毛猴省事多了。
小毛猴一到奚曦懷裏就停止了哭鬧,連被兜着頭都沒鬧一下,乖乖伏在奚曦胸口。奚曦一手橫攬着小毛猴,一手扶着田恬快步奔走。
“接下來的路,我們盡量避開村子,會多走一些路。”奚曦一邊走一邊道,村子裏帶有疫病的可能性很大,他們一群人中,有老人,也有小娃娃,能避免還是避免的好。
“咱聽奚當家的!”鄉親們異口同聲道。
“到前頭那座山,咱過去看看能不能歇歇腳。”奚曦看了看前方的山道。
“好!”大夥兒都知道,那山看着近在眼前,可是沒半個時辰是走不到的。不過,想着能歇腳,心裏倒是帶着幾分期待。
田恬暗暗哈了哈嘴,腳上已生疼,肯定是走出泡來了。可他吭都沒吭一聲。他看了着兩邊田地裏,難不成吭了一聲,然後平心靜氣地對着那麽多屍體坐下來休息?田恬立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恬兒,”奚曦看出了田恬一腳重一腳輕的窘迫,立馬撐住他,“腳怎麽了?疼了?”
“有一點。”田恬點點頭。
“要不……歇一歇?”奚曦道。
“不用了!”田恬扯了扯他,“才不要與屍體為伍吶!”
“那……”奚曦還是有些舍不得。
“快趕路吧,”田恬道,“山林就在前面!”
奚曦皺眉,蛋娃都走得比你快了!而且,這山看着很近,其實還是有老長一段路的。他想了想,問一旁的牛大力:“鄉親們交給你帶隊,到前面山林彙合,可以嗎?”
“可以!”牛大力拍了拍胸膛。
“注意着避開贓物就行了。”奚曦叮囑了一句。
“奚當家放心吧,”牛大力道,“咱一定會把鄉親們安全帶過去的!”
“好!”奚曦點頭,又問劉奔夫夫,“我先把小毛猴和田恬帶去山林休息。”
“好!”劉奔夫夫點頭,“有奚當家,咱很放心!”
得了劉奔夫夫的話,奚曦伸手便将田恬一拎,提氣往前躍去。
田恬驚恐臉:“哇哇哇呀……”
鄉親們崇拜臉:“奚當家灰過去惹!”
“咱們好像拖奚當家後腿了……”
“要不是咱們,奚家夫夫只要一忽,就能到北邊了吧!”
“欸……”
“恬兒,”奚曦輕笑,“這樣好些了嗎?”拎田恬的手往上一送,手臂一攬,将他抱在懷裏,腳下騰躍的速度卻是一點都未減,一兩個點地便躍出好幾裏。
“你起飛前不帶打聲招呼的?”田恬的慘白臉好不容易緩下來。
“嘿嘿……”奚曦望着前方。
“小毛猴在笑?”田恬被摟在懷裏,與小毛猴貼在一起,才發現那小娃娃正興奮地“咯咯”直笑。
“嗯。”奚曦道,“小毛猴一點都不害怕,一躍而起便笑開了。”
小毛猴窩在裏面,“咯咯”亂顫:有甚害怕的,比扔高高好玩多了!
田恬呆木臉:“……”不知者無所畏!
一會兒工夫,奚曦便帶着他們已經到了山林處。提步往上走了一段路,便尋得一處山泉,奚曦便将田恬放下來。
“嗬!”田恬緩了緩眩暈,生平第一次暈機!
“恬兒,你坐這兒等一等,”奚曦看了看四周,覺得還算安全,便找了一處幹淨的大石頭讓田恬坐下,“我去看看這山泉水得不得用。”
“哦……”田恬本想紮去泉水裏洗一洗,聞言也只得停了下來。
奚曦将背簍放下,又把小毛猴塞進田恬懷裏:“我很快便回來的。”
“嗯。”田恬點頭。
奚曦深深望了他一眼,随後轉身在林裏飛躍。
小毛猴感覺沒方才那種飛飛的感覺了,便一把扯下兜頭的布巾,一下對上田恬焉巴巴的眼神,立馬嘻嘻地巴上去,絲毫沒有不見爹爹的窘怕。
“蠢娃娃!”田恬架住小毛猴,由着他在腿上蹦跶。
“啊啊!”小毛猴蹦跶得更歡了。
“蹦吧,就當按摩了。”田恬舒坦地享受小腳丫的踩踏。
“啊啊!”小毛猴更起勁了!
沒多久,奚曦便回來了,還拎了個人過來。
“怎麽?”田恬緊張地将小毛猴摟進懷裏,“這人怎麽了?”
“別怕,沒事。”奚曦将人扔到泉邊,“這人是大夫,就餓暈了,沒得疫病。”
“你認識?”田恬好奇地探頭看過去,只見這人癱在地上,動了一下,強撐着爬起來。
“嗯。”奚曦從背簍裏找了個昨日做的馍馍,遞了給他,“吃吧。”
“謝謝。”黃柏的聲音很輕,解下身上的小背簍,在吃之前也不忘在泉水裏洗了洗手,然後抓起馍馍狠吃。他本以為受災的地兒少,走過一兩個鎮就沒事了,沒想到受災範圍這麽大。走了兩日路,什麽東西都沒有吃,好不容易爬到這山林,再也沒力氣了,差點餓死。
“恬兒,這泉水沒問題,洗一洗罷。”奚曦從田恬懷裏接過小毛猴。
田恬趕緊到泉邊,掬一捧水洗臉:“嗬!真爽!”
“涼不涼?”奚曦問。
“有點涼,可是很醒神吶!”田恬卷起袖子洗手,恨不得将腳也洗上一洗。
“待會兒煮上一鍋,再好好洗一洗,別貪涼。”奚曦道。鍋在牛大力那兒,連布巾什麽的也是在劉奔家的身上,只有等着了。
“我這兒有鍋,”黃柏将最後一點馍馍塞進嘴裏,開始翻找他的背簍,“就是小了。”
“帶着鍋還能餓死?”田恬詫異地望了望這人。
“這一路過來,連水都不能喝,我煮什麽?”黃柏道,吃過一個馍馍,好歹接了些力氣,倒是能辯上一辯。
“你背簍裏那麽多野菜,好歹啃上兩口也不至于……”田恬朝他背簍裏瞅了瞅。
“這……是草藥。”要不是黃柏看在奚曦救他的份上,早扔一個鄙視的眼球過去了。
“省點氣力別叨叨了,”奚曦道,“把鍋洗一洗,煮鍋熱水來喝。”
“哎!”黃柏趕緊将鍋接過去,搖搖晃晃地去泉邊洗。
“要不,我來洗吧。”田恬生怕這人栽進泉裏。
“不打緊,”黃柏道,“洗個鍋而已,我就是氣力還沒緩過來。”
“恬兒,黃兄可以的。”奚曦将小毛猴塞過去,“你抱着小毛猴,我去撿柴禾壘竈。”
“好。”田恬點頭,看這位仁兄身上灰撲撲的樣子,小毛猴不能讓他來抱,就由着他洗鍋吧。
奚曦很快抱了一捆柴過來,搬了幾塊山泉邊的大石頭壘出個竈,再架上水,便成了。黃柏從背簍裏翻翻撿撿,拿了些草藥出來,洗上一洗,丢進鍋裏。
“這是防疫病的?”田恬抱着小毛猴湊過去看。
“嗯。”黃柏跟煮面似得,攪合了一下,“一路走來,總會沾染些許不幹淨的,喝下一點防範防範也是好的。”
“小娃娃能喝嗎?”田恬問,懷裏的小毛猴沖黃柏眨巴眨巴眼睛。
“沖稀一些,也是可以的。”黃柏道。
“繞開這座山,不知走多久能脫離災區。”奚曦洗過手,望向遠方。
“還是在這兒過個夜,明日再走罷。”黃柏道,“繼續趕路的話,說不得就要在死屍堆裏睡覺了。”
“你在死屍堆裏睡過?”田恬立馬□□去。
“自然……是沒有!”黃柏指了指自己青灰的眼圈道,“就因為這,我不眠不休走了兩日,到這兒才支撐不下去的。”
“你走了兩日?”奚曦道,“我們走過來才一日。”他知道他們是一個鎮出來的,若是一個人趕路,到這兒絕對不用兩日,他們一群人走走停停都沒用一日。
“慌不擇路,繞了幾個圈子。”黃柏無奈道。
“要是讓我一個人從那些個……裏面走過,也會害怕的。”田恬很能理解。
“嗯……”黃柏偏了偏頭,瞧這話說的,真是讓人沒法承認,也沒法不承認!
“我本也是打算在這兒住一晚,明日再趕路的。”奚曦适時地消了尴尬,“趁着這裏水幹淨,好歹能煮一點吃食。”
“好!”田恬點點頭,指了指小毛猴,“小毛猴都快餓死了。”
小毛猴吮着手指,無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方才見着就快到山腳了,”奚曦道,“我看看去。”說着把大刀留下就離開,“這兒還算安全,連只山雞都沒有,你們好好呆着。”
“哎!”兩人點點頭。
“嗬!”黃柏扶了扶那把大刀,都提不起來,“奚兄當真大力!”
“那是當然!”田恬與有榮焉,傲嬌地仰了仰頭,他家靠山,能不厲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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